第2章 我人生中的一束光
顾淋雪住在整天不见阳光的胡同道里,屋子小,各家各户都在窗外拉一根铁丝晒衣服。
哪家不讲究,把没拧干的内衣挂在二楼,还时不时往下滴水。
这里充斥着鸡毛蒜皮的叫骂,还有大城市中少见的亲密的邻里关系。
楼下开小卖部的王奶奶心梗进了医院。当下,顾淋雪正在帮她照看心心念念的生意。
反正她正处于初中升高中的暑假,没有作业。
破旧的小电扇呼呼地吹,顾淋雪穿着水蓝色的吊带连衣裙,就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吃冰镇西瓜。
“抓小偷了!”
“让一让!”
嘈杂的声音从巷口传来,逐渐逼近。
人兽四散,给追逐的人让出道来。顾淋雪转头,一眼就看出那个正在狂奔的皮夹克大叔就是小偷。
“站住!”声音是一个清脆的少年声音。
眼看着凶手离自己所在的位置越来越近,顾淋雪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冲了出去,拖鞋都甩掉了。
嘭。
少女像是一只小兽一样窜到路中央,以头抢小偷耳。
一瞬间,顾淋雪觉得好像一切都变成了慢动作,小偷狰狞的脸,飞出去的那支香奈儿包包,还有少年急停的滑板。
“该死。”小偷被撞倒在地,几乎是双手双脚地爬了起来,还想继续逃跑,紧接着就被其他热心市民制服了。
贺他朝从滑板上跳下来,踉跄了几步。
他问跪坐在地上的,看起来很小只的顾淋雪:“你没事吧?”
说完,伸出一只手,想要拉她起来。
眼前的少年干干净净,细长的睫毛淡淡的,丝毫遮挡不了他灵动的眼神。他本来就脸小,高鼻梁盘踞在面中,拉高了面中的高度,使得他的脸带有天然的兔子相,从而提升了少年感。
落日在少年身后坠落,给他加了一束不真切的滤镜。
不远处抓小偷的嘈乱被屏蔽在宇宙之外。而凌乱的建筑和浪漫的相遇,组成了一幅世界名画。
顾淋雪一手撑地,另一手拿起刚才被小偷丢下的包包,然后问出了一个今年最傻的问题:“大哥?你用女包?”
贺他朝准备拉人的手收了回去。
他狠狠拍了一下脑门,呲了呲牙,还是没把骂人的话说出来。
“我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好吗?”
这时,隔壁大婶突然捂着嘴巴,惊恐地指着顾淋雪:“血……血!”
顾淋雪一愣,低头看,果真有黑红色的液体从屁股后面汩汩流出。
贺他朝:“你……?”
她这才感觉到一阵刺痛,把腿从身下抽出来,才知道脚腕被路上的石块划出了一道口子。有三厘米长,还挺触目惊心的。
“哎呦,这得去医院打破伤风吧。”大婶撇了撇嘴,聒噪道,“顾小妞也太大胆了,就直接往外冲呀?”
贺他朝皱了皱眉,重新伸出手,把顾淋雪扶了起来。
“我送你去医院吧。”
顾淋雪又没忍住:“滑滑板儿带我去?”
“我说你咋这么贫啊?打车!”
“打车的话我自己也能去。”
对哦,他为啥要送这姑娘去医院?
家人不能去?那个吵得人脑仁疼的阿姨不能去?再不济,警察不能去?
但贺他朝就是鬼使神差地说:“我负责到底。”
“好啊。”顾淋雪说。
她找了点卫生纸把脚腕缠住,才一瘸一拐地跟贺他朝往巷子外走。
等下车进了医院,顾淋雪连血都不淌了。
“你是不是傻。”并排坐在椅子上等号的时候,顾他朝评价道,“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
“你说得对。”顾淋雪用一句话结束了对话。
她保证,自己没有挖苦的意思。
于是两个人又没话说了,双双沉默下来。
“伤口不深,清洗包扎一下就可以了。”
轮到顾淋雪后,两人被领进单独的一间诊室,帮顾淋雪处理的是为位年轻的女护士。
“谢谢您,医生。”贺他朝忙说,社会生活能力满分。
护士笑了笑,说:“不是什么大事,这是怎么弄的?”
