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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成长的烦恼


  “小哑巴:

  你最近过的怎么样?

  我听你说,你跟着杨北寒老头,回去了大雪山下,这就很好,不要老和张楚一起玩,那是个坏人,我不喜欢他。

  而且师兄和姐姐都说,他已经做了很多坏事,还会继续做很多坏事。

  我知道你和他之间的过往故事,也知道你一心想着报恩,你总是说,没有张楚,你可能早就死在碎叶城里了。

  我辈江湖中人,对这种救命之恩,确实要报,但你不能死心眼的就那么跟着他,一起做坏事。

  但除了愚忠愚孝之外,报恩的方式还有很多种。

  我不如师兄那么会说大道理。

  但我最少知道,若是张楚所谓的‘霸业’真的成了,那这天下,就要永无宁日了。

  你上次告诉我,你不喜欢杀人,不喜欢那种血溅在身上的感觉,但学了血海魔功,又有魔刀却邪在,你总是躲不开那种命运。

  我,坦白说,有些理解不了,但姐姐告诉我,人人都有命数,而你的命数,不该是这样的。

  师兄说你是个单纯之人。

  姐姐说你不是个坏人,只是被利用了。

  我呢,我倒是更喜欢那个洛阳城中的邋遢小乞丐,而不是手持却邪时候的你,我不想强迫你,顺着我的心意来。

  但若你真把我当朋友,还是早早丢下却邪,从张楚身边离开。

  你已经为他做了好多错事,你已经为他,将双手染满鲜血。

  你已经不欠他的了。

  姐姐还让我问你,她当初在洛阳城问你的那个问题,你是否有了答案?

  她说你不必回答,只要自己知道答案就行。

  就写到这里吧。

  我要去练功了,我也有好消息。

  缚龙功缺失的剑法,已经寻到了,只是那剑法好难练,那白猴子的竹棍,打人好疼。

  教我剑术的师父,总是告诉我,运剑要随心而行,才能得剑法真意。

  还说我跟师兄待得久了,也染上了喜欢多思多想的毛病。

  若还是这样,剑法是学不好的。

  唉,真是烦恼的很。”

  信纸上的字,到这里就结束了。

  就像是个心思跳脱的少女,在面对面的吐露烦恼一样,信纸上的蝇头小楷,也似是代表了她现在并不平静的心情。

  这种心情,透过文字,传达出来,能让读信的人,也感知到一二。

  忧无命带着傻乎乎的笑容,看着信上的字。

  他正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一望无际的草原上,傍晚时传来的风,总是能吹动人心,似是将所有忧愁,都能吹离脑海。

  这少年穿着一身青灰色长衣,衣服上还有墨迹书写,纹路绣上的字。

  他还是以往那般消瘦,只是个子长高了一些,现在更像是个细竹竿,这套张楚亲自挑选的衣服,本该穿上后潇洒英俊。

  但这会套在他身上,却显得空荡荡的,很不合身的样子。

  不过却无人敢笑话他。

  因为这少年手边放着把刀,森白玉骨一般的刀柄,如兽牙尖刺的刀格,怪异的刀镡,细长直刃,套在把深红的古朴刀鞘里。

  有丝丝红光,自刀鞘中溢出。

  看上去邪异非常。

  见过这把刀出鞘样子的大部分人,都已经死了。

  侥幸活下来的那些,则会把这把刀的故事,如恐怖故事一样传扬出去。

  它叫却邪。

  魔刀一把,杀人汲血,吞魂夺魄。

  但此时,在这少年身旁,这把刀却安静得很,就像是沉睡的猫儿一般温顺。

  “无命,傻乎乎的笑什么呢?”

  一个声音自身后传来。

  惊得忧无命赶忙将手中翻来覆去看的信,藏在袖中,动作快捷而娴熟,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他站起身来,将却邪提在手中。

  回头看去,一身黑衣的张楚哥,正笑着朝他走来。

  还是那副悠然的样子,双色瞳孔里,尽是一抹温和与放松,就似和自家人聊天谈笑一般,敞开心扉。

  这很不正常。

  因为张楚这种人,从不会真正敞开心扉。

  “没什么,大哥。”

  忧无命看到张楚那双笑眯眯的眼睛,立刻低下头来,就好似做错了事的孩童一般,嘴里说着糟糕的谎言试图掩饰。

  张楚则摇了摇头,没有点破。

  忧无命有些事情瞒着他,他知道,而且北寒长老似乎也参与其中,帮着这小子隐瞒真相。

  但张楚没有深究。

  他信任的人不多,忧无命和杨北寒,都是他最信任的,谁人没有小秘密呢?

