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莲生之梦

　　地上密密麻麻的咒文嗖嗖亮起暗红色，众人听到了脚下碎裂的声音。
　　接着，红光从地表疾速升起，形成锐利的丝线，凌空交错。
　　这是鬼族最狠的暗杀术——若被划了脖子，是会立刻身首分离的。
　　若陀不愿解开她的封印，她没有办法，只好凌空抛出灵玉，“这枚灵玉是天空岛镇守之物，我试试能不能消解这些咒术，你们向后退开！”
　　她驱动其中蕴藏的天空岛神力，还真的成功消解掉了面前凶戾的杀咒。
　　石室外的空染听到后，脸上忽的飘过诡异的笑：“没想到，她如此大意，现在就急着拿出浮光灵玉么？”他收去手底的藤蔓，放开了公子，“本还想拿你要挟她，现在看来，已经没这个必要了。”
　　突然间，石室的门被巨大的力量爆破，只听到公子一声惊呼，“晚晚，小心！”
　　她还没看清发生什么，大片凌厉的风力从石门那个方向汹涌过来，如俯冲的巨鸟张开的黑色羽翼。
　　此时公子已经冲了进来把她抱开，但那枚受元素力托举漂浮在上空的灵玉，突然被一股强劲的力量吸走。
　　在晚星萝看清的时候，漫天元素力已经尘埃落定，那枚灵玉稳稳地落入面前那个少年手中。
　　望着众人震惊的神色，“是你——”
　　空染大笑起来，那双笑起来如月牙般的眼睛，顷刻间浮现出鲜红如血的光采。
　　“晚星萝，你想知道我是谁么？”
　　她凝视着空染的眼睛，没有表情：“不想。”
　　“……”
　　她隐秘地笑了笑，眼里涌动着纷飞的风雪，“如果你是天空岛的神，请你好好看看手里的东西。”
　　空染神情一顿，低头，掌心赫然鲜血飞溅。他震惊地看到，那块原本光滑的灵玉不知何时生出了锋利而细长的尖刺，状如海胆，直接刺穿了他的手掌。
　　原来，那并非浮光秘境的灵玉，而是天空岛另一种蕴藏神力的石头。
　　竟然只是她为了将幕后之人引出来的雕虫小技！
　　空染疯了似的要把嵌在手掌中的石头拿出来，尽管鲜血如注，却无论如何都拔不出。
　　“没关系，我来帮你。”晚星萝兰指轻扣，口中默念咒语，刺在空染掌心的石块突然猛地碎裂，他的整只手顿时变得血肉模糊。
　　“这是我替公子还给你的，”她仰起脸看着空染，脸上是乖戾的笑，“我嘛，一向不太记仇。但如果有谁敢欺负我爱的人，那么，我将睚眦必报。”
　　“呃啊……”不知是因为极度的恨还是急剧的疼，空染弯着身子紧紧捂住手，脸上的笑容扭曲得十分可怕，“晚星萝，你早就知道？！”
　　她点点头，当然知道。
　　是从什么时候察觉到公子不对劲的，大概就是空染对他下咒的那天。
　　在澡房里，她看到公子手腕受伤了，而在她离开饭桌前，她记得是空染和公子在一起。
　　也许在她返回来发现房门紧闭，公子说什么都不让她进去的时候，她就已经起疑了。
　　晚星萝信手拿出雪月矿，照在空染身上，晶矿里，什么都没有。
　　是的，一片空白。
　　魈和公子诧异极了。关于空染的真身，他们想象过一万种可能，唯独没有这一种。
　　晚星萝走到空染面前，想了想：“我该叫你什么好呢？是叫你空染，还是晚星若，或者是……帝释天大人？”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无一不露出惊恐而震撼的神色。
　　晚星萝想了想：“不过，叫那些也许都不够准确，我该称你为『暗子』才对。”
　　空染的神色宛如碎裂的冰。
　　不错，在帝释天杀了晚星若之后，将她躯体内的暗子魂魄抽离出来，要再造一个暗子，不仅是为了瞒过天理，更是要为己所用。
　　在这一次给暗子造身体时，帝释天没有扎草人，也不想再用金莲。
　　他用的是自己的一片影子。
　　以及，他本人的七情六欲。
