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很快到了去医院复查的日子，在预约好的时间再次做了一遍脑部ct，顾松原做完了直嘀咕：“这个做多了会不会傻啊。”
盛遥安慰他：“没关系，艺人大脑空空是常态，大家不会嫌弃你的。”
顾松原：有被内涵到。
这次找的医生听说是神经内科的专家，宋书托人找了关系才把陈医生找来给顾松原看脑袋。
陈医生看着报告问了顾松原近期的恢复情况。
“想不太起来，都挺模糊的。”
“头痛吗？”
“不痛了。”
“能记起哪些人和事？”
“比较混乱，记得清的就是我老婆，我爸妈认得出，别的人有点脸挺眼熟，具体发生过什么事我不太清楚了。”
陈医生点点头：“我看了上次住院的病例报告，基本是相同状况，没有明显的好转。家里人感觉呢？”
盛遥：“……”
盛遥看着顾松原，沉默了一会儿，想了想，如实回答了医生：“他想得起来一些事。”
陈医生抬眸：“哦？”
顾松原解释道：“哦对，时不时的，有点记忆碎片吧，我忘了，跟做梦似的，过了就忘。”
“目前的记忆力有衰退吗？”
顾松原摇头：“还好吧，现在发生的事记得挺清楚，以前的就不知道了。”
“好的，家属麻烦方便去诊疗室外面等待一下吗？我有一些恢复测试可能需要对病人单独进行一下。”
盛遥答应：“好的。”
医院的环境很好，靠近住院部的地方有绿化，还有散步的小道，楼下就是自动贩卖机，盛遥掏出手机扫了码，给自己刷了一瓶热的黑咖啡。
坐在空地处的长椅上，她一边喝一边发呆，旁边带着毛线帽羽绒服下是蓝白条纹病号服的小姑娘坐在她旁边，奶声奶气地问：“阿姨，你也生病了吗？”
盛遥被问得一愣，转过头看这个眼睛大大的小女孩，摇摇头：“没……没有，是阿姨的家里人生病了。”
小姑娘两条腿悬在空中摇了摇，似懂非懂地说：“我妈妈说，不用太担心哦，这个医院很厉害的，我的感冒马上就要好了，阿姨你的家人也会好起来哦。”
盛遥被她甜得弯起嘴角，抬起手想摸摸她的脑袋，却在下一秒顿在空中。
小姑娘的帽子下面没有头发。
五六岁的小孩子，天真的以为自己只是普通的感冒，找着陌生人也要分享自己马上就能回家的喜悦。
这个地方的人们总是在欺骗。
医生欺骗病人，你会好起来的。家人欺骗小孩，你只是普通感冒。
盛遥抬起头，向上看便能看见陈医生的诊疗室，百叶窗遮住光也遮住窥探的视线。
盛遥喝着咖啡在想，自己到底希不希望他记起一切。
失忆的顾松原，会失去他现在所有的事业，商场旁巨幅的代言广告牌迟早会换成另外的人，院线电影排着队等上映，每一届颁奖典礼都会有新的作品获奖，粉丝会喜欢上别人，就连之前捆绑着想和他营业的演员也会找到更好的营业对象。
时间慢慢走，谁都会被遗忘。
可是，就是这样的顾松原，会在自己醒来时依旧感受得到身旁的温度，会做很好吃的食物，会撒娇，会有一些引人发笑的小动作，会变得很笨，会喜欢她。
盛遥将空空的易拉罐扔进身边的垃圾桶里，苦味才在这个时候涌上了喉咙。浓缩液被灌入密封罐头里，放入添加剂，摆进贩卖机里，变成五元一罐的廉价饮料，过上几个月后，被无所事事的自己买到。
会没有那么好喝，不再是真实的优秀的香浓的醇厚的意式浓缩，赶顾松原的lao咖啡机出品差了十万八千里。可盛遥觉得，她跟价格不菲的半自动机器大概八字不合，她大概只适合这个。
“人的大脑是最精密的器官，就算是我们医生，也无法给你非常准确的答案。”陈医生对着盛遥说。
盛遥回答：“我明白。”
“松原这种情况，实际上已经没有器质性损伤，他恢复得很不错，已经完全不影响生活了。”陈医生解释说，“但关于记忆这部分，也许跟患者潜意识的控制有关，他本人希望记起的意识没有很强烈。”