  只要不影响事业工作,小秘密而已,无伤大雅。

  “这趟你走的辛苦。”

  张楚伸手,在忧无命肩膀上拍了拍,他回望了一眼身后,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正有大片的营寨矗立,还有炊烟渺渺。

  他满意的说:

  “将这批魔兵千里迢迢,带入草原,与我汇合,当真是雪中送炭一般。无命,你果然不会让我失望。”

  “是北寒叔,指示的。”

  忧无命说话时,还是那副让人着急的样子,他对张楚说:

  “北寒叔,说,大哥要做,大事,这些魔兵,多年积攒,好钢,用在刀刃上。我也,突破刀术,能帮大哥,成就事业!”

  “你这小子,最近,很有精神啊。”

  张楚诧异的看着忧无命,他说:

  “你不是一向不会考虑这些吗?怎么这些时日,如此上心助我?莫不是开窍了?”

  “嘿嘿”

  忧无命憨憨的笑了笑。

  没有回答。

  他的想法很简单。

  他要帮助张楚哥成就霸业,击败阻碍的强敌,以此圆了张楚哥生平最大的梦想,偿还张楚哥的救命之恩。

  然后,等到张楚哥霸业成就之事,他也可以功成身退,向大哥辞行,去过自己的生活。

  他的笔友,在信里问他,还记不记得,当初在洛阳城中,瑶琴问他的问题。

  忧无命当然记得。

  那个大姐姐问他的问题,让他纠结了很久,又不能去问张楚哥。

  以他的单纯想法,思来想去,最后只能找到这个勉强算“两全”的解决办法。

  “你如此用心,我甚是欣慰。”

  张楚站在巨石下,伸手拍了拍冰冷的石头,他叹了口气,双色瞳孔中,透出一抹些许疲惫。

  他说:

  “我手头可用的人,太少了,能托付大事的,更是只有你和北寒叔两人。现在想来,当初在洛阳城里,是我想的简单了。

  若那时能坚定些,和阳桃维持好关系,如今也没有这么多麻烦事。

  不过老天助我,给了我一个如此好的机会。

  无命,你我都要耐心等待,待那个最好的机会出现,就是你我逐鹿中原,席卷天下之日。我给你的那一缕圣火,你用了吗?”

  张楚问了一句。

  忧无命摇了摇头,他指着自己的营帐,说:

  “还放在,灯盏上。大哥对我好,我知道,但,我不能用。”

  少年人无奈的扬了扬手中猩红利刃,对张楚说:

  “却邪,不喜欢。”

  “排斥如此大吗?”

  张楚的异色瞳孔里,也闪过一丝失望。

  他抬起手指,看着已完全愈合的手指,说:

  “这圣火,当真奇异,只是纳入体内,便有种种神异,就似能燃烧体内潜力,将其尽数释放,化作真实的力量加以填充。

  我取用圣火仅仅数日,就已得突破真气大周天,再有几月,便可入半步天榜,一两年中,寻得天榜一丝机缘,也并非不可能。”

  七绝门主说:

  “因却邪之故,你有如此天赋,却不可用圣火,实在遗憾。”

  “没事。”

  忧无命摇了摇头,说:

  “我用不得,大哥用,不浪费。”

  “我用的那一缕,已经足够了。”

  张楚摇了摇头,说到:

  “再多用,也是浪费,若是无命不得用它,我欲将那缕火,用于红尘君身上。”

  “不可!”

  忧无命急忙劝阻道:

  “大哥,那老鬼,不可信!”

