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有情却话离别
聂风止紧闭着双眼,她正要以为师父被这人打昏了时,聂远孚却扭头朝着她的方向道:“朱儿!你走!不用管我!”
“聂远孚,话说完了,也该上路了!”
唐弄璋举起大刀来,聂朱见一白一黑两位鬼差已经出现在了唐弄璋的身后,聂朱咬了咬牙,已经捏起了手印来,哪知聂远孚见她要使用术法了反而激动了起来:“我跟你说过什么!不准用!给我滚!”
大刀已经挥下,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聂朱捏着手印快步奔了上去。
大刀落到了她的背上,她用力推开了师父身边的唐弄璋。
钻心的疼痛从她背上的伤口蔓延开来,她从聂远孚的背上滚落到了地上,温热的血从她的背后流到她身前来,她咬了咬牙翻身跳了起来,看到师父依旧坐在原地,又连忙将师父拉了起来,急道:“师父,快走啊!”
聂远孚甩开了她的手,怒道:“你怎么不听话了?师父叫你走你就走!快走!这就是你师父我的命!我教你的那些你都忘了?快滚!”
聂远孚刚要站起来,突然聂朱的脸上现出一大片阴影来。
手起刀落,聂远孚后颈迸出鲜红的血来,在晨曦下像是一只扑闪着翅膀的血色蝴蝶亲吻着他的后颈。
唐弄璋看着倒在了地上的聂远孚,颤抖着将沾了血的刀扔到了一旁,他摔了个趔趄后,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里。
聂朱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血离开了师父的身体,师父的魂魄渐渐立了起来,一黑一白两个鬼差上前来勾住了聂远孚的魂魄。
眼看着两个鬼差就要带着师父远去,聂朱连忙上前去叫住了那两个鬼差。
“等一等!”
两个鬼差回过身来,盯着她道:“你有什么事?”
聂朱握紧了拳头道:“能不能让我跟师父多说几句话?”
白衣鬼差挑了挑他并不存在的眉毛,道:“他这辈子已经说了太多话了,现在不能再让他说了。你还有什么事?”
聂远孚拍了拍白衣鬼差,白衣鬼差会意,又对着聂朱道:“你师父说他想对你说的话已经写在信里面了,你自个儿看吧!”
聂朱怔怔地看着聂远孚的魂魄,聂远孚向她点了点头后便转过了身去,他们一刻也没有停留便离开了,只剩下了聂朱一人以及聂远孚的尸体还留在原地。
师父想对她说的话已经写在信里了?她连忙向着师父的包袱看去。
一张崭新的信纸放在包袱上面,墨迹还未干,上面沾了些聂远孚的血,但并不影响阅读。
她颤抖着拿起信纸来,跪在了聂远孚的尸身旁边。
一行一行的字全是聂远孚亲笔所书。
一想到给她留下这封信的人已经远去,她整个人都被从心底蔓延出的悲伤压得喘不过气来。
信上第一条,写的就是不许她为他哭。
她的眼泪能起死回生,若是被有心之人拿去,她这辈子的修行就毁了。
唐弄璋,也就是章麓棠,杀他,是他罪有应得,他为章麓棠的弟弟章麓丘做的那场法事,是他误判了,一命还一命,所以他的死没什么可惜的。
只是事发突然,没能好好跟他那些好友道个别,道别这件事,就只能交给她来了。
他有个朋友在苍禹门学术法,她修行未成,可以拿着这封信,去苍禹门继续修行。
她一向听师父的话,但她的眼泪就是止不住地往眼眶里涌。怪不得师父之前支开她,原来是在替她想后路。
不能哭,不能哭。
她死死地盯着已经升起来了的朝阳,呼出一口气来。
地上师父的血已经凉了,渐渐地变黑变紫。
她将那些回信塞进了师父的包袱之中,将师父装了法器,香烛,符纸等等器物的包袱收进了袖中,然后将师父的尸体扛了起来。
她紧紧地咬着嘴唇,好让自己的眼泪只能在眼眶之中打转。
她寻了一个好地方,用师父留下给她作路费的钱给师父买了个好棺材。
在给师父的墓地刨坑时,她颈间的玉牌掉了出来,她看着颈间的玉牌,眼眶中又迅速蓄满了泪水。
她将那只刻有她名字的玉牌扯了下来紧紧地攥在了手心之中。
她的眼泪不由自主地从眼眶中奔涌而出。
师父没有了,她没有护好师父。
那个给予她人间温情的人已经不在了。
她的眼泪啪嗒一声滴在了在“聂”“朱”二字的中心,将“聂”的尾与“朱”的头扭曲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
她看着玉牌上的眼泪不知所措起来。师父不让她哭的,这下可怎么办?
