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胜仗

沈重明通过皇宫密道出宫了，又悄悄遛进侯府，回到了他自己的住房。

        因为有前几次变成猫的经历，他特意在侯府的围墙和自己的房屋之间，留出了一条可供猫出行的隐蔽通道。

        一路上没撞见仆人，可到他自己房内，却见到了一个不该出现的人——慕容雪。

        她怎么会在这？平时他不在家，也吩咐过下人除了五日打扫一次，其它时刻不要入内。他向来不喜别人进入他的房间，这事慕容雪不会不知道。

        沈重明变回人身需要在房间待一炷香的时间，他这副狸奴之状落在慕容雪眼里，就是一只乱跑进来的野猫。

        “这是哪里来的小狸奴？”她笑着，伸手似要摸猫的头。

        沈重明下意识地后退两步，就看见她变了脸色，眼神冰冷地看着他。

        她站起来，迅速朝他踢了一脚。沈重明动作敏捷地躲了过去，又被她拿出书架上的书本砸。沈重明东躲西藏，整洁的书房一片狼藉。

        沈重明怒了，他想：慕容雪算个什么东西，谁给她的权利，随便进出一个朝廷一品大员的书房。原来他这个义妹，平日温婉柔弱的样子都是装的。

        慕容雪追打不到沈重明，便出去叫丫鬟来帮忙。离开书房之前，她还关窗锁门，不让猫逃出去。可再次进书房，里面连一根猫毛都没有了。

        一到时间，沈重明就变回人身瞬移到沪州的海岸上。穿的还是他之前那件血衣，只是身上的伤全被安木瑶养好了。

        他立马回到军营，与高敬汇合。

        高敬见到他平安归来，一个九尺高的大汉子，差点抱着他激动到流泪。

        待高敬情绪缓和，沈重明便问起他不在的这一个月有何事发生。

        高敬回答：“倭国已经派人写了投降书，议和的使臣也到金陵去了。至于和谈成什么样子，那边口风紧，末将没收到什么消息。但估计还没谈拢，毕竟山口望月现在还在我们手里。”

        “有审问他吗？”

        “有审，就是他什么也不说，他非要你去审问他。”

        “呵，要我去审。近来海面上有风浪吗？”

        “暂时没什么动静。不过，重明啊，你这一个月到底去哪儿了，我派人沿着海边找遍了也找不着你。”

        “我受了重伤，漂到了琉球国的一户渔夫家，被他们救了。我养好了伤，就乘船回来了。”沈重明随便编了一个理由。

        高敬觉得沈重明能活着回来已是大幸，没有深究这漏洞百出的解释。

        沈重明命令高敬再去审山口望月，而且依旧不要答应山口望月的要求。

        虽然在京听闻倭国要议和，但以他与倭寇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来看，他觉得倭国不会这么轻易地投降。

        山口望月被审了这么久也见不到他，一定以为他已经出了事。他不信山口望月能白白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只要耐心等一等，引蛇出洞。

        不在的一个月，他积压了很多军务没处理。一忙起来就忘了吃饭。军中火势算不上好，能吃饱肚子就不错了。十年的军旅生涯，他早就习惯这样粗糙的吃食了。可如今吃起来，却实在难以下咽。

        他摇头自嘲，这才几天，就被人家养叼了胃口。

        于是，他回忆着曾经在安府吃过的美味，将干硬的馒头就水下肚。

        自从倭国使臣到金陵，一连半个月，朝廷上的文官武官每天都吵得不可开交。文官主和，主张放了所有俘虏，让倭国成为属国一样的存在。而武官主战，希望直接将倭国纳入裕朝版图之内。

        使臣驿馆中，几个倭国使臣聚在一块，看着从沪州传来的最新消息，一起商讨下一步该怎么做。

        “山口将军言沈重明已死，只不过被高敬压下消息。我们如今还有七万精兵，没有沈重明的阻碍，攻下沪州，指日可待。”

        “可我们在和谈，要是沪州打起来，我们几个难逃一死！”

        “但此事天皇已有定夺，我们必然成为弃子。如若能拿下这么一片广袤的土地，死也无憾。”

        ……

        沪州又起战火，战报传到朝廷后，所有文臣都哑口无言。

        “我早就说过，倭国贼心不死，就该直接打。现在看看，我说中了吧。议和不过就是个幌子，他们来拖延时间的，居然也有人信。”兵部尚书李合运刻意大声道，讽刺前几日与他争论不休的文臣。

        战讯一达，倭国使臣便被扣押住，送到金銮殿。皇帝龙颜大怒，当着重臣审问倭国使臣为何生事端。

        倭国使臣不但一点都不惊慌，还大笑着说：“沈重明已死，沪州必败。”

