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三章田熙当街训恶霸古凌酒楼理是非
那姓韩的拳头来的又快又急,辛晴还在傻楞的当口,一时未能反应过来,眼看着便要挨上一拳。
楼上的古凌手上拈了一颗杏核,手掌一翻,正要出手之际,未料那姓韩的忽地‘哎哟’一声,粗壮的臂膀软了下来,头上疼的青筋四起。
姓韩的一面龇牙咧嘴地一通哎哟叫痛,一面咒骂问道:“格老子的,是谁!谁!”
底下打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以然。
忽而人群中传来一阵轻笑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阁下执意行禽兽之事,与我无关”
“只是阁下不该如此大动干戈、扰我雅兴!”
这声音不紧不慢,嗓音十分好听,仿佛上古琴声缓缓奏响,一丝一缕、悠悠扬扬,又带着股荡气回肠。
男子分明音量很低,仿似耳语,可那声音却偏偏准确无误的传到众人耳中,就连楼上的古凌也听的分明。
古凌忍不住垂下头来朝他看去,只见一个蓝灰布衣男子靠着长廊的条凳斜坐着,二十上下年纪,双臂交叠在胸前,薄唇挂着一抹放荡不羁的笑,几缕乌发沿着额头随意散落在鬓角,更加了一份洒脱。
姓韩的怒道:“小混账王八羔子,竟敢暗算爷爷?”
男子任由他嘴里不干不净,仍旧噙着那抹嘲弄的笑意,道:“不好意思,在下不姓小混账,也不叫王八羔子。”
又随意伸开双臂伸了个懒腰道:“吃瓜子险些卡了壳,只好随口一吐。谁承想垃圾认主,奔您去了!”
“瞧您这胳膊比大姑娘的腰都粗,不过一颗瓜子皮,最多沾点唾沫,能有多疼?叫的比狗都欢实!哈哈!”
这话说的轻巧又刻薄,人群中有人笑了起来。
辛晴听他这一番说笑,慌张的心莫名放松下来,也禁不住咯咯笑出声来,又看他生的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一双明快清亮的目,两条剑眉斜插入鬓,颇有一番男儿气概,看在眼里不由地令人芳心暗动。
辛晴毫不掩饰内心的爱慕,拍手喝道:“多谢少侠仗义相助!少侠好功夫,只一个瓜子皮竟有这般力道!”
男子朝辛晴眨了眨眼道:“这位‘公子’不必多礼,鄙姓田,单名一个熙字。”
田熙刻意将公子二字加重,有几味打趣的味道、却并无调戏之意。
那双眼睛黑白分明,透着一股光亮,辛晴心头似是被一道雷光击中,忽地漏跳了一拍,脸上也染了些许绯红。
姓韩的骂骂咧咧、三两步来到田熙跟前,伸手便想抓他衣襟。
田熙仍抱臂斜坐在条凳上、只略略侧了侧肩膀,愣是叫他扑了空。姓韩的不甘心又挥出拳头,却与方才如出一辙,几次三番下来,竟是半点沾不到田熙的身子。
田熙仿似戏弄够了,站起身来,嘲弄道:“老兄,胳膊短还是眼神不好啊。”
田熙一面笑着,还没等姓韩的破口大骂,还未看清他起手之势,便快如闪电抄手到姓韩的后颈,似拎小鸡般揪着后脖子将其提溜起来。
姓韩的被攥着后颈,只觉得自己颈脉处钻心般疼痛,浑身动弹不得,喉咙也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几名打手见了忙围了上来,却都畏畏缩缩地不敢近身。
田熙嗤嗤笑了两声,一只手随手抓起一把花生掷出,几名打手只惊觉膝上一软,应声倒地,抱着双膝哀呼不已。
姓韩的见状,连忙哭丧着脸抱拳哀求。
田熙逗完猫似的松开手来。
姓韩的如遭毒打一番泄了劲儿,跌坐地上,梗着脖子不敢动弹。
辛晴在一旁看的好生爽快,不停地拍手喝彩,得意地呵斥:“你们这些混账东西,这回知道厉害了吧?还不放开芸姑娘!”
