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无边梦境9：海神之心。

——
  深海。
  一处巨大辉煌的雕像坐落在海洋的底部。
  深海接收不到日光的照射，本该是漆黑一片，可是此处却是敞亮清明。
  那是一座人鱼雕像。
  顺着雕塑由下往上看，底座下边是由各色五彩缤纷的贝壳以及洁白如雪的无暇珍珠堆砌而成。
  一条长长的漂亮鱼尾蜿蜒盘踞缠绕在一起，视线再往上移。
  眼前赫然是一位女性的面容，海藻般的长卷发及腰，脸型流畅，富有东方的温婉美，可高扬的眉骨却散发着一股不怒自威的矜贵和威严。
  这座女神雕像散发出的光芒照亮了整片大海，犹如深海里的太阳，滋养抚慰着万千蔚蓝里的生灵。
  雕像的下面坐着一个背脊稍微弯曲的老人。
  老人满头金银色的白发，在光线的折射下仿佛镶上了一层金边。
  老人的手里拿着一本古老厚重的书籍，一支由红珊瑚尸体做成的签字笔在泛黄的纸面上一下一下轻点着。
  远处的水体传来窸窣的动静，几只荧蓝色的水母先闯入了老人的视线。
  她目光停在那上边约莫几秒，随即迅速收回，注意力重新完全落在了古老之书上。
  秦玉臣的鱼尾变回双腿，他在海底光滑的磐石地面上落下。
  男人瞥了一眼身旁的这座人鱼雕像，他动作轻轻地走近老人。
  “祖母......”
  莹蓝色的小水母欢畅地吐着一圈圈小泡泡，它们在老人的身旁围着。
  “怎么样，这些小家伙们找到她了吗？”
  老人慈祥的目光向男人投去。
  秦玉臣垂眸遮住眼底的情绪，他不想让她太过忧心，故而斟酌了一下出口的话语。
  “有些线索了，蓝川水母一直漂浮在月牙岛附近，看来是月牙岛上有神女的气息。”
  “可是这点气息过于微弱了，这些小家伙们也只能止步于此，无法做出更加细致准确的判断。”
  秦玉臣说着，将一只趴在他鼻尖作怪的小水母摘了下来。
  男人手指轻轻一弹，小水母便轻飘飘慢悠悠地浮到了一旁。
  老人向秦玉臣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过来。
  秦玉臣知道他的祖母要叫他干啥，他脚上瞬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他不想过去。
  但是秦玉臣最后还是乖乖地在老人的旁边坐下，摊开的古书上是一行行密密麻麻，晦涩难懂的人鱼文。
  整个深海里，只有他的祖母懂这些奇形怪状的文字。
  不过，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两个人懂这些复杂难明的人鱼文。
  一个是她的奶奶，而另一个人，他没有见过。
  秦玉臣以前听他的祖母说起过，那个人好像是一个科学家，因为一次研学旅行与年轻的祖母偶然相遇。
  记得小时候的他好奇地追问祖母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老人只是微笑着告诉他，后来便没有后来了。
  秦玉臣觉得是祖母不想告诉他，后来问多了得不到答案便也觉得无趣，也没有再死缠烂打追问下去了。
  今天看见他的祖母又翻开这本古书仔细研究，就又勾起了他的回忆。
  “知道你看不懂，也不逼你看。”
  老人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笑，温声开口。
  听到这话的秦玉臣整个人紧绷的状态终于放松了下来。
  “我就知道祖母你对我最好了，嘿嘿。”
  秦玉臣干笑两声，不用对着这些晦涩难懂的文字显然让他感到很高兴。
  人鱼一族的寿命很长，仿佛大海永不枯竭，他们的生命永不消逝。
  老人手里拿着的红珊瑚笔尖一顿，似乎是想起来什么，她转而开口。
  “瑶瑶近来可好？”
  秦玉臣听她提起秦瑶，便跟打开了话匣子似的。
  “我前不久还和她见了见，在GSC那训练营里过得好好的呢，吃好喝好，感觉还长肉了，就是好像晒黑了一点。”
  秦玉臣说的起劲儿了，嘴上也不把关，一不小心就把亲妹妹出卖了。
  听到男人说的话后，老人将红珊瑚笔往古书上猛地一扣。
  “什么？她又随随便便把鱼尾露出来了！？”
  人鱼族的老一辈是十分看重流传下来的传统的，所以关爱晚辈的老人多次告诫秦瑶千万千万不要在除了族人以外的人面前露出鱼尾。