　　“哈哈哈哈哈……”空染大笑不止，像是从刚刚那阵剧痛中缓了过来，他直直盯着晚星萝的清透的眼睛，“我唯一失误的地方，就是低估了你和那个人类。没想到你竟早就猜出了我的身份，更没想到，那个人类还真就不怕死……”
　　晚星萝摇头道：“你最大的失误，在于对我的过去一无所知。”
　　空染默然。
　　——她自幼跟着帝释天在梵莲神殿，日常闲暇时，总爱观察那位与她亲近却又高高在上的神明，又怎会不对他的喜怒哀乐了如指掌？
　　在空染出现不久后，身上所映射出与帝释天性格特质完全一样的东西时，晚星萝就已经有所察觉了。
　　这就是所谓的，他是帝释天的影子。
　　尽管在她面前，他总是单纯无辜温润少年的模样。但很多东西，是装不出来的。
　　“晚星萝，你的确稍胜了几筹。不过可惜啊，”空染的笑容如同迷雾，他朝她逼近，“你好像忘了两件事，第一，石盒里的巨弓在我手里，这第二嘛……”
　　他未说完，手心飞快地生长出青黑色的荆棘藤蔓，在空中弥漫，又骤然聚拢。
　　晚星萝听到身后公子发出的一声低喘，她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转过身去扶住他，撕开他手腕上的绷带，黑红色的血瞬间喷出，她始料未及地被吓得不知所措。
　　这个咒术……是鬼族最歹毒最难缠的藤杀咒。
　　“怎么了，这就心疼了？果然只有被碰到弱点，才能让你动容，”空染手中的咒术停了停，侧目而视，“晚星萝，把浮光灵玉交出来，我给他解咒，巨弓也还给你，如何？”
　　晚星萝一怔，捏着公子手腕的手依然不敢松开。她抬起头看着空染，一字一顿道：“你休想。”
　　空染哈哈大笑，长发被风吹扬起来，如同散开的缎带。
　　风中，他的眼眸垂落下来，用一种可悲的目光望着她怀里满身是血的公子，嘲笑道：“看到了吗？在她眼里，你的命，都比不上钟离留下来的一件物品。”
　　公子知道空染是故意在用言语激她，可是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神仍然忍不住微微颤抖。
　　晚星萝低下头，将下颌贴在他冰凉的额上，“对不起。不过……”
　　下一刻，她念了藤杀咒的咒语，在空染惊诧的目光下，公子手腕上那片漆青得发黑的毒咒顺着晚星萝的指尖，全渡进了她的身体里。
　　“星萝！”魈急得失声惊叫。
　　“晚晚……”
　　“没事的。”
　　如果不是神力被封，她完全可以化解毒咒，但眼下情况危急，万一空染当即引爆毒咒，那些错乱的荆棘毒藤可以在一瞬间绞碎宿主的心脏。
　　她不敢赌。
　　尽管没有神力，不能立即化解毒咒，但她有神之体，藤蔓在她体内尚且无法抵达心脏的位置。
　　“呵呵，没想到你竟以这种方式给他解咒？”空染摇摇头，笑起来，“没用的。因为——更好玩儿的，还在后面！你们，全都得死！”
　　顷刻间，他身后汹涌出大片瞬息万变的黑色飞鸟，风卷着黑羽在四面八方涌动，像极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灾难。
　　五人被破空而来的飞鸟分隔开，各自退到岩壁边。
　　显然，空染并不想一对五，更不想若陀龙王中途突然解放了晚星萝的神力。
　　于是，他抬手织出一种怪异的结界，如同一面坚不可摧的玻璃将若陀和归终封闭在另一个空间里，“好好待着，待会儿再解决你们！”
　　漫天黑鸟嘶鸣，剩下的三人被围困在鸟群中，根本无法看清空染一直在飞闪的身影。
　　他利用密密麻麻的黑鸟，使对方眼花缭乱，然后突然出现给予敌人凌厉的打击。
　　除了公子可以幻化出深渊『水行』闪避攻击，隐藏自身位置，魈和晚星萝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