打手们怯怯地看向姓韩的。
姓韩的由着两个手下左右搀扶着勉强站住,恨声道:“放人!走!”
众打手们忙松开芸姑娘,跟着姓韩的逃也似的去了。
“陈芸多谢二位搭救!”
见母女二人齐齐跪在地上不住地道谢,辛晴忙将她们扶起,“快起来吧。你们是怎么得罪了这些泼皮?”
陈芸听她问起此事,哽咽着道:“我母女二人向来老实,怎会得罪这种人物?此事说来话长……”
辛晴见状宽慰道:“别哭了,我还有位朋友在楼上等候,咱们上去慢慢说。”
又略带羞涩地看向田熙,指了指楼上古凌的方向道:“田公子,可否赏脸?”
田熙顺着辛晴手指的方向,看到一位气质不凡的白衣少年正翘着二郎腿、悠闲小酌,一派岁月静好的景象,仿似方才的热闹与他全不相扰。
田熙摆出一副玉树临风的姿态,唇角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朝古凌抱了抱拳。
岂料古凌却毫不理会,自顾自地拿起酒杯放到嘴边一饮而尽。
田熙松开拳来,略显尴尬。
辛晴笑道:“那是我表哥,虽不爱言语、却极好相处的。田公子上去见了便知!”
田熙牵强一笑,摆手道:“不了,有缘再会。”
辛晴心中自然不舍,只是挽留之言尚在嘴边,田熙已然离去,也只得作罢。
二楼的雅座上,古凌望着田熙离去的方向,轻轻摇动手中折扇,若有所思。
辛晴带着陈芸及其母亲过来坐下,对着古凌佯装抱怨道:“我在下面受人欺辱,古兄在这里好生自在。”
古凌撇了撇嘴,又抿了一口杯中之物,“不是有英雄救美么?”
辛晴闻言脸色绯红,忙道:“古兄怪会取笑,田少侠与我公子相称,何谈‘英雄救美’!”
古凌点点头,一脸平淡,语气却裹挟了三分戏谑:“请‘公子’,吃杯茶压压惊!”
辛晴没好气道:“方才我险些吃了大亏!”
古凌放下手中杯子,无谓地耸耸肩道:“连声招呼都不打,便跑去管闲事。吃亏早晚的事儿。”
说着拿起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手里敲着,“小小女子,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若不是有人出手相救,后果难料!”
辛晴倒吸一口气,苦笑不得道:“咦?小小女子,你……”
话未说完,便被古凌截断道:“你什么你?为兄好心提点,此事若被你爹知道……”
古凌将‘兄’字咬的极重,很明显是不想拆穿自己的女儿身份。
又听她后半截搬出爹爹来,辛晴登时没了脾气,没奈何道:“兄长教训的是。”
古凌这才满意道:“若再自作主张,我可要狠狠责罚与你!”
辛晴心中叫苦不迭:“本想以她见死不救为由,教她应承我一件事儿。不成想被她反将一军,哎!从小便被她拿捏,何时才能扳回一局啊?”
一旁的陈芸看辛晴哭丧着一张脸,便愧疚道:“小姐因我惹来麻烦,实在对不住!”
“芸姑娘莫要自责,我们闹着玩呢”,辛晴问道,“对了,那姓韩的为何如此对你?”
陈芸长长叹了口气,悲愤道:“我家在四十里外的陈庄。前些日子,那姓韩的带了哥哥来,还领了许多人闯到我家中,又打又砸,说是哥哥欠了他许多钱。“
”我们一时拿不出银钱,哥哥便要逼着娘拿我抵债!我娘自然不肯,他们便压着我娘画了押、将我强抢了去,路上我趁他们不注意逃脱出来,回家接了母亲逃离到此……谁知又被他寻到。”
“可恶!”,辛晴听了忍不住叹道:“芸姑娘。你既已逃出虎口,赶紧离开金池城、找个地方好好藏着罢了,何必又出来抛头露面?”
