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分家

　　当李建云被大哥李建国叫回家中的时候，那散落在地上小鱼小虾已经奄奄一息，只有极小部分偶尔还在努力地弹跳一下。
　　看着地上的鱼虾和湿濡了一片的泥地板，李建云似乎可以想象到当时的娇娇是有多么的伤心。
　　她提着鱼虾到家里来的事大哥建国刚刚在回来的路上已经跟他说过了，大哥好说歹说地劝了他一路，说他不该跟许娇娇再来往而惹娘伤心的。
　　李建云对于这些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他的心里有的只是满满的担心，他担心娇娇会不会经受不住娘的刁难而独自落泪。
　　“娘，你不该这么做的，这些可是娇娇的心意呀！”李建云回到家中时，看着还在抹着泪的母亲忍不住说了一句。
　　他在说话间，随便找了个桶蹲下身子就开始去捡那地上的小鱼小虾。
　　娘坐在凳子上见他一回来便是替许娇娇说话，气得她脸色铁青腾的一下就站起了有些佝偻的身子，她指着蹲在地上的小儿子痛心地说：“建云啊，你就这么护着她？！罢了，罢了，唉——”
　　娘长长地叹了口气，随后整个身子重新无力地坐回到原先的凳子上。
　　招娣一直站在娘的身边扶着她，她愁着脸一会儿看看娘一会儿又看看建云，觉得帮谁说话都挺为难的。
　　“既然回来了就跟你娘道个歉吧，你娘为了你的事不容易呀。”爹坐在旁边敲了敲他的木烟斗，对李建云使了个眼色说道。
　　李建云明白爹是想让他和娘缓和一下关系，但他却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又为何要道歉？
　　他放下了手中的鱼虾站起挺拔的身板倔强地说：“爹，我没觉得我做错了什么，我跟娇娇是真心相爱的，为什么就是不能在一起呢？现在都兴自由恋爱了，这已经不是以前封建的年代了。”
　　“建云，你少说两句！”大哥建国看着娘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于是赶紧在旁边企图喝止他。
　　“就是，娘已经被你气得两顿没吃饭了，你就不能体谅一下娘的苦心？”二哥建民在旁边也搭起了腔。
　　李建云看了看娘也看了看家里的其他人，即使在这个家没有一个人支持他，他也不会放弃跟娇娇在一起的，他想了想，在犹豫了片刻之后脑子一热说道：“娘，如果你实在是不喜欢娇娇，那……那我可以搬出去和她一块过。”
　　既然娘不让娶进门，那他就搬出去，无论如何他也不会跟娇娇分开的！
　　可是，他的这番话却让娘更加的伤心了，她甚至有一瞬间忘记了哭泣，只是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她寄予了最多厚望的儿子，现在她失望极了！
　　“娘，既然建云都说要搬出去了，要不然咱顺便也把这个家分了得了，反正这也是迟早的事。”就在这时，那早就想着分家的凤姑瞅准了时机又张开了口。
　　这个家一大家子锅沿碰马勺的日子她早就过够了，现在小叔子也嚷嚷着要单过，便是最好的时机。
　　“凤姑，这个时候你能不能不要提这事！”建国怕娘听了更加难过，于是连忙喝斥了自己的妻子。
　　不过，凤姑却不是那种丈夫凶一句就能闭嘴的人，在她的心里家得分，主也得做，所以她就跟没听见建国训她的一样仍然说着：“这个家早分晚分都是分，这大锅饭的日子我早就过够了！”
　　“你……”建国见妻子一点面子也不给他，只好憋着一肚子的气却又不好再发作，谁让他脸上落了疤之后底气就不足了呢。
　　娘不哭了，也不说话了，她是低着头闭着眼，默默地站在那里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爹一口接一口的抽着烟，而建民的一双眼睛左瞄瞄右瞄瞄，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没说。
　　家里的气氛压抑而凝重，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变得格外的漫长与煎熬。
　　大约过了一刻钟那么久，娘才缓慢又艰难地睁开了她那沉重的眼皮，她的一双眼里灰蒙蒙的一片暗沉，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光彩。
　　她又重新佝着身子坐回到了一旁的凳子上，招娣见状赶忙又走过来扶着她的手臂小心翼翼地让她坐下。
　　“你们大家也都坐吧。”娘的声音沙哑又无力。
　　众人听她这么说，只好各自找了凳子一一坐下。
　　“这个家，如今我是做不了主了……既然这样，罢了，分就分了吧。”娘说完，脑袋再次沉沉地垂了下去，她那灰蒙蒙的眼里有两滴泪珠滴落在胸前的土布衫上，浸出了极其明显的水印。
　　“娘，分家的事要不再缓缓也行，不急的。”
　　建国的话音才落，立刻就被凤姑狠狠地瞪了过来，她恼怒地大喊一声：“建国，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李建国眨巴了几下眼睛，不满地看了妻子一眼，但总算是不再吭声了。
　　“分吧！既然你们都想分，那就分吧！”娘抬起了头来，像是做出了一个极其沉重的决定，只是，谁也不知道她此时的心里是有多么的痛。
　　这个家是她和丈夫经历了风风雨雨一点一点建造起来的，那几十年的时间里她吃了多少的苦，流了多少的汗水和泪水才有了如今这样茁壮的局面。
　　想想孩子们都还小的时候，他们一个个嗷嗷待哺就跟那鸟窝里的小鸟似的，张开嘴就是要吃的。
　　那些年家家户户食物短缺，日子可比现在艰难得多了，她是拼了命才把这几个孩子拉扯大的。
　　现在，鸟窝里的鸟儿翅膀硬了，想飞了，而她这只老鸟也就没什么用了。
　　“既然要分，那家里的田地、房产、还有其他的物件都得好好的算算，想想怎么分才公平，才不会落下埋怨。还有，我跟你娘……你们寻思一下是跟着谁比较好吧。”
　　爹在这个时候张了嘴，他一向是不反对分家的，只是在说到他和老伴的去处时，心里难免也会有点酸楚。
　　“要我说家产田地怎么的也好分，合计合计平着往下分也就是了，就是……爹和娘肯定不能放一家吧。”
　　“建民，爹和娘你怎么着也得养一个的是不？”
　　凤姑见建民提到了爹和娘，于是故意将选择权先交给他。
　　建民看了看爹和娘，又看了看大哥建国，最后却将目光落在了弟弟建云的身上，他振振有词地说：“爹和娘谁跟着我都没问题，只是我挣钱能力有限，怕跟了我日子要过得艰苦些，要是跟着建云那肯定宽裕多了。”
　　“哼，我看你就是不想养。”凤姑冷笑一声，对于建民的那点小九九是一点也不给面子。
　　“大嫂，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呢？你不要拿自己的想法去胡乱诬陷别人！”建民的心里虽然有点发虚，但他在气势上却绝对不能让人抓住了把柄。
　　凤姑再次冷笑，刚想回怼他，却被爹的手势给止住了：“行啦，都别再吵吵了。我看我就跟着建云吧，至于你娘，建国往后你得好生伺候着她，别让她受一点委屈知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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