盛遥看了看顾松原。
顾松原耸耸肩，表示无可奈何。
“所以未来到底恢复成什么样，我们也没有什么猜测，也许会渐渐想起……”陈医生盯着盛遥的眼睛，说着世界上最蛊惑人心的话语，“……也许，也会有永远都记不起来的可能。”
像是面前一锅鲜美可口的汤正煮到沸腾，女巫穿着白大褂走到盛遥面前，当着她的面往锅里滴下致幻的药剂，一边搅拌一边说：“喝下它，你的心愿就会实现。”
盛遥说：“好的，麻烦你了，陈医生。”
“我觉得我三年之内不会再去做ct了。”顾松原一回到家，就对着镜子端详自己一颗漂亮的脑袋有没有被照坏，“遥遥，你别带我去医院了，真的会变傻的。”
盛遥放下车钥匙换好鞋，慢吞吞地走进来，对他笑着说：“我不介意，养病患也是养，养傻子也是养。”
“我介意，万一把我现在的智商遗传给了下一代怎么办。”
盛遥用看“确实不太聪明且遗传学学得太差的笨蛋”的眼神看着他说：“妈妈聪明就可以了，我考100，你考20，综合起来也能及格。”
“我哪有考过二十，你这是纯纯污蔑。”
盛遥摸摸他一头软毛：“好啦，你聪明，我们松原可聪明了。”
“哼哼。”他一头扎进盛遥怀里，像个树袋熊似的不愿松手，“老婆抱抱。”
盛遥顺从地回抱住他。
“如果我真的永远也想不起来，老婆，你会很伤心吗？”
盛遥伸出手，摸了摸眼前顾松原的脸，托起他的下巴，很认真地回答：“不会。”
“你现在，很好。”
像是画面定格，时间停止，顾松原没有转过头，盛遥也没有松手。
长久僵持的对视里有着无数难以说明的暗喻。
顾松原问：“遥遥爱我吗？”
盛遥回答：“爱你。”
顾松原又恢复了嘻嘻哈哈的样子：“去一趟医院身上都是消毒水的味道，我想去泡个澡。”
盛遥拍拍他：“去吧，别像上次那样，摔东西不说，还脑子进水了。”
盛遥说的是回家第二天的事，顾松原被梗得一愣，好笑又无奈地回答：“这次不会进水啦。”
家里除了卧室淅淅沥沥的水声，其余的地方空旷得安静。
盛遥坐在沙发上，想着宋书那天在家里给她说的话：“这个医生可厉害了，是小陆，你知道吧，陆行之联系的专家，妈妈托了松原爸爸好大关系才联系上的，你要去的时候就打他这个电话，说是顾松原家里预约的就可以了。”
盛遥手机里存着这个号码，183开头，在微信里也搜不出名片的一个人。
挂在医院的官网名单里，的确是非常优秀的一位专家。
顾松原不爱收拾东西，脱下来的外套随手就挂在卧室的小榻上，裤子扔在卫生间门边，手机被远远地甩在床上。
盛遥走过去，拿起他的手机。
脑海里响起许唯一理直气壮对她说的话：“谈恋爱就是要查手机呀，我不看他的手机，那我怎么知道他加了哪些人，又跟谁打了电话，说是出门谈生意万一是跟别人约会了呢？”
盛遥想了想，自己现在这幅模样真像是一个深陷爱情陷阱、对伴侣忠诚度严加看管的妻子。
可她并不是想找顾松原的什么约会出轨证据，顾松原跟哪个女人见了面她也不关心。
顾松原的手机密码很简单，在他病好后就改成了盛遥的生日，还大张旗鼓地对着盛遥挥挥炫耀：“老婆，这是我爱你的证明。”
很顺利地解锁，找到最近通话的名单。
有备注的：妈妈，老婆，方恒，grace（经纪人）……
没有备注的：135。
在他的微信里查找，出现一个头像简单，叫做x的人，所有的聊天记录被删除干净。
盛遥默念两遍这个数字，用自己的手机浏览器进行搜索。
——“……知名神经内科专家、心理学专家，陈思明，联系电话：135。”
是两个小时前，刚刚才见过的一张熟悉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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