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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信与回信


  沈秋孤身骑马从落月琴台赶回苏州城,紧赶慢赶,还是在城门关闭前入了城。

  当然临近深夜归来,自然要被城门口的士兵们盘剥一番,于是沈秋又付出了几两碎银,请“兄弟们”喝了杯茶。

  看来银钱开路这道理,古往今来都是适用的。

  入城之后,沈秋便骑马快行,这苏州城的夜市也挺繁华。

  以前听青青说,一些勾栏坊市要开门到凌晨时分的,尤其是青楼烟花地这种地方,夜里才是客来的好时间。

  说真的,在路过那条脂粉气十足的街道时,沈秋有那么一丝想法,想去看一看。

  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习武要紧。

  青青丫头的身世非同小可,尽管瑶琴说只有她和沈秋两人知道,但南朝可是一直没放松寻找前朝后人的。

  这万一出了差错,沈秋就得带着青青亡命天涯了。

  一想到这种极端的后果,沈秋内心就越发紧迫。

  他和青青一路从太行回苏州,见多了古时江湖的无序和残忍,想来那官府行事,可能还要比江湖中人酷烈的多。

  那种极端的坏事可能不会发生。

  但万一发生了,沈秋就得保证自己,必须有反手一击的能力。

  武艺。

  这是沈秋可以选择的所有方式中,最简单,最实用,最可靠,也是最有效的方法。

  这以后万一要带着青青杀出苏州,去太行避难,手中刀也需得足够锋利才行。

  若能有山鬼那一身鬼神莫测的剑法,这天下之大,他和青青又何处去不得?

  沈秋回到了路家镖局,锁好了门,又做了点宵夜吃,在填饱肚子后,便在这苏州月下,在院子里舞起了斧头。

  耍完几趟破军斧,又温习了一下刀法,最后演练风雷指。

  就像是健身锻炼前的热身,在身体完全热起来后,沈秋盘坐在月下,手握剑玉,遁入梦境。

  梦中的黑衣卫幻影在长久消耗后,还有7人之多。

  沈秋手提手斧,感受着比之前更沉重一些的武器,他挥斧砍向其中3人,那3个幻影便一起出刀,结成团阵,与沈秋打成一团。

  刀光乱舞,煞是逼人,但沈秋应付的非常妥帖,显然是习惯了以少对多。

  对手的质量不够,那就用数量来凑。

  在缠斗数十招后,沈秋连破三人,那幻影破碎,化作光点,但沈秋并没有去触摸,而是转身调息,片刻后又和剩下四人交战。

  多了一人,便压力徒增。

  他不再进攻,而是重在防御,捕捉破绽,时而反击。

  在数百招的纠缠之后,他耗光了气力与真气,才堪堪将这擅长结阵合击的黑衣卫四人击败。

  这差不多就是沈秋现在的极限了。

  他已疲惫不堪,便举起斧头,在脖子上轻轻一抹,熟悉的痛苦涌上躯体,他眼前一黑,下一瞬,便又在梦中复苏。

  而在他眼前,那被击破的七人幻影,也一起复苏。

  这是沈秋找到的,关于剑玉的另一个规则,击破敌人,只要不拿取那些武学记忆,在自身复苏之时,那些被击破的光点,也会恢复到幻影状态。

  在得知这一特性后,沈秋便非常后悔。

  也许当日不该将查宝的武学拿取,这样他就会多出一个人榜武者,用以厮杀对抗,这于习武之人必然大有裨益。

  但仔细想想,若当日不拿取查宝的武学记忆,沈秋也就学不会风雷指和雷公心法。

  这也算是取舍之间,有得有失吧。

  “下一次遇到人榜武者,也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沈秋抽出雁翎刀,在手中舞了个刀花,一边如此想到,一边挥刀看向眼前四人。

  乱斗再起。

  至于黑衣卫幻影周围的山鬼、老道与雷爷的幻影,沈秋碰也不碰。

  这些临时幻影有挑战限制,而且沈秋猜测,即便不是真实幻影,它们在被击破后,应该也会有些“掉落”。

  可能不多,但绝对弥足珍贵。

  他在想到万全的击破方法前,是不会消耗宝贵的“挑战次数”的。

  “若能寻得一把如承影般的宝兵...”

