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你想要的一切并不是她的最优选择
林蔓再次醒来时，已近黄昏。
天色暗沉，屋内没有开灯，一片昏暗，林蔓一时没有缓过神。
她想开口，喉咙却干疼得厉害，吞咽一下就像有千把刀从喉咙划过，嘴唇因为干燥已经起皮。
林蔓叹口气，望着灰白的天花板出神。其实比起之前初醒，这次她冷静了很多。
缓缓起身，却发现床边趴着一个陌生男人，林蔓大惊失色。
她吓了一跳，努力不发出动静，小心翼翼的从另一边下了床。
男人睡得很沉，像是累极，林蔓的动作没有惊醒她。
这几天怎么尽是稀奇事。
今夕何夕，自己又在哪里。
林蔓环顾四周，想要找到自己的手机。
现代人的生活，所有的一切信息被精缩放进了一个小匣子中，林蔓自然也不例外。
找了一圈，四周全都没有，林蔓烦躁的想抓头发，胸口像是堵了一口大石，望着床头柜，想起刚才还没打开看看里面，她伸手去拉上面的抽屉。
看着自己伸出的手，林蔓有些不敢相信。
这并不是自己的手！
不同于自己的修长分明。现在的手柔弱无骨，没有茧子，而且中指上一点痣也不见了。
林蔓不断的睁眼闭眼，张手又握拳，但眼前的手依然没变。
一个怪诞的念头在脑海中滋生，林蔓惊慌失措的跑进洗手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尖叫出声。
“啊！！！”
叫声惊醒了熟睡的男人，他睁开眼，猛地站起身，发现床上已经没了身影。
洗手间里，林蔓捂着脸，难以置信。
不是她的脸。
虽然很像，但是，这不是她的脸。
“漫漫？漫漫？”
男人冲进洗手间，看到里面的女人安然无恙，放下心来。
“黎漫”呆呆的站在镜子前，苏捷走过去，轻轻环住她。
”发生什么了？做噩梦了？“
男人突然的怀抱，让林蔓犹如惊弓之鸟，使劲挣开。她退到墙边，紧紧贴着墙，想要找寻一点力量。
“你怎么了？”苏捷有些不解，依然温柔的问道，“哪里不舒服吗？”
看着眼前陌生的男人一步步靠近，林蔓大力的推开他跑出了洗手间。
来到病床前，林蔓看见床头挂的病历牌。
一把被她拽了下来，林蔓看着上面的名字，霎时间脸上血色全无。
黎漫。
熟悉却又感到陌生的名字，让林蔓惊慌失措。
这不是她。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这不是她的身体？
“漫漫？”男人也从洗手间走了出来，看着呆愣的林蔓，不敢刺激到她，只是小心翼翼的慢慢靠近过去。
感受到光影，林蔓心里惶恐不安，对着苏捷崩溃大喊，“你不要过来！”
男人闻言，止步不再上前，停下来只是紧张的望着林蔓。
慢慢抬起两只手，苏捷试图安慰林蔓，“你不要怕，我不过去。你现在刚刚醒来，身体还没恢复，我们先回到床上再说。”
这种场景，林蔓怎会不怕。她浑身颤抖着，“出去，你们都出去！我不要见到你们！”
苏捷点头，脚步慢慢向门口移动，眼睛却是紧紧随着林蔓，害怕她又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举动。
看到苏捷退到门外，林蔓冲上去，使劲关上门，落了锁。
倚着房门，林蔓缓缓蹲下，面容憔悴，仿佛遭到重击，病入膏肓的模样。她蜷缩起自己的身体，用双臂紧紧地环住。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变成另一个人？
林蔓强撑起身，忍着腿麻，回到了床上，用被子紧紧包住自己。因为抓得太紧，手指关节已然泛白。她双眼紧闭，心里传来阵阵恐慌，一双无形的手攥进了她的心脏，反复揉捏。
林蔓不停地催眠自己，这还是一场梦，这些都是假的，强迫自己闭上了眼。
睡过去吧，这场梦还没有结束，等醒来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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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
蔡予斯快步走了过来，看着苏捷站在门口，知道肯定又出事了。心急如焚。
苏捷趴在门上，试图听清里面的声音，可除了嘈杂声，一无所获。想要敲门的手停在半空中，进退两难，可又担心里面的黎漫。
蔡予斯急急问道，有些惶恐。“漫漫发生了什么事”
苏捷摇头，“她情绪不稳，把我赶了出来。”
听到这话，蔡予斯心一沉，她本以为是自己的阻拦，黎漫不愿见到她，醒来只想见到苏捷。可看到门外被赶出的苏捷，蔡予斯不解，这又是怎么回事。
她快步走到门前，轻轻敲门。
“漫漫，是妈妈，你开开门好不好，你现在刚刚苏醒，身体还不好，就算是你对妈妈有意见，但现在你也要养好身体啊。”
蔡予斯还在不断的敲着门。
被子里的林蔓泪如雨下。她死死的咬住嘴唇，不要发出哭声，努力将哽咽咽下。
漫漫······
林蔓嘲讽地笑出声，眼角带着泪水。
同音却是不同字。