        此话一出，朝廷之上的文官武官爆笑不停，就连皇帝也露出了一丝冷笑。

        “你们笑何？沈重明在军营里一个月没露面，不是死了也是重伤在床不得动弹。”

        “来人，把他们拖下去，斩首示众。”

        倭国使臣被拖走后，大殿中的朝臣面色凝重。倭国使臣言之凿凿，大抵在军营中留了卧底。那么他们所言的绝非空穴来风，沈重明真的在军中不见身影。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秦宥渠可不管这些，他看这群倭国使臣不爽很久了。一个战败国，谁给他们的勇气来谈条件。

        退朝后，他便到皇后宫中去了。他不爱沈妡姝，娶沈妡姝只是为了巩固帝位。裕朝的开国皇帝给了沈家很大的权利，代价是沈家世世代代都要为秦家守河山。他不知道沈家有何过人之处，值得高裕太祖这样惦记。

        不过，他迟早要收回沈家的权利。所以沪州的无论是好是坏，对他而言都是好结果。

        只是，他一手扶持出来的安家，也成了他应该担心的势力。匈奴能和谈是最好的，这样他就有理由将安家的兵权收回。

        他到皇后宫中，一杯热茶都没喝完，就匆匆离开了。他还要选几个机灵的文臣武将，带着挛鞮乌敦去匈奴和谈。

        沈重明将山口望月曾经用过的火攻又还给了倭寇，倭寇的战船在海面上燃烧。倭寇跳海逃生，又被投石器砸，没被砸死的上了岸，又被乱箭射杀。

        倭寇的将领山口望水死前还在想，为什么他们的偷袭会暴露，还有沈重明为什么根本没死。

        战争持续了三个时辰，从夜半打到天明。裕朝将士们虽已精疲力尽，但眼里无一不闪烁着兴奋的光。他们杀了个痛快，为曾今死去的兄弟报了仇。他们赢得了胜利，积攒下的军功可以让家人过上更好的日子。

        没人喜欢打战，但外敌来犯，哪怕只剩一口气，以□□为墙，他们也不会让倭寇前进一寸。

        裕国与倭国打了十六年，十二年前裕国水军力量薄弱，朝廷腐败无能。沪州一度被倭寇践踏，百姓深受屈辱。直到承宣候带领着骁勇善战的士兵来沪征战，他们这才没了颓势，一步步将倭寇赶出沪州。水军训练场和战船制造司也是那个时候设立的，直到现在，也一直给抗倭战争提供了强大而坚实的后援。只是老承宣候被人算计，来沪第二年秋，战死在黄浦江口。

        后来沈重明参军，在军营中成长为一名大将。五年前，沈重明十五岁，生擒倭寇将军天田中金野，从而一战成名。并且带领一万精兵杀到倭国本土，吓得倭国天皇连忙投降议和。此后四年，倭国每年进贡大量鲜鱼水产，以及倭国女人进入欢场卖艺卖身，以此来抵消大量的白银赔款。

        直到历安九年春，倭国撕毁当年的投降书，举兵来犯。

        刚开始秦宥渠并不把倭寇放在眼里，而是指派了一个能力一般的将领去对战。结果打了几个月，丢了崇明岛。

        沈重明请战，秦宥渠立马同意。

        沈重明打了一个月就收回了岛，又活捉了倭寇的将领。有过了一个月，将倭寇的精兵杀个片甲不留。这样倭国再也没法来犯，养出这样的精兵，没个十来年也不行。

        接下来估计又是和谈那一套历史重演，沈重明兴致缺缺，甚至不想见来送投降书的倭国使臣。

        军营里的饭菜越发难吃了，他想回金陵城，想知道安木瑶过得这么样。会不会因为他的不告而别伤心，或者她的房里已经有了另一只狸奴，而渐渐将他遗忘。

        他等了十来天，在腊八那天终于收到了皇帝的调令，让他凯旋而归。

        他记得，他身披战甲，骑着白马出金陵城时，一路上有不少百姓相送。他曾在众多面孔中，一眼就看到来为他送行的安木瑶。她没有一点女子该有的矜持，扯着嗓子大喊着让平安归来。

        他那时或许有些动容，但战事吃紧，他没功夫思考儿女情长。直到机缘巧合之下，成了安木瑶的猫，被精心照顾着。身体该看的不该看的，都被看了去。安木瑶毫不知情，但他却无法忘记那双有着薄茧的手，拂过他的身躯时，给他带来的战栗。

        虽然那些时日，他看得出，安木瑶并非她嘴中所言那般痴迷于他。

        可他此生如此思恋一个人，就该放手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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