  “我知道。”

  张楚笑眯眯的摆了摆手,示意忧无命不必担心。

  他压低声音,耳语说:

  “这火,不仅可以助人成事,还能焚烧万物。

  无命啊,这世间任何东西,都有存在的价值,但一旦价值用完,就到了该处理掉的时候了。以却邪之能,也难以伤得神魂,实在让人遗憾。

  要对付仙人,也只能用仙家之物,我等斩不了鬼,但这圣火加身,想来便是神魂之妙,也逃脱不得。”

  忧无命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了然,也放下心来。

  张楚哥的打算,是要用圣火,彻底烧死那老鬼。

  这倒是让他白担心了一场。

  他生怕张楚哥,被老鬼诱惑了心神,现在看来,张楚哥还是很清醒的。那红尘君假借高兴之残尸,苟活于世间。

  乃是逆乱之辈。

  忧无命每次看到他那副笑容,都有种拔刀砍死他的冲动。

  不过,张楚这番话,却又让瑶琴当日那个问题,又一次浮上忧无命的脑海,他抿了抿嘴,看了一眼张楚,心里涌起一股冲动。

  便轻声问到:

  “张楚哥,你拿了天下后,便不用,我再护持了,那时,我...”

  话说到这里,忧无命似也不知道该怎么问下去。

  单纯的少年,心里涌起一股罪恶感。

  感觉自己背叛了待他极好的张楚哥。

  而张楚,像是也察觉到了忧无命的反常,他看着这自己从小培养大的少年,说:

  “无命,你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你...是想要和张岚一样,弃我而去吗?

  我得你相助,就算以后真取了天下,难道我还要学那些皇帝国主一样,去坐龙椅,当个孤家寡人不成?”

  张楚长出了一口气,拍了拍忧无命的肩膀,说:

  “我做这些事,都只是为了完成父亲未完成的事情,让我张家荣光再盛,要让这纷乱天下,有个看得到的平静未来。

  待到大事成了,你自然要随我一起,改这天下千年诡谲风云。

  你我乃是兄弟,我不弃你,你不弃我。”

  “嗯!”

  忧无命使劲点了点头,他说:

  “定会,竭尽全力,助大哥,成事!报答,大哥,救命之恩。”

  “好。”

  张楚哈哈一笑,收回左手,对忧无命说:

  “去帮我巡查一下魔兵营地,让那些焦躁之辈安静下来,好好蛰伏,还没到他们亮出爪牙的时候呢。”

  忧无命领命而去。

  看着这瘦高年轻人离开的背影,张楚脸上的笑容消散开,异色瞳孔里,也露出一抹疑虑严肃。

  无命的变化。

  有点大了。

  他之前从不会考虑这些的,那个单纯的孩子,似也有了些成长的烦恼。

  听无命的意思。

  莫非他与张楚之间的羁绊,就只剩下了这冰冷冷的“救命之恩”了不成?

  看来,他隐藏起来的那个小秘密,那个张楚认为无伤大雅的小秘密,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北寒叔也是老糊涂了。

  这么大的事,居然还帮着隐瞒!

  张楚心中波澜横生,他忍不住去思索,去考量,到底是什么事情,或者说,什么人?

  能让无命的变化,如此巨大呢?

  离开的忧无命,却没想这么多。

  他一边走入混乱的魔兵营地里,一边将却邪刀的气息散发开,使那些被生死契真气弄得神智不清,孔武有力,焦躁不安如野兽般的魔兵们安静下来。

  这些魔兵,大都有西域人的特征。

  是被力量所吸引,如飞蛾扑火,却又沉浸在力量中无法自拔的一群可怜虫。

  他们是混乱的西域国度里,滋生出的恶疮毒瘤,从各个渠道,学的生死契功法,又沉溺暴力,与那南国百战军极为相似。

  但虽有种种缺点,他们,却也是七绝门手中,最强大的一股力量,是张楚接过七绝门主之位后,这十多年前,用心积攒下来的。

  七绝门在西域能和圣火教分庭抗之,靠的就是这支悍勇无双,酷烈无比的魔兵。

  张楚,动用了这力量,就代表着,他要压上身家性命了。

  这些事,忧无命不关心。

  他震慑着魔兵们,但心头想得却是,这一次该怎么回信,要不要随信带些草原特产,去给青青尝尝?

  可惜凤头鹰长途飞行,带不了太多东西。

  嗯,那就精挑细选吧。

  选出最好,最精华的那些。

  就这么决定了!

  一会,待张楚哥调息真气时,就去抽空写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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