  沈秋躲闪四周刀光,脑中浮现如此想法。

  结果这一个失神,便被眼前结阵的四人寻得破绽,刹那间就是三把刀封锁躲闪,又被一把刀当头劈下。

  血光四溅,沈秋重生。

  他抹了抹脖子,又看了看手中雁翎刀。

  “这归燕刀法还是不甚娴熟,得继续演练,接下来便试试风雷指。”

  一夜便如此过去。

  在清晨时分,有鸟儿于小院树枝上鸣叫,沈秋睁开眼睛,发现身上湿漉漉的,就如水气侵袭,这江南气候,果真湿润。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打了套强身健体的拳法,又回屋换了身衣服。

  雷诗音大小姐不愧是冰雪聪明,她给青青的礼物里,也为沈秋备上了数套衣物,但大都浮夸的紧,是大户人家的少爷穿的。

  那精美又繁琐的绫罗绸缎,沈秋这现代灵魂可确实穿不惯,他只能找一套不那么浮夸的衣服换上。

  中午时分,沈秋出了门,按照约定,带着李家药铺在苏州的管事,去落月琴台拜访瑶琴姑娘,顺便看看青青。

  两家的合作沈秋不插手,但回程时,看那李家管事喜上眉梢的表情,大约是合作挺顺利吧。

  两人骑在马上,向苏州回返,过了一处山坳,沈秋便开口问到:

  “李管事,我欲送一些东西,去太行山麓,但昨日问了瑶琴小姐,这落月商坊在那里并无商号,便使我为难。

  你长居于苏州,又是中原人士,可知这苏州城里,有哪家信得过的大字号在太行附近有商号,又能代为转送的?”

  “太行啊。”

  李管事40多岁,如这时的很多人一样,留着长须,听到沈秋的话,他捻着胡须说:

  “那地方前些年糟了兵灾,又有疫病,这么些年也没能恢复元气,堪称民生凋敝,谁家做生意会去那种地方呢?

  更何况这苏州距太行数千里之遥,据我所知,也少有人开拓那里的商路。”

  “如此吗?”

  沈秋一阵失望。

  他答应安顿下来后,会送一些开蒙书籍给山鬼,但这原本看上去很简单的事情,在这个时代却显得如此困难。

  李管事是个伶俐人,他看到沈秋的失落之色,便思索片刻,对沈秋说:

  “沈少侠,你若信得过我李家,便把你要送的东西交予我,随货船送回洛阳,再附上书信,说明地点,总号那边自然为你办妥的。”

  “这...据我所知,李家在太行附近也没有商号吧?”

  沈秋说:

  “如此劳烦,我心不安。”

  “少侠你这就是太见外了。”

  李管家哈哈笑了一声,他对沈秋说:

  “且不提你与我家少爷的亲昵关系,就说这苏州商号得以和落月商坊搭上线,那也是你引荐的功劳。

  老爷书信中已经吩咐我等,予你一成干股,那你和青青姑娘便是这苏州商号的少东家。这本就是自家产业,何来为难劳烦之说?

  左右不过是派个得力之人,往太行多跑几趟就是了。”

  沈秋想了想,他和山鬼这信件往来又不是一次两次,总拜托李家人也不太好。

  他便对李管事说道:

  “不如这样,由我出资,托李家药铺在太行山麓建个货栈,从山中收些草药,若是赔了,我贴给总号,若是赚了,我分文不取。

  我再写封信给李义坚,请他派个得力人常驻货栈,专为我接送书信,转运礼物,你看如何?”

  “这到也不是不行。”

  李管事有些犹豫,他劝说道:

  “但沈少侠何须如此呢?

  听老夫劝说一句,为了几封书信就下这么大本钱,实在是太过隆重,你在太行山中有亲友?还是那人对你异常重要?”