　　晚星萝扶着魈抵在岩壁上，擦去嘴边的血色，抬眼看着铺天盖地的鸟群，“这样下去，不行……”
　　说实话，空染的实力，能与恢复神力后的她打成平手。
　　魈也曾试图与之对抗，但他发现在鸟群被召唤起来的时候，空染竟然能免疫一切伤害。
　　只有深渊的力量能稍克制天空岛，为了保护晚星萝和魈，公子不得不进入黑压压的鸟群中与空染缠斗。
　　“你们别过来！”
　　可无论打了多少回合，他根本伤不到空染的一根手指。
　　时间再久一些，空染发现自己有些力不从心，他虽然没有受伤，却受困于公子的重重水光中，移动迟缓，举步维艰。
　　“呵，刚解了毒咒，就恢复得这么快。你体质真好……”空染冷笑一声，不想再被对方消耗下去，“想困住我，你还差得远！”
　　公子微惊，见空染双手幻化出凌冽光影，朝他胸口飞刺过来。
　　在他下意识抵挡的前一瞬，空染又忽地收了手，变成一道疾风，从耳边就那样飞快地擦了过去，直抵他身后。
　　他一惊，自己身后的，正是晚星萝和魈二人。
　　“魈哥哥小心！”
　　晚星萝大惊失色，迎着那道要刺向魈的锋利白光就挡了过来。
　　白光击碎了她手中的草元素力，连同魈周身的风元素也一并打散，二人被重重击打在石壁上，纷纷受伤吐血。
　　“晚晚！”公子立即冲过来。
　　空染微抬起阴鸷的脸，扬手召唤出鸟群牢牢牵制住身后的公子，他甚至都没有回头看一眼，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前面已无反抗之力的二人身上。
　　少年的全身迸发出浓黑色的戾气，双手已然生出了最凌厉最尖锐的白色剑光，一个疾步化作光影朝晚星萝和魈猛冲过来。
　　“星萝……”魈下意识地张开双臂护住晚星萝。
　　“不要！！”公子忽然一阵眩晕，他看到那些白色的剑光就要穿透两人的身体。
　　突然之间。
　　一个金色的东西突然从晚星萝手里脱出，宛如迅雷般腾空飞起，幻化出一个巨大的坚固岩盾护着两人，将所有的剑光反弹了回去。
　　“这是什么东西？！”空染吓得面色惨白，左右闪避不及，被反弹回来的漫天剑雨划得遍体鳞伤。
　　漫天金光耀眼，驱散了黑雾般的鸟群。
　　空中，有细碎金灿流光飞落而下，盘旋了一圈，最后仿佛是找到了熟悉的气息，在晚星萝手腕上落下，生出纤细的金线缠绕了上去，形状由模糊变得清晰。
　　晚星萝直愣愣地看着，眼泪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
　　是钟离的那半颗岩心。
　　“是他在保护我们……”
　　魈说不出话，却连气息都在微微颤抖。
　　金色的煦风中，被岩盾庇护着的晚星萝和魈仿佛同时看到了钟离，他微笑着站在那里，像以前那样，挡在他们身前，对他们伸出手，温柔地告诉他们。
　　“有我在，一切都不用怕。”
　　岩心上的流光沿着她的手腕零落在地上，形成一道道逶迤蜿蜒的岩元素痕迹，向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徐徐延伸过去。
　　——当初钟离在这座石室存放巨弓原坯的时候，在石阶两边设置了与层岩巨渊灵脉相连接的强大石阵。
　　因为年代久远，它们暂时进入休眠状态。
　　一旦被唤醒，召地下灵脉之力助阵，其威力绝非常人能挡。
　　晚星萝凝神盯着看了几秒，哀伤地笑着，“我明白了……钟离，谢谢你。”
　　她擦去泪水站起来，望着对面满身伤痕的空染。拿出岩元素神之眼，以元素力启动了附近的石阵。
　　随着大地一阵剧烈战栗，四周的巨石发出轰隆隆的沉闷声响，轨迹紊乱地在地面飞速平移。
　　空染本已被剑气所伤，又突然被疾速旋转的巨石严实地环绕住，他有了一丝慌乱——且不说如何能在石阵中突围，光是铺天盖地的巨大轰鸣声就足以让他头痛欲裂。