  秦玉臣自然也无比清楚这点。
  他知道自己又不小心说漏嘴了，在心底暗戳戳地为秦瑶掐了一把汗。
  到时候秦瑶回来了肯定又要被祖母揪住一顿说。
  “没！没啊！她就在我面前露了而已，在海里行动还是鱼尾方便嘛。”
  老人看他一副心虚着急的模样，这件事被越描越黑。
  毕竟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老人无奈地摇了摇头，继续跟秦玉臣交代着接下来的事情。
  “我让你给瑶瑶捎了几只水母养着，你给她带过去没？”
  “嗯，带了。”
  秦玉臣回应着，脑海里回想起那天秦瑶听到这个事情时大惊失色的震惊表情，突然嘴边的弧度就压不下来。

  “记得瑶瑶那天苦恼了大半天说不知道放宿舍怎么养，要定期去给它们换海水，还要躲过宿管的火眼金睛，她们宿舍里不给养宠物。”
  秦玉臣描述的绘声绘色的，仿佛少女此刻就活脱脱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老人作为女孩的祖母，自然对她的性格了如指掌，下意识脑补了一下那个场面，她笑出声来。
  “瑶瑶打小就机灵得很，我相信她能解决好。”
  秦玉臣视线不经意间落在了身后倚靠着的人鱼雕像的左胸口上。
  那处空缺了一个拳头大的洞口。
  他眼底的光亮突然间扑灭了一瞬。
  秦玉臣顺着老人的笔尖将视线落在古老的人鱼文字上。
  “祖母，神女雕像还能坚持多久？”
  人鱼雕塑现下的光芒已经大不如从前，因为那个维系人鱼光芒的核心——海神之心，丢失了。
  生活在海洋里的生灵一直享受着神女之光的滋养。
  直到有一天，他们发现深海里某一处大片水草丛大量死亡，以至绝迹。
  生长在海洋底部的深海水草对于光线最为敏感，故而他们才从这逐渐消失直到灭绝的生物身上，得知了那束宛如深海之心的光芒......
  他们赖以生存的希望火种，正在渐渐地熄灭。
  没有光芒的深海必然是一片死寂，许多赖以生存的生物都会走向死亡。
  “最多一年半，神女之光就会完全消失。”
  老人沉声开口，里面掺杂着浓浓的忧思。
  闻言两人皆是沉默。
  一年半的时间，为了找回毫无线索的丢失的海神之心，老人求助于古老之书，破译古老的人鱼文字需要耗费大量时间与精力。
  好在她总算是发现了些有用的线索。
  比如书上是这么说的，相传上一任神女并非寿终正寝而后退位传承的。
  作为以母系氏族为纽带的人鱼一族，怀揣慈悲的妇人之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神女亦然。
  自古以来，海洋的统治者心系海里的万千生灵。
  神女爱怜众生，这是她与生俱来的使命。
  故而承担了神圣使命的海神，便不可能再钟情于一人。
  她不能独爱一人，心怀苍生的她也丧失了这个能力。
  神女不能，也不懂如何去只爱一人。
  神女爱众生，便不能再唯爱一人。
  但是他们的上一任神女，打破了这个代代相传的先祖规训。
  她爱上了岸上的人类。
  就像所有童话故事里深海下善良美丽的小公主一般，爱上了陆地上英俊的王子。
  他们的神女，坠入了爱河。
  这对于受众生景仰的神只来说，无疑是劫难，是灾祸。
  神女可以爱众生，爱万物。
  却唯独不能存有私心
  独爱一人只会让神明的神性不纯。
  所以后来这位神女怀孕后产下的一个孩子先天便患有心脏重疾。
  这个刚出生便奄奄一息的孩子是上天对于神女的惩罚。
  而神女的心脏，也就是海神之心，具有疗愈万物，净化一切的奇效。
  这颗心脏，维系着海洋的生命之光。
  不顾阻挠，神女毅然决然地将海神之心赐予了她的孩子，那是一个可爱的女婴。
  海神之心离开了她的身体，神女便也失去了神圣的光环。
  血液停止流动，生命瞬间枯竭。
  这个孩子本是要继承她母亲的王位，留在深海里护佑万物生灵的。
  可是却阴差阳错，这个孩子被那个男人——神女的爱人，神秘地带走了。
  至今下落不明。
  直到古文被破译到这一页，老人才得知，蓝川水母能够觅得神女的一丝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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