这时,电视里正在直播的画面是羊城晚间新闻。一位衣着奢华的夫人正抱着自己的包包,感激涕零地描述众人合力抓小偷的好人好事。
“见义勇为。”贺他朝指了指电视,“要不是陪她来医院,电视里拿锦旗的人就是我了。”
顾淋雪闷了半天,这时候才说出话来:“是啊,他是头等功,但是流血流汗的也有我一份。”
贺他朝:“别,这功劳我干脆让给你,你拿命换的。”
小护士乐了:“你俩真有意思。”
包扎完,医生又开给顾淋雪一瓶碘伏,医院之行就结束了。
走到医院门口的广场上,有推着空轮椅散步的老人,有结伴而行的情侣,还有一边舔冰糕一边追逐打闹的小孩,手里还拽着几个气球。
香草色的天空下,沉闷的医院前,这场景反而给人活着的感觉。
贺他朝说:“我打车送你回去。”
可没想到顾淋雪却抬起手来,指着不远处的小毛孩子们说:“不用了,我去买冰淇凌吃。”
“你刚伤了腿,能行吗?”贺他朝迟疑道。
他看一眼那些小孩,手中的冰淇凌来不及吃完就化掉了,脸都糊成了小花猫。
幼稚。
“热死了。”她抹了抹额上的薄汗,说,“我天生贪凉。”
贺他朝也不强求:“那好吧。”
告别完,他就在路边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拜。”
剩顾淋雪一人,她也没有去买冰淇凌,而是在路边找了个长椅坐下。
等太阳的余温散去,凉快了一些,她往西走了二百米,找到一辆共享单车,蹬着回家了。
“嘶。”
刚受伤就骑自行车,顾淋雪觉得自己够猛。
她成了独脚大侠,忍着疼痛,一蹦一跳地回到巷子。
路灯忽明忽灭,看不清路,但顾淋雪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走近了,才知道是神智不清的李奶奶又在楼道口里收破烂儿。
她本来不想管,可是总觉得奶奶手里的东西眼熟。
可不就是下午那个男生的滑板吗。
之所以一眼没认出来,是因为这块滑板已经被掰成了两半。
“不行,李奶奶,你得把这个给我。”
“塑料,卖钱。”李奶奶把滑板抱到怀里,固执地说。
顾淋雪急到跳脚,恨不得直接上手抢:“这不是垃圾。”
然而解释也没什么用,还剩半瓶的饮料,李奶奶都能夺过去把水倒掉,然后将塑料瓶装进自己的尼龙袋。
街坊四邻都叫她老泼皮,但是也都知道她脑子不好使,从不计较。
“那我给您钱,您卖给我行不行?”
李奶奶这时候不傻了,呲牙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花子:“十块。”
“十块钱?!”顾淋雪怒极反笑,“这点破塑料能值这么多钱?你卖三尼龙袋塑料瓶也卖不了十块钱啊。”
李奶奶瞪了她一眼,继续把滑板往自己的袋子里装。
她瞅准了顾淋雪不得不当冤大头。
“八块不二价,不能再多了。”她焦急道。
老太太闻言,把东西放到地上,双手捧在她面前。
顾淋雪咬了咬牙,把兜里的零钱全掏出来,拍在李奶奶手上,然后用手臂夹着滑板,连滚带爬地上了楼。
一边爬楼梯,她一边愤恨地想:“要不是为了省那两个钱,打车早点回来,也不用这么破费了。”
破败的楼道,陈旧的铁门。
位于三楼的她的小家,还是一片漆黑。
顾淋雪称为妈妈的那个女人又出去跳舞了。
“又不在家。”
她语气里有些许责怪,但也仅此而已。
按下开关,客厅里的灯像是苟延残喘的老人,闪了几下后彻底熄灭了。
顾淋雪摸黑打开另一个台灯,然后把随意乱扔的蕾丝睡裙收起来。
清理完家里和奔波了半天的自己,她才有时间坐在书桌旁,对着碎成两半的滑板修修补补。
用完了一整瓶502,顾淋雪的指尖都变成了硬的。
好在滑板看起来总算是一整个了。
只是它薄弱的连接点颤颤巍巍的,指定无法承担人的重量,更别提重新在路上驰骋。
这只滑板估计要对自己的本职工作永远saygoodbye了。
“呼——”
吹散胶水的刺鼻味道,顾淋雪颇为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总觉得好像还差点什么。
她从抽屉里拿出两个自己最喜欢的小熊ok绷,交叉着贴在了裂痕的最中间。
做完这一切,她把滑板立在墙角处几何形状的月光下,然后躺到床上。
抬头没有星星,只有风扇转悠悠,她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也可能什么都不会发生,但顾淋雪很快就睡着了。
另一边。
几个小时前,出租车在贺他朝家的小区门口停下。
崭新的球鞋刚落地,出租车就像是赶着去投胎一样扬尘而去。
被尾气喷了一脸的贺他朝突然觉得手中少了些什么,一拍脑袋:“糟了,我的滑板。”
这可是他刚到手的新板子,今天第一次上路!
“算了,明天再去那个巷子里拿吧。”抱着丢失板子的决心,贺他朝劝慰自己。
然而,对于一个超级拖延症患者来说,最常见的状况就是明日复明日。
招猫逗狗之下,贺他朝口中的“明天”,直到一个星期后高中开学都没有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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