　　“晚星萝！你有本事就光明正大地打赢我，这样算什么本事？”
　　晚星萝不语，趁他不注意，飞身闪进入石阵中，追随记忆中的岩元素指示方位，“东北，岩落……东南，风止。”
　　她紧张地小心探测每个方位的巨石该如何驱动，这样的石阵从未接触过，能不能凭此击败空染，她没有多少把握。
　　砰一声巨响，若陀龙王和归终合力终于将那扇结界破开，在石阵附近注入岩元素协助。
　　被浓金色的岩元素围攻的空染，想再次开启免疫一切伤害的结界。
　　可惜，石阵迸发出的力量并非普通岩元素，而是钟离留下的神力，空染此时的一切抵抗只是徒劳，不过是困兽之斗。
　　“西北，死之门……”
　　晚星萝幡然醒悟，立刻化作光影，飞闪至石阵西北。
　　空染从视野中捕捉到她的身影，眼中闪过锐利凶光，手中聚起凶恶之力朝她狠狠后背击去。
　　“小心！”
　　公子和魈见状，不由心头一紧。
　　谁知晚星萝一下闪去那石柱子后面，空染手里的白光打了个空。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晚星萝又从石柱另一边绕到他身后，双手结印引爆石阵灵脉，金色石柱尽数碎裂，瞬间凝聚成一股岩元素，凌空划过刺耳的嘶鸣，直直贯穿了空染的胸膛。
　　“呃……”只见空中鲜血喷涌，空染惨叫一声重重跌落在地上。
　　世界安静下来，漫空的岩光如尘埃飘落。
　　若陀、归终、魈、公子四人走过来在晚星萝身后，她收起手中的神之眼，一步步逼近重伤在地的空染。
　　“晚星萝！你难道不想要那巨弓了么？”空染狠厉地笑起来，抹去嘴边不断涌出的血，“你别忘了，它还在我手上！”
　　“你确定吗？”站在晚星萝身后的公子看着他，语气冷漠而坚硬。
　　一瞬间，空染脸上的神色塌陷下去。
　　他很快就意识到，那天自己偷偷潜入石室把巨弓调换走，公子是一直跟在后面的。那么，在他离开矿洞，把巨弓藏去层岩巨渊谷口巨木下的时候，此人一定也看到了。
　　并且很有可能已经把它转移了。
　　“原来，原来如此！哈哈哈哈……”
　　空染忽地狂笑起来，他也不知道是在笑自己粗心，还是笑他们神一样的默契。
　　他时时刻刻都盯着他们的，为什么他们明明私底下没有交流过任何信息，还能这么默契地联手？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空染现在都还想不明白。
　　灵玉半个影子都没见到，想用作筹码的巨弓被换走，将鬼蝶藏于石盒想要暗杀她的计划也被识破……
　　他全盘皆输，一败涂地！
　　“可是，晚星萝，你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么？我……还有最后一手准备呢。”
　　他冷而淡地笑着，站起身，无形的烈风在他脚底下呼啸，衣摆与长发向上飞扬起来，逐渐遮天蔽日。
　　“来，看看我给你准备的大礼！”
　　当晚星萝看到满地被他召唤出来的一朵朵黑紫色七瓣花时，她眼底的神情凝固起来，然后碎出裂缝。
　　“不，不要！！”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那些在地面上旋转飘摇的七瓣花，如同狂潮般朝晚星萝汹涌过来。
　　“不要……”
　　她吓得要哭，公子和魈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立即冲过来护着她。
　　若陀龙王看到遍地黑花狂潮时，也是一愣，这是刹那生灭之花。
　　与五彩月宴花互为反物，以镜像灵脉为界，生于对立两面。
　　五彩月宴花可护孕育之物，而刹那生灭之花，恰是相反。
