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六）

昭辰从送了谈欢回去那次之后，就和老师保持了良好的联络，谈欢指导了他的学年论文，并且也有意继续指导他的毕业论文。借着这层天然的关系，昭辰和谈院长也保持着良好的关系，这在一般的本科生那里简直是不可思议，谈院长从得知他姓名之后就仿佛很高看他一眼，一些机会也愿意想着他，再加上昭辰人踏实稳重实在争气，谈院长已经有意让昭辰拜入自己门下，好好带一带这个年轻人。

        谈欢比起一般的法律人，在严谨求实之外还多了一些特有的浪漫气质，昭辰在后来的聊天中了解到，谈欢的姥姥是有名的国学大师，她从小由姥姥开蒙，自然国学上的功底比一般的小孩要精进许多，哪怕长大后跟随父亲一起学了法，她依旧没有忘记国学的温度，甚至广泛涉猎，艺术学、哲学、历史学……昭辰看到的书，只不过是谈欢藏书中的很小一部分。谈欢有着比起他更为丰富的精神世界。

        昭辰最后跟着谈院长继续深造，保研结果出来的那天，他正在办公室帮着谈欢整理资料。

        “快给家里人打个电话吧，他们肯定高兴。”谈欢恭喜完昭辰，不忘提醒道。

        家里人？可是谁是他的家里人？父亲？父亲存在的意义就像按时吐钱的atm机，那么母亲？母亲的样貌于他早就模糊不清了。昭辰给父亲发了微信，也给晚声发了微信，就算完成了报信的任务，告不告诉其实没有多大的分别，前路漫漫谁不是自己闯呢？

        发完消息，昭辰发觉谈欢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窗户打开了，风吹动她的长发，吹动她红裙子的摆，她捋了捋头发，转过身，逆着光，看不清表情，就像初见时低着头，头发挡着半张脸一样，看不清表情。

        “你家里是不是有人学中文？”

        没由来的一句，正好触及昭辰心中最隐蔽最不愿提及的部分。

        “我……我妈妈，学……学中文。”

        谈欢没有说话，直直地盯着昭辰，昭辰察言观色惯了最是擅长从一个人的眼睛里去揣测那人的情绪，然而每次只有他在看向谈欢的时候才会发现眼前这个人捉摸不透，根本从眼睛里读不出分毫。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那谈欢一定是自己给自己安上了纱窗，不至于完全隔绝外界，但若是刻意和外界拉开距离，足够了。

        “是挺像的，”谈欢浅浅的苦笑，她好像很喜欢半垂着眼，细细的眉高挺的鼻梁，略微有一点点凸嘴，反倒称得她嘴唇嘟嘟的，“你的名字应该是出自《文心雕龙·宗经》‘昭昭若日月之明，离离如星辰之行’吧。”

        昭辰愕然，他并不知道为什么这两父女都要在自己的名字上做学问，他的妈妈是学中文的不错，但毕竟妈妈的记忆太过久远，他又是自生下来就叫杨昭辰这个名字的。

        “那就肯定错不了了。”谈欢关上窗，坐回办公桌继续整理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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