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十八】
砍柴、施肥、修护草房围栏，成为我每日的必修课。
与师父安稳的在这小院里和谐融洽的渡过了四日。
往日之事彼此心照不宣，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
可总在这里混日子不回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又劈开一条粗柴，我放下手中利斧，问正在转磨的师父，“师父，为什么小时候你不教我练剑呢？碰都不让我碰，总锁起来。”
他显然听到了，又推着磨盘走了两圈，“这是你哥哥的愿望。他不希望你练就一身好武艺，怕你也逃脱不掉这宿命。只希望我教你些防身的功夫能保护自己就行了。”
“可我不还是……被拉进来了。”我无奈地说，“还不如多教些呢！”
“唉，一开始真的没想把你也牵连进来的。可惜造化弄人啊。”
我看他累喘气虚，走过去接手，“您休息会儿吧，我来转就行了。”
他欣慰撒手，躺到自己的竹摇椅上，“唉，有徒儿在身旁伺候就是好。不妨再多留几日吧。”
我转动磨盘，“师父，你不想让我回去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他还是那般闭目躺在椅子上随意摇晃着。
过了许久，久到我以为他是睡着了，才开口道，“你就这么想回去么？”
“心里有些放不下。”
“七王爷及时将那书信送到，勤王的诡计被拆穿，臻王府已无碍。”
“你怎么知道？”
“你师兄飞鸽传书告诉我的。”他睁开眼，“现在能放心了吧。”
“那……王爷他有没有因为我……”想开口问王爷有没有因为我的失踪着急，但在师父面前还是无法坦荡。
他停止摇晃坐起身，“程安之前在书信上说，你与臻王之间发展成床第关系了？”
干嘛说的这么直白啊！我不要面子的吗！我羞红了脸不敢看师父。
“是他强迫你？”
“……呃，嗯。”第一次确实是。
“那你还要回去自投罗网？”
“……”他这样说我还怎么回去啊！那不就等于在说自己是自愿的嘛！真的是一不留神就又被套路了！
化悲愤羞愧为动力，拼了命的转碾磨盘。
又过了会儿，他缓缓提问，“你不会是……对他产生不该有的感情了吧？”
我愣在原地。
他见我如此迅速起身走过来，“为师说中了？！你真的！”
“没，我我我我没有！”我慌张地握紧把手，企图转磨掩盖心虚。
被他一手拦截，“看着我，说实话！”
仿佛回到了小时偷开师父宝箱被抓住训斥时的情景，我低着头不敢看他。
“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低着头算什么？”他厉声呵斥，转身在院里寻找着什么。
“师父？你找什么呢？”我怯懦问道。
他没理会我，又跑到屋里折腾了一番。
这老头干嘛呢？
我正疑惑着，他手持粗鞭气冲冲杀出来，“看我今天怎么给你板正这毛病！”
我去！我赶紧闪到磨盘后面，“我做错什么了你要打我！”
“我让你小子知道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绝对不能做！”他甩开鞭子向我冲来。
我边逃边嚷，“不就是低个头至于吗！”
“不是这个！”他挥鞭过来，精准度仅差几分，吓我一身冷汗，这要是被抽到还了得！这老家伙是动真格的吗！
“那是为什么！你也不说清楚上来就打！”又一鞭子挥来，抽翻了身旁晒辣椒的竹架。
他停下喘息，“你说！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是，是又怎么样！”我抱住刚才飞起的其中一扇藤盘做护甲，壮着胆子呛声。
“你这个！”他气急，“逆徒！”
鞭子接二连三满院飞舞，原本整洁的小院已被折腾得满地狼藉一片混乱。
总这样也不是办法啊！我趁他停歇喘息上前一把夺过鞭子。
“你！你给我！”
“给你你还不抽死我！”我卷起鞭子使出浑身力气扔出院外，拍拍手，“师父咱有话能不能好好说，看把你给累的！再把腰给闪了！”
“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做出这等有违天道伦理之事，我要替你父母好好教训教训你！”鞭子没了也不消停，竟出拳迎面扑来。
我的拳法可是师父手把手教的，一招一式皆在预料之中，见招拆招游刃有余。
“不错，没白学。这些年长进不少。”他额前渗出不少细汗，咧嘴说道。
“多谢师父夸奖。”我紧紧扣住他双拳回道。
他哼笑一声，侧腿铲过，我匆忙跳起闪避，回身瞬间被他反手扣住胳膊，用力一抬，“啊！师父！疼疼疼！”
“现在知道疼了！”他手上力道丝毫未减。
疼得我直往后仰，“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知道错了，疼！”
“错哪里了！”他仍不放手。
“不知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他松手一脚将我踹倒，害我吃了满口沙土，我爬起来猛吐出泥沙，清理口腔。
“以后休要再提回去一事！即日起在这里思过！”他甩袖回屋。
“我不要！”满嘴的沙子烦死了！我擦着嘴嚷道，“你关不住我的！”
“再回去你的下场只有死！”他回身呵斥。
“什么？”我站起身。
他走回来，“你说你喜欢他？那他可真心喜欢你？”
“他是！”我不假思索，斩钉截铁的说。
“哼，”他不屑笑道，“即便是你们两情相悦，如今形势复杂，你们这样的关系，只会为对手增添下手机会！若你们其中一人被绑，岂非成了最致命的威胁！纵使你们万分小心战胜了对手，可他将来是要做一朝帝王之人啊！且不说天下人能否容你，但凭朝中诸臣一人一笔就能将你戳入万劫不复之地，背负千古骂名！动动脑子好好想想吧！别被那一腔热血冲昏了头最后丢了性命！”
“师父，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要能辅佐王爷上位，要我怎样都无所谓。”面对他的这些恐吓，我认真应答。
“此刻由不得你任性胡来，开口之前可别忘了那些已故的亲人！若日后真因此丧命，到了黄泉之下你如何面对他们！”
“他们不会怪我的！”
“但我会怪自己！”他猛拍自己胸膛，“我曾答应你双亲照顾你！保你安度一生！受迫将你牵扯进来已让我懊悔至今！你若真发生意外，我怎么向他们交代！！”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他日下了黄泉，我亲自说与他们！”
师父目光悲凉，苦笑道，“我这样苦口婆心，你为何就是听不进去呢？”
我第一见到他这副模样，整个人像丢了魂魄杵在那里，沧桑之中更显衰老。
“师父，我……”
他抬手制止我继续说下去，“我累了，你自便吧。”说完便佝偻着身躯踉跄回屋。
这是允许我离开了吗？
可我就这么走了，师父会更难过吧。
我叹息着，一点一点收拾起刚才打斗中破坏的院内各处。
再多陪他两日吧，自己守在这里，也怪孤单的。
不过，今日是我第一次主动承认对王爷的真实情感。
以前总是躲避不愿承认。
还多亏师父让我敢于面对这一切。
若前几日落水没被师父救起，性命早就没了，哪里还会计较个人荣辱得失，我记得在那最后一刻脑中关心的仍是王爷处境与安危，这大概就是我的真心了吧。
此刻我也能体会哥哥数年前下决心牺牲自己那一刻的心境了。
能牵绊住我们兄弟情感的这个人，他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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