“这……”陈芸面色羞愧,不肯直言。
辛晴再要相问,古凌使了个眼色制止了她,又将一旁的糕点推到她母女面前。
陈芸及老母看着糕点,咽了咽口水,稍作犹豫后便拿起糕点狼吞虎咽起来。
辛晴看着她们狼狈的吃相,暗自咂舌。
古凌翻了个白眼附耳悄声道:“想必这些日子她们已是三餐不济。带着个六旬老母,不抛头露面挣几两碎银,如何逃离金池城?”
深居府阁的郡主未料到生活艰辛至此,忙唤来酒保点上几个可口饭菜。
不多时饭菜齐备,母女两人填饱了肚子。
陈母掏出帕子拭去嘴角的油渍,感激道:“让二位恩人见笑了!不瞒二位恩人,老身家里原也是诗书门第。“
”只因我丈夫在世时开罪了城中一位大员,被下了大狱治死了……老头子一走,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整日与一起混账东西厮混赌钱,将家中财产尽数挥霍。“
”现如今,我这把老骨头被他糟践了去也没什么要紧,只可惜我的女儿……”
陈母说到此老泪纵横,哽咽道:“芸儿自小品行淑良,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本该嫁个体面人家,因着他那混账哥哥全毁了!”
陈芸忙抚慰陈母道:“事已至此,伤心也是无用,请母亲珍重身体。”
陈母闻言更添悲泣,拉着陈芸的手道:“你这孩子自小要强,若非为了我这把老骨头,怎肯沿街……卖唱啊!”
此话正中陈芸心头难堪之处,不由地鼻头一酸落下泪来。
辛晴听她们如此这般,早已红了眼眶,拿着手绢擦拭泪痕。
古凌却似乎不为所动,甚为冷静道:“方才那泼皮叫韩春,在城西昌发钱庄任管事。平日里专干些倒卖官银、放贷的营生,并借此诱拐了不少良家女子,发落到他婆娘的烟翠楼里做娼妓。”
烟翠楼?娼妓?
陈母闻言顿时气得捶胸顿足道:“该死的孽障!竟由着那些无赖把他妹妹拐到那见不得人的地方。作孽啊!”
陈芸顾不得愤怒,连忙抚慰母亲:“哥哥作孽固然可气,还请母亲保重身体,若是气出个好歹,芸儿在世上更无亲人了!”
辛晴气道:“呸!什么混账哥哥!自己欠下的债,竟要妹妹去偿!”
又向古凌道,“古兄,我们定要想个办法,护她们母女周全!”
古凌却未置可否,随手丢了粒杏仁入口,若有所思地嚼着。
片刻后,古凌面色如初、眼中风平浪静,悠悠然叹道:“你是在蜜罐里泡着长大的,怎知人间险恶。此类事情多如牛毛,护得了芸姑娘护不了风姑娘。”
“管得了眼下“,古凌顿了顿,似是口中发苦般,又往嘴里丢了一粒蜜饯,方不紧不慢道出未了的话:“顾不了明儿!”
辛晴却不由分说道:“我偏要护着芸姑娘!这便将她带到府里去,她这一副好嗓子,正好……”
古凌立马摇头掐断她的话头道:“晴儿,那韩春只是钱庄的一个管事,算不得什么人物。”
“可那昌发钱庄后面的人物却有几分厉害。这姑娘,你若带入府中,怕会给你爹爹惹上许多麻烦。”
辛晴不以为然道:“什么人物,敢找爹爹麻烦?”
古凌不语,伸出三个手指。
辛晴难以置信道:“老三?这么说我真惹麻烦了?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古凌翻了翻白眼:“只怪你自己太冲动,非要跟人干架。”
辛晴赌气道:“可这种事情,本小姐岂能坐视不理?”
一想到三皇子那张阴狠的模样,辛晴又有些畏惧,“事已至此,多给钱庄些银子,兴许能行?”
“就你那点小金库,能填满赌债这种无底洞么?”古凌又是一记白眼道:“况且韩春吃了这么大的亏?只怕钱好送、事难了。”
辛晴无言以对。
古凌喝了一口茶水,似是有所不满,唤道:“小二!”
