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你这么大的块头，别人也不敢袭击你。”吉岚不客气地说着，张旋走在中间，双手插在裤袋上，此情此景，让张旋很想吹一下口哨，就像奶奶曾经说过的那样，她说，并不是没有过快乐时光的，记得他曾送她回家，走在小巷上，有桂花香味吹来，皓月当空，四周都没有人，少年悄悄地牵住了她的手。

        然而，越是甜蜜，此后的痛苦就越深，还不如一开始就没有甜蜜。如果奶奶在这里，她会不会想起往事，并且说这样的情景，只能骗骗小孩子？张旋想着就听到诺诺的声音：“干爹！”接着诺诺就扑到他怀中。张旋顺手把诺诺抱起来，看到不远处，苏羽心站在那里，月光如水一样倾泻在她身上，她又穿着一件白色衬衣，而柱着拐杖让她显得更为娇弱，动人。

        “干爹，我说看见您了，妈妈还说我看错了，这一回，是她看错了。”诺诺大声地说着，看向苏羽心的眼里还有点小得意，苏羽心行动不方便也就没走过来，只是看着他们向自己走来：“我就是晚饭后带诺诺出来散步，刚走出小区就看见你们了。”

        “干爹，妈妈说的话，是不是不对。”诺诺还在那大声地要苏羽心道歉，苏羽心伸手抚摸下女儿的脸：“你啊，见了你张叔叔就什么都忘记了，连礼貌都忘记了。”

        诺诺装作没听到，查尔斯已经笑起来：“对，就该这样，苏珊，你把诺诺教的那么拘束做什么？”

        “每个人都要懂礼貌。”苏羽心的话让诺诺鼻子里面哼出一声，苏羽心忍不住打了她一下：“你啊，就是被大家都宠坏了。”

        诺诺靠在张旋肩膀上，不听不听就是不听。张旋放声大笑，对苏羽心说：“要教育孩子呢，等回到家再说，来，诺诺，我带着你去摘桂花。”张旋把诺诺抗在肩头，就往巷子里面跑，诺诺已经在那拍手大笑，苏羽心追出去两步，又被这笑声感染，诺诺虽然爱笑，但她却很少会笑的这样开怀。而这样的笑，这样的举动，该是秦之望带着诺诺去的，而不是张旋。

        吉岚没有跟着过去，只是站在那里看着苏羽心，风吹起苏羽心的衣角，过了好一会儿苏羽心才对吉岚说：“看，我这拐杖拐着的，连追上诺诺都不可以。”

        “今天，秦总来过。”吉岚平铺直叙，苏羽心点头：“他说，以诺诺亲生父亲的身份，表示以后不会和我争诺诺的抚养权。”

        “你对他，似乎还是有一旦和原来不一样的感觉。”吉岚的话让苏羽心警觉地挺直了背：“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而且这不会损伤我们的计划。”

        “你不要这么紧张，我只是想提醒你，当初的约定。”吉岚对苏羽心做了一个手势，苏羽心看着不远处的巷子，对吉岚说：“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说的，我……”

        吉岚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张旋已经抱着诺诺从巷子里面跑出来，诺诺的手上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小捧桂花，走的越近，这桂花香味越浓。张旋来到苏羽心身边这才把诺诺放下，诺诺已经高兴地说：“妈妈，干爹就是找到了这棵桂花树，好大的一棵桂花树，香极了，树下还落了很多很多的桂花，我就在树下等着，风一吹过，我身上就落了这么多的桂花，妈妈你闻，这桂花香不香？”

        诺诺已经把手高高地举起，苏羽心闻到桂花那浓烈的香味，苏羽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才对诺诺说：“是很香，不过诺诺，以后你不能这样让张叔叔带你去玩，张叔叔他有很多工作，他……”

        “妈妈，干爹已经下班了。”诺诺打断苏羽心的话抬头问张旋：“干爹，你是不是已经下班了。”

        “是啊，我下班了，就可以陪诺诺玩了。”苏羽心为什么想让自己和诺诺隔离，张旋心里很清楚，但他怎么会让自己和诺诺隔离呢？打动了诺诺，当然也就可以更了解苏羽心，而不是像苏羽心想的那样，两人之间仅仅是公事。

        “妈妈您听，干爹也是这样说的。”诺诺找到了依靠，对苏羽心理直气壮地说，苏羽心低头：“诺诺，你张叔叔一来，你就没有原来那么，那么……”