　　“呵呵，现在知道害怕了？”少年的足尖在黑色的风中浮起来，他长发飞散，仰着脸，眸子向下投来得意的厉色，“趁现在，把浮光灵玉交出来！否则，什么后果，我不说你也清楚。”
　　她压在小腹上的手不住地颤抖，抬起苍白的脸：“你，休，想！”
　　空染很惊讶——居然什么都不能威胁到她。
　　他更没想到这丫头脾气这么爆，明明已经处于劣势，竟突然对着他凌空一击。
　　他早已重伤，召唤刹那生灭花时全身结界脆得一弹就破，晚星萝这一击打散了他周身的旋风，打得他一口血喷出来，猛地后退撞在石壁上。
　　可就在她想趁势杀了他的时候，身子一软猝然跌在地上，然后，滚烫的液体从她双腿间汩汩而出，染红了她的裙裾，染红了地上的生灭之花。
　　“晚晚！”公子飞身过来抱起她小小的身子，慌乱无措地望着她腿间的鲜血，心疼欲裂。
　　她愣了片刻，知晓无力回天时，忽的失声痛哭起来，扑到公子怀里紧抱着他。
　　她想对他说对不起，说一万遍对不起，可是悲伤到窒息，什么都说不出口。
　　“哈哈哈……”空染捂着胸口，扶着岩壁边退边笑，“没错，我是没拿到灵玉。可就算我任务失败，也不能让你大获全胜！我总要——让你失去点什么，这样对我才公平！”
　　“星萝？！”魈冲过去，盯着那些刺眼的血色，眉头一紧，浑身漫出浓黑色的魔障。
　　她环抱在公子后背的双手微微发颤，额头紧紧抵在他的胸口，噤声不再哭了，忽然睁大眼睛，瞳仁空洞无神地向后移去。
　　“魈哥哥，杀了他！！”
　　“是！”
　　暴怒的魈进入魔化状态，抄起护摩之杖嗖一声化成无影之风，追出矿洞擒住空染，与他激斗起来。
　　空染本就已经被晚星萝打成重伤，又强忍着伤浪费巨大神力召唤生灭之花，此时他清楚之间早已不是魈的对手。
　　他不想正面迎敌。
　　但魈就像疯了一样，凌空飞跃，举起长矛对准他砸下去，插得他满地乱滚，又用枪尖将他狠狠挑起来，在空中把他暴打成一堆乱影。
　　“住手！……咳！”空染被打得浑身骨头散架，头晕眼花，看头顶的太阳都成了斑斓的绿色。
　　一回头，暴戾的魈已然化成一柄苍绿色风刃，对准他的胸口疾刺而来。
　　空染眼看自己要死在这一枪下，慌乱中掏出帝释天给他的金符传送回梵莲神殿。
　　魈欲要追去时，被从矿洞中出来的众人喊住。
　　他茫然无措地回头。
　　被公子抱在怀里的少女，垂落的宽大裙裾被血色浸染，风吹过，像极了一朵斑驳的红莲。
　　魈将手覆在她冰凉凉冒汗的额头上，有些慌乱：“星萝一定很疼吧……？别、别怕，我们去不卜庐，哥哥给你找璃月港最好的大夫，白术，他一定能……”
　　后面的声音，她听不清了，身子软绵绵地沉在公子怀里，耳边风声与说话声杂糅，只剩下沉闷的嗡嗡声。
　　尽管若陀已经给她解了封印，但依然不堪忍受下身剧烈的绞痛。
　　当感受到那个小东西在身体里消逝的时候，她恍惚想起了很多年前，诞生于天空岛金浪潮涌的莲海中。
　　神明行一叶孤舟，从天际来，到莲海中去。他亲手拨开一簇簇迎风摇曳的金莲，找到她之后对她淡淡地笑。
　　他抱着她走在漫天霜雨的云巅上，回到春深似海的尘世中。
　　幼小的她躺在他温暖的臂弯里，不谙世事。
　　遗世独立的神明垂眸，将眼底星辉尽数落于她的头顶。
　　“从此之后，你就是我。”
　　——汝之降生，是为吾之信仰与梦。
　　这是她如同桎梏的命运，她无法摆脱，也不该摆脱。
　　可是，神明却一步步夺走了她的一切……先是钟离，然后是她的小生命，接下来，又会是什么？
　　她不敢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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