那滴眼泪仿佛会说话似的,将她与师父在崇德村初遇时的对话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像是一个喜欢恶作剧的孩子,一遍又一遍地嘲弄着她的伤痛。
她再也抑制不住泪水,将头埋进了双手之中,任由那些泪水夺眶而出,那些她与师父的回忆也随着泪水一同从她的脑子中抽离了出来。
这些泪水并没有顺着她的指缝渗到地下去,而是十分安分地在她的双手之中,将染了血的玉牌泡在了其中。
她的眼泪哭完了,那些重复着的话语也渐渐离她远去。
她的双眼在此时再也流不出一滴泪水。
这些回忆从她的脑中流出后,她的脑海陷入了一片短暂的虚无,她也是在这片虚无之中,突然悟得了她应该怎么去修行。
斩断尘缘。
若是一直沉浸在尘缘带来的依恋之中,是修不成正道的。
她将这些眼泪揉进了沾了她妖血的玉牌之中,鲜亮的红绳因为吸入了眼泪而变得越来越黯淡。
她将玉牌放入了师父的棺椁之中,沉默着将棺材盖合上了,又徒手将那些她刨出来的土埋了回去。
她寻了一块坚硬的石头削成了石碑,刻上了“恩师聂远孚之墓”七个字后,对着石碑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响头。
师父,徒儿即将远去,珍重。
聂远孚将她一手带大,她便以父母之礼来祭拜她的师父。
播到此处,玉牌之中所封印的她与聂远孚之间的回忆便结束了。
整个影厅轰地一下暗了下来,他连忙向旁边寻去。
他记得聂朱是坐在这个方向的,人呢?
“赵茗?该走了。”
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他记得这是聂朱的声音,他皱着眉头掀开了眼皮来。
那片烟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散去,天也亮了。
他撑着自己爬了起来,他脑后还有点疼,想来应该是睡姿不好的缘故。
他看着坐在身边像是个雕像的聂朱,又往周围望了望:“他们呢?”
聂朱撑着左脸,仰头看着他,是一个极其慵懒妩媚的姿势,他看着她红艳艳的嘴唇突然有些脸红起来。
她答道:“他们还在坑底下,醒来应该还需要些时候。”
他挠了挠头,指着不远处的越野车道:“那我们,就这样走了吗?”
聂朱坐直了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道:“不然呢?等他们醒过来再一起走?”
赵茗闻言连忙缩了缩脖子摇了摇头。
看着聂朱这副样子,他又疑惑地问道:“所以这事儿是结束了吗?”
聂朱站了起来,朝着他笑了笑:“还没有。不过本来你就是被牵扯进来的无辜的人。接下来的事就与你无关了,你回家吧。”
他怔了怔,下意识问道:“那你呢?”
聂朱歪着头看着他道:“我?我自然是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这人间变化太大了,说不定我会多玩一会儿再走呢?”
说着她看向了越野车的方向,又道:“好了,你该回去了。”
在赵茗以怕迷路的再三央求下,聂朱将赵茗送出了山,原本上山用了接近一整天的时间,这下了山竟然只用了半日,他都有些怀疑是不是之前聂朱故意带着他绕了远路。
不过聂朱十分笃定地说这条就是他们上来时候走的那条路,他也无从考证了。
可以肯定的是,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来这个地方。
他与聂朱在山下分别,看着聂朱那与他渐行渐远的身影,他竟然有些不舍起来。
草木青青,有情还似无情,他们注定在不同的轨道上,他是注定要回到原来的生活之中的,她也有她必须要做的事。
他坐着火车回了家,绕着远路先是去看了看他家的灯饰店。
聂风止之前将他家的灯饰店交给了别人代管,这几个月的进项都是直接打在他爸的卡上的,他没有直接进去,这聂家的人还在他家的店里,说明聂风止他们还没有来得及给这些人说他已经回来了的消息。
倒是清扫大街上的落叶的孙姨认出了他,笑着道:“回来过年啦?”
过年?
他看着这大街小巷,行道树与路灯之间已经挂上了的彩灯与红灯笼,又将手机掏出来看了看。
离除夕只剩下十天了。
他突然开始犯起难来。
之前跟他爸用的理由是跟老乡出去闯一闯,这下是什么钱都没挣到,空手回来的。
等会回去可怎么向他爹交代呢?
看来只能说生意失败了。
他叹出一口气来。
他走在这条他从小走到大的街上,突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一切好像回到了几个月前的时候,那时他刚下火车回家来,准备去医院看望他的父亲。
当地的电网比几个月前是稳定了许多,越是接近傍晚的时候,童年记忆里那一贯炫目的霓虹灯便如约亮了起来。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他的手掌比小时候已经大了许多了,伸出手去,就能将头顶那块闪烁着的霓虹灯灯牌全都盖住,遗漏的彩色灯光从他的指缝留了出来落到了他的眼角,落进了他黑色的瞳孔里。
这条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都裹上了颜色偏暗的厚实的棉袄,他也不外乎如是。比起几年前为了装酷故意大冬天穿个短袖短裤出来,他变得惜命了许多。
他循着记忆里的那条小巷走了进去,从小巷里抬头望去,电线杆的各种电线交织在一起,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蛛网将他笼罩在了这水泥封的盒子里。
他扶着铁栏杆一步一步地走上了楼梯去,到了他家所在的那一层他才收回了手来。
他的手掌中留下了深浅不一的锈痕。
看着面前这扇已经贴上了崭新春联的家门,他将手插进了兜里摸出了钥匙来,却在捏着钥匙准备插入钥匙孔时踌躇起来。
真的要回家吗?可这不是他一直都想要的吗?
隔着家门依稀能听见门里面他爸在跟别人聊天的声音。
他收了钥匙来,敲了敲家门。
“爸!开门!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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