        “苏珊，我知道你想让孩子有教养，可是诺诺是个很有礼貌的孩子，她想要的也并没有超出你的能力，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总是要让诺诺这么拘束。”作为众人之中现在唯一的一个纯外国人，查尔斯发出疑问。苏羽心当然不能和查尔斯解释中美之间的价值观差异，只是牵住诺诺的手：“这么晚了，我们该回去了。”

        “妈妈，我来扶你。”诺诺把桂花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里，就踮起脚尖扶住苏羽心。女儿的贴心让苏羽心心中的愧疚更深了，她当然知道女儿喜欢和张旋玩耍，也知道张旋有意和诺诺拉近关系，但苏羽心却希望女儿离这一切都远一些，等这一切结束，她该回到美国，过她幸福快乐的一生，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她的出现引起各方面的注意，甚至争抢。这不应该是女儿将要面临的一切，这些恩怨，本身就和她没有关系，自然也要离她远一些。

        “妈妈，外婆和我说，说可以把桂花放进小袋子里面，等晒干就是桂花香袋了，妈妈，我们回去就做这么个小袋子，可以吗？”诺诺的说话打断了苏羽心的思绪，外婆，外婆！李如岚她又是出于什么态度才想来接近诺诺，而她对诺诺的关怀备至，也许带有别的想法。

        而当初是张旋要求苏羽心一定要带诺诺回国的，是不是诺诺也在张旋的计划之中？苏羽心回头看向张旋，张旋在月光下显得眉眼更为俊朗，不时地和诺诺做个鬼脸。他的这些笑容背后，是不是诺诺本身也是一枚棋子？

        苏羽心想到这点，感到浑身冰冷，张旋当时的话还在自己耳边，他答应自己，要保全诺诺，如果张旋对诺诺也是利用，那诺诺岂不又是入了狼窝？苏羽心觉得心烦意乱，可是女儿却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在那说，说她认为的一切，说外婆对她很好，说张旋也对她很好，世界在女儿眼中是快乐的，没有任何恶意的。可是谁也不知道，这些很好很好后面，是不是带着更深的恶意，能把人嚼吃的粉碎的恶意？

        “羽心，你怎么一直没说话？”苏羽心是个话不多的人，张旋一直都知道，但现在都已经走回别墅了，苏羽心还是一言不发，只有诺诺在叽叽喳喳，张旋的眉不由挑起，为什么她不说话，难道说秦之望白天来过，对她的影响有这么大吗？

        秦之望是诺诺的亲生父亲，也就是这一点，张旋才决定让苏羽心带诺诺回国，但现在看起来，这个决定似乎对自己的负面影响更大一些。人，果真是不能对抗自己的本心吗？张旋看着苏羽心，想要从苏羽心那里得到一个答案，或许这个答案，只是苏羽心敷衍自己。

        苏羽心习惯地勾起一抹笑，接着就对张旋说：“诺诺一直在说话啊，张总，你对诺诺有时候太过溺爱了，这样对诺诺并不好。”

        “妈妈，我知道分寸的！”诺诺立即大声地对苏羽心说，说完还看向张旋：“干爹，我是不是很知道分寸？”

        “对，诺诺是个知道分寸的孩子，羽心，我知道重回故地，你有些紧张，但这一切不能由诺诺来承担，诺诺怎么说都还只是个孩子。”张旋这话是在指责自己吗？苏羽心抬起头看向他，两人四目相视，苏羽心又想到吉岚告诉自己计划那天，那天苏羽心询问吉岚，这个计划是谁提出来的，吉岚只是微笑不语。当时自己怎么这么傻呢？这个计划，明显就是张旋提出来的。

        自己会回到国内，掌握苏氏，然后按照计划，一步步地让苏氏陷入灭顶之灾，并在适当时候，让赵若眉母女认为她们可以翻盘，拿出大笔私人财产投入苏氏，最后没有任何挽回可能，让苏氏彻底破产，而赵若眉母女也失去一切。

        而这个计划，让苏羽心出一口气，只是附带的，重要的是苏氏倒了，留下的市场真空会让公司出面填上，而吉岚代表张旋拿出的诱惑就是，苏羽心要不接受这个计划，换取诺诺从此以后的生活无忧，或者就失去所有的东西，带着诺诺在那艰难求生。

        不得不说，张旋抛出的诱饵足够诱惑，也到了这个时候，苏羽心才真正确认了，张旋这个人微笑下面隐藏着的是什么，是让人必须点头答应不能拒绝的条件。强悍如吉岚，精明如乐迪，都逃不过这个咒语，自问各方面都不如她们的苏羽心，自然也点头答应。毕竟，能看着赵若眉母女失去一切，这对苏羽心来说，也是一个极大诱惑，只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苏羽心却觉得，也许自己的选择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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