她的希望再次落空。当看到蔡予斯的第一眼时，林蔓只感受到愤怒和痛苦，昔日被抛弃的感受和对母亲的怨言，一股脑的翻了上来。
但当冷静下来，她又隐隐的开心，原来生病了，妈妈还是会来看她一眼。
可现在，林蔓才认清这个现实，原来让蔡予斯焦急难过的漫漫并非是她林蔓。
这个认知像是利刃，完完整整，不留余地刺入林蔓最深处掩藏的伤口中，血汩汩流进，把她曝晒在日光下。
真是荒谬可笑至极。
另一边，蔡予斯还在坚持不懈的敲着门。
“漫漫，妈妈求你，开开门还不好，我们好好谈一谈。妈妈这次一定会听你的意见。”
看里面没有反应，蔡予斯趴到门上，冰凉的触感让她一哆嗦。
仔细听了一会，里面没有任何声音，蔡予斯有些心焦，漫漫该不会又要做傻事。
实在等不下去，她压低着声音，对苏捷说，“去找护士来开门。”
苏捷点头，转身前，他不安的看了门一眼。似乎想要透过这扇门，看清里面的人。又像是在等待着，下一秒里面的人打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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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问题，只是睡了过去。”医生收起工具，有些恼怒，面色不善，“不是都跟你们说了，别再刺激到病人，你们又在做什么？”
蔡予斯连忙认错，医生见状也不好再多斥责，简单交代了记录转身离去。
看着熟睡的黎漫，蔡予斯细心地帮她掖好被子，拿出刚才去楼下药店买的润唇膏，细细的涂抹在黎漫干燥起皮的嘴唇上。
收拾妥当后，看着旁边还没离开的男人，蔡予斯沉沉出声，“你跟我出来一下。”
坐在外面的柔软的沙发上，蔡予斯冷冷的看着对面的男人。
高高瘦瘦文生样子，举止斯文。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书卷气十足。
面对蔡予斯强大的气场，苏捷并没有感到胆怯，他大大方方的回望。
“之前我们一直没来得及见面，今天正好聊一聊。虽然电话里我说同意你们两人的婚事，但你们不合适。”
闻言，苏捷轻笑出声，“果真如此吗？究竟是因为我们不合适，还是因为，我并非你心中的富家公子。”
隐秘的心思被小辈这样直接的戳破，蔡予斯冷面凝眉看着苏捷，冷笑一声，大方承认。
“对，你既然提了，我也明白告诉你，是有这个原因。漫漫从小锦衣玉食，什么苦都没受过，她喜欢的包包，你三个月的工资都买不起，你怎么给她想要的生活？”
“我是她的母亲，哪个母亲不想要自己孩子未来的生活过得轻松快乐一些，这样想有错吗？”
苏捷轻轻点头，“自然没错，可是，伯母你为什么觉得你理想的生活就是她想要的。你真的了解漫漫吗？”
蔡予斯有些动怒，一掌拍到桌上。周围在休息的一些陪护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她是我的女儿，我不了解谁会了解。你们要结婚，要一起生活，没有物质条件，靠露水和虚无缥缈的理想养活自己吗？”
苏捷垂下眼，从口袋中拿出一张卡，推到蔡予斯面前。
“这张卡是三年前，我陪着她一起去开通的。里面有你给漫漫三年的生活费，一分没动。您可能并没有想到，这三年的时间里，漫漫早就已经开始尝试独立生活，努力养活自己。”
蔡予斯狐疑的看着苏捷，像是在判断他的话真假多少可信。
苏捷抬眼，眼镜下狭长深邃幽幽不见底的黑瞳，一时让蔡予斯摸不清底。
“您有没有想过，一直以来塞给她的，并不是漫漫想要的。漫漫曾经对我说过，她早就受够了这样的生活，有钱又如何，见到自己的母亲被那些所谓的贵妇为难，父亲还不帮母亲说话，她的心里是多么的难过。”
听到这话，蔡予斯的心脏被狠狠触动。原来，黎漫一直这样想父母的婚姻。
黎琅并不是什么体贴的丈夫，嫁过来的蔡予斯常常被婆家刁难，为了金钱，为了地位，蔡予斯常常忍耐着。小黎漫有时候会撞到这些画面，她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
没有理会蔡予斯的怔愣，苏捷继续开口，“如果我没猜错，您和漫漫的争吵不单单是因为结婚吧。我们早就已经说好，近期内不打算结婚，我们本想等再成熟一些，真正确定可以建立家庭、承担责任后，再做打算。”
“黎太太，漫漫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生活。她不是你的傀儡，也不是第二个你。你想要的一切，并不是她的最优选择。”
蔡予斯看着苏捷沉静淡然的眼睛，嘴唇微张，说不出话。
苏捷嘴里的黎漫，真的是她印象中的女儿吗？
心口传来阵阵疼痛，疼得无法呼吸，却也提醒着蔡予斯的存在。
她看向病房，心中悲凉，对一个女儿弃如敝屣，不再来往。另个女儿悉心教养却不知内心所想。
她真的不是个好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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