那跑堂的麻利地跑过来,古凌只皱眉责问道:“你这茶水好没滋味!”
听她竟是为了一口茶水,辛晴皱起眉来:“眼下有如此棘手之事,古兄竟还有心品茶?”
看到辛晴大为不满,古凌道:“还不是你惹出祸端,叫人心中烦闷!若论修身养性,美酒不如香茶,我眼下便需一壶好茶,方能舒心。”
跑堂的满脸堆笑道:“客官要什么好茶,只管说来!我们店里有雨前龙井、蒙顶甘露、豫毛峰……”
“什么雨前龙井,我喝不惯”,古凌嗤之以鼻,从怀中摸出一锭足足十两的银子递过去。
“城郊八里地有个叫做清平乐的小茶庄,有一种细叶茶是极好的,前些日子我付了定钱、忘了取茶。烦劳你现下跑一趟,替我去取了来。”
城郊八里地离此不过二十里地,快马来回不过两刻钟。
跑堂的一见银子,岂有不肯之理,当即眉开眼笑道:“客官放心,一炷香之内,小的将茶带到。且说凭何取茶?”
古凌道:“取纸笔来。”
跑堂的取了纸笔来,古凌写下寥寥几行字:
寒秋时分,
春日尚远,
得需二两细叶,
封余体内湿寒
——取茶人:思无邪
只说此信看似取茶托辞,实则一藏头令:寒(韩)春得封,可见清平乐茶庄自是暗藏玄机,此话后续再表。
跑堂的收下字条去了。
辛晴心急如焚道:”平日里竟不知你如此挑剔,都这个时候了,还要置办茶叶!芸姑娘的事情,你当真不管了?“
古凌任由她满腹牢骚,只是默默不语。
陈芸料想此事无甚着落了,悲叹道:“韩春是冲我来的,断不能为此连累恩人!我去求那姓韩的,若他不肯放过,我也只好认命,大不了一死!”
陈母听了亦忿然道:“母亲陪你同去,他若敢将你拐到那见不得人的去处,我就撞死在他韩家大门!”
辛晴听言,急切切看向古凌,“古兄,你倒是说话啊!”
“倘若死的人是你们,也是白死。眼下你们还是不要露面的好”,古凌对辛晴道,“先将她们安排个妥当的住处吧。”
辛晴听她如此说话,方舒了口气道:“这个简单。包在我身上。”
陈芸道:“韩春果真如此厉害,只怕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由此连累了小姐,我们怎么安心?”
辛晴从怀里掏出几锭银子,递与陈芸道:“你们放心。古兄如此说便是有了法子。这些银子你们拿着,去城南客栈住上几日。等事情了了,我再与你安排个好去处。”
陈芸母女听了,便带着银子往城南客栈去了。
辛晴好奇地问道:“古兄究竟想到什么好法子了?”
古凌面现难色道:“没什么好法子。”
辛晴一脸问号:“没法子?”
“不是没法子,是没好法子~有坏法子!”
辛晴一脸愕然。
不多时,方才取取茶的小二回到店中,左手拿着一包密封完好的茶叶,右手端着一壶茶水来。
“别说,这小茶馆比咱们大酒楼还周到,这包是吩咐小的捎给您的,另送了一包要小的给您现煮了一壶,您慢用!”
“多谢!”古凌一面说着,一面将小二倒下的茶水送入口中,悠悠叹道:“柳眉枕水碧凝烟、请与一口香透齿!这香茶来得及时,足可去我口内苦涩。”
辛晴且不管她品茗之语,只接着她方才的话语追问道,“你且说明白,什么坏法子?”
古凌却一脸与你无关的样子,摇了摇折扇道:“天色不早了,回府!”
古凌一路三缄其口,辛晴不好再相问,只得打趣她一句道:“咦?某人不是说管得了眼下,顾不了明儿?怎么又肯管这麻烦事儿了呢?”
“明天?”古凌沉默良久,沉吟道:“谁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且过了今日再说吧!”
说这话时,古凌嘴角勾起三分笑意,眼中却藏着七分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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