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灵堂内,哭声四起,气氛极其压抑。
傅渺站在葛若隐身边,一席素白孝服。
不过短短几月,曾经热情开朗的少女渐渐消瘦了下来,宽大的孝服在她身上显得有些空空荡荡。
她抬头去看最高处摆放着的傅舟灵位,照片上的傅舟两鬓斑白,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眉头紧皱。
傅舟不喜照相,唯一一次拍照还是当年新开张的照相馆游街,傅渺好说歹说,硬是把父母二人拖了过去,拍下了第一张全家福——但也是最后一张。
记忆中的父亲好像总是温柔的,小时候他最喜欢的就是将她举起来架在肩上,那与她相似的眉眼舒展开,盛满春日的暖意。
她望着傅舟黑白分明没有生气的眼,入神地想着。
父亲什么时候开始,就极少笑过了呢?
她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父亲。
“小渺,去吧。”
葛若隐的提醒拉回了傅渺的思绪,她侧过头看向她,美丽温婉的女人面上一片平静,只是苍白的脸色和满是血丝的眼暴露了她不平静的心绪。
“快去吧。”
傅渺收回目光,点头应下。她只身走到灵位前,双膝一弯跪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个单薄瘦削的背影上,或怜悯,或悲痛,或满怀恶意。
她与母亲并没有限制宾客的来访,在这些来的人里面,有傅舟的挚友,有傅舟的学生,有不知名的远房亲戚,也有傅舟的仇人。
但对于她来说,他只是她的父亲。
傅渺凝视着傅舟的面容,半晌她躬下身,随着动作掩去了快要滴落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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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我来吧。”
傅渺从葛若隐怀中接过堆的老高的文件,嘴角扯开一个安抚的笑容,“忙了一天了,您身体不好,快去歇着吧。”
葛若隐坳不过她,只得松手。她叹了口气,取下披肩给傅渺披上。
“小渺,不要把自己搞得太累了。你父亲他…也会不愿意见你这样的。”
傅渺的笑容淡了一些,露出一分强颜欢笑的外壳下的悲伤:“我明白的,母亲。”
她转身进了门,将深秋的盛景关在了门外。
傅渺将文件放在桌子上,甩了甩酸痛的手臂,随意拿过一份翻看起来。
是父亲的手札——这应该就是江先生说的最后一批遗物了。这里曾是父亲的书房,父亲所有的遗物都存放在这里。
忽然,一堆被放在角落的信件吸引了傅渺的注意。
心中的某个念头呼之欲出,她快步走过去拾起那些信件。
粗糙的纸面掠过傅渺的指尖,大多是傅舟与友人或工作伙伴来往的信件,好似没有什么新奇。
等等——她拿起一封不慎夹在其中的一封,怔愣在原地。
这封信没有署名。
以傅舟一丝不苟的行事风格,他是不会犯这种粗心的错误的。
除非——这封信他根本没想寄出去。
傅渺轻轻揭开信的封口,拿出信纸将其展开,果不其然,那上面写的是她的名字。
“小渺:
首先还是要和你、你母亲说一句抱歉的。
你能找到这封信,说明那时我已经死了,写这封信也正是为了此事。
先前你爷爷总是说,傅家的子弟,没有一个不疯的----我本还不信的。
可自从那洋人入侵我华国,无用的zf签定下一个又一个丧权辱国的条约后,我便慢慢信了。
我年少时常年奔波,跌跌撞撞来了这上海,没有什么本事,幸得京都新学赏识,我才得以安顿下来,才得以遇见你母亲,才得以有了一个家。
放课后骑车载着你归家,还没推开院门就能闻到你母亲煮菜的香味,监督你完成课业,这辈子就当一个悠悠闲闲的教书先生---我又何尝不贪恋这种生活?
但是不允许,如今华国的情况不允许,傅家人性子里那股疯劲也不允许。
这个华国,总要有一些不怕死的疯子的。
人生百年,终有一死,死得其所,正宜欢乐----我傅舟这辈子不过一粒尘埃罢。对你来说我不是个称职的父亲,对你母亲来说我不是个贴心的丈夫,你们若要怨我,便怨吧。如有来世,我定会一一赔还。
在正式加入革命队伍的那一刻起,我的命就属于这个国家了。我的死是必然,我希望你不要太为此过于心忧,能大学毕业,好好做人,继我遗志,报效国家,则我含笑九泉矣。
切记----为祖国倒下的人,他的死是光荣的。
我亦如此。
傅舟绝笔
民国六年十月”
傅渺摩挲着信纸末尾的“绝笔”二字,一忍再忍,终是把眼泪忍了下来。
她是傅舟的女儿,是傅家的后人,是英雄的后代,同样也是个满腔热血的“疯子”。
她知道她必须要开始担起这份责任,哪怕那路的尽头只有死亡,也不能放弃。
傅渺抽出信封中的第二张信纸,发现这是一封推荐信,推荐人处被傅舟写上她的名字,接收处却写着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名字。
“江诵祈…”
青年模样的俊秀男人在脑海里浮现,这位先生傅渺有缘见过一面,他是傅舟曾经的学生,傅舟的葬礼能够成功举行也有他极大的功劳。
是个温和有礼的好先生。
推荐信上的接头日期已经不远,傅渺定了定心神,将信纸折叠好放进口袋中,离开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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