  沈秋抿了抿嘴,低声说:

  “救命之恩,犹如再造。”

  “啊,这样啊。”

  李管事听了这话,便知道沈秋心意已决,也不再多劝。

  他在马上给沈秋算了笔账,在太行那里建个货栈,又要添置人手,买些骡马,再请护卫,零零总总算下来,得几百两银子。

  沈秋毫不在意。

  银钱,他手里多得是。

  山鬼送的一大包碎银子就不提了,光是雷爷在船上馈赠的银两银票,就有千两之巨。

  他请李管事去了趟路家镖局,又给了银票,还写了封信给李义坚,请那秃瓢少年协助此事,他对李管事说:

  “货栈内务我不懂,便由李义坚操持便可,我只有两个要求。”

  “少东家请说。”

  李管家坚持用这个称呼唤沈秋,来表达两家亲近之意,沈秋也不在意,他将李管事送出镖局,叮嘱到:

  “其一,那货栈里除了管事外,需都用太行中的山民做伙计,我在山中的那位朋友自会安排此事。

  其二,我信任李家伯父和李义坚,但若我发现,我的私人信件被他人拆开查阅...”

  “少东家放心!”

  李管事打断了沈秋的话,他拍着胸口保证说:

  “我李家素来注重商誉,此等丑事若是真有,不需东家吩咐,便是舍尽家财,我等也必然会给少东家一个说法的。”

  “嗯,那便好。”

  沈秋点了点头,送了李管事离开。

  他已经在落月商坊的书铺子里,买了一整套少儿开蒙识字的书典,便回到房子,拿起从活禽店里找来的宽大鹅毛,如蘸水笔一样,开始为那书籍添上音标音符。

  还写了封信给山鬼,说明情况。

  太行山中山民,敬畏山鬼,只要公孙愚发话,他们必然奉若神明,保密这一点是不需担忧的。

  那些山民也不识字。

  但这一路上的书信转接却是个问题,想来想去,沈秋也只能与公孙愚约定,以后写重要信件时,用密码来代替。

  这些事情花了沈秋差不多三天的工夫,才将第一封信和那些书籍送去了李家商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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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孙兄:

  一别数月,你可还好?

  我也不知道这封信得多久才能送到你手里,但若你见了信,便可知晓,我在太行山下,建了座货栈,平日里收些草药,以做掩饰。

  这便是你我兄弟二人以后传信的方式,你且记好,如是我或青青亲自写信,便有以下特征....”

  太行山里,在那山坡的屋子之外,山鬼坐在瘸腿椅子上,手里握着今日从山外山神庙里取来的书信。

  他读的挺慢,每个字都要拼一下音标。

  沈秋的信里说了很多要点,让山鬼读的眉头紧皱。

  尤其是那些保密用的手段,更是闻所未闻。

  让山鬼感觉外面的世界真的人心鬼蜮,颇为可怕。

  他继续读了下去。

  “若没有那些特征,便不是我两写的。

  另,青青安好,她甚是想念你,也不知你识字进度如何,随信附赠一套开蒙书籍,都以用拼音标注,若有不懂之处,便可回信询问。

  山中生活清苦,你又行危险之事,若是有所需求药物或是日用品,便差人告知山下货栈,自有人帮你准备。

  那处货栈乃是我友人心腹之人,若是有难,还望看护一二。但隐藏自己最为重要,实在不便出面,便任它毁去便是。

  ---沈秋,正定二十三年九月,于苏州。”

  读完了信,山鬼抿了抿嘴,今日已是十月初了,这封信在路上足足走了一个多月。

  他抹了抹额头,似是在内心思考该如何回信,那不甚出众的脸上,也有一抹怀念之色。

  在无人之时,他也不是时时都带那山鬼面具的。

  在傍晚时,山鬼在屋子中点起烛火,自己坐在桌子边,眼前是摊开的信纸,这是随信送来的,好几厚沓,足够山鬼使用了。

  公孙愚也不太会用毛笔,所以沈秋还送来了几支处理过的白鹅羽毛,在信里也教了山鬼如何使用。

  这是他第一次写信。

  内心有些紧张,就如当年初学剑术,第一次伏杀北朝贼人时一般。

  他调整呼吸,又看了看眼前那摊开的书,将几个字的比划在脑海里又过了一遍。

  烛火跳动间,公孙愚在信纸上写到:

  “沈秋:

  你的信,我手到了。

  我廷好,你和青青不用旦心,我也很相你两人,得知你门回了苏州,我边很高兴。

  我已找到合用心法,只是有几个问提不甚里接,正好借这信,问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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