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设局
女帝看着谢宜变换万千的面容,嘲讽一笑,当初决定宣招谢宜来当御前女官,是女帝万般无奈之下对世族的妥协,虽然女帝自登基以来已经大力扶持寒门士子,但收效甚微,世家大族仍把持着朝中重要的职务,女帝改革的政令凝滞,难以推行。
在女帝心中,既然当初已经听从野心,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成为从古至今第一个女帝,那自然就要做到功在千秋,恩泽万代,她想要证明,女子为帝,会比自古以来的男帝更加出色。因此面对世族对政令的阻挠,她选择暂时妥协,徐徐图谋削弱世族的影响力,从而让破除世家大族垄断官场的现象,给予天下所有心怀天下的士子公平入朝为官的机会。
所以她选择了谢宜。御前女官无疑是离她最近的位置,看似没有权利,却又能第一时间知道帝王的所思所虑。这对于妄图掌控一切的世族来说,是一个极大的诱惑。谢家已退出朝堂中央近八年,哪怕知道女帝此举的真正用意,也不得不答应。谢家的应答本就在女帝意料之中。而谢家一退,其他世家也随之减轻对新政的阻碍。没有世家有意无意阻挠的朝堂,让女帝第一次感受到大权在握的快意。
对于谢宜,女帝是满意的。哪怕谢宜是世家出身,她的一言一行仍极其吻合女帝的心意。女帝喜爱谢宜,欣赏谢宜,谢宜让她想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可正是这点,让女帝暗暗心惊,她从未想到,世族对她心意的把握竟到如此严丝合缝的地步。若说在此案之前她还有慢慢扭转谢宜思想,为己所用的想法,那么现在知晓世族背地里做的事后,女帝承认,她后悔在与世族的博弈中,将一个如此善于揣摩圣意之人留在自己身边。
“来长安城快一个月了吧?”
“回陛下,臣来长安城快一个月了。”谢宜神色紧绷。
“你生辰是几日?”女帝又问道。
“回陛下,七月二十四。”谢宜不明所以,只能诚实回答。
“那正好,来长安城一个月也没见你约上三五好友游玩一番,过些日子,趁你的生辰,把你幼年的好友都约上,到时候朕也给你添件礼物。年轻人就是要有活力才好,整日和那些老头子相处,少年人的朝气都没了。”女帝拊掌而笑。
谢宜木然,女帝的用意不言而喻,无非就是让她借此机会对世族试探一二,若是能顺便找出真正操控此案的背后之人自是最好,若是不能,也可以一窥各个世族掺和此案的多寡。对此,谢宜虽不知自家是否有份参与,但也只能唯唯而应。
过了几天,长安城猛然冒出一种留言,留言言之凿凿称李琛大人查到了世族官员利用拐子偷和已经见解不同的大臣家的孩子从而达到排除异己,唯我独尊的目的的证据,并且李琛大人已经通过密折上达天听,将涉及此事的官员名单一一罗列。一时间,长安城出身世家的官员人人自危,参与此案的生怕自己被查到,没有参与此案的生怕亲朋好友涉及此案波及自己。可想而知,当家中小辈收到谢宜生辰的请帖时,当家者是如何心潮涌动,对自家小辈再三耳提面命,务必打探出自家是否在名单中。
“你的生辰竟这么大阵仗。我看那些世家出身的官员真恨不得亲自上阵。”明衡走到软塌边,毫无形象地靠在迎枕上,对谢宜说道。
“可不是嘛,你又不是不知道,拐子一案牵扯良多,原本以为当家做主的也就那么几个,可后天才发现,背后应该还有大鱼。李琛大人又拜托我帮忙,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天,我反正救了李淮那小家伙了,索性再帮他一把了。”谢宜不能透露女帝的用意,干脆二一添作五,把事推到李琛身上。
“不过这大鱼身份不一般,想要扯上还得费一番功夫,”谢宜随手拨弄起了迎枕旁边的香炉,事情发展至此,毫无疑问拐子口中的林大人定是工部侍郎林延无疑了,只是经营此事长达二十年之久的老狐狸,心智非常人所能比,半分马脚也没露出,“索性就先做个局,逗一逗他们,就看谁先沉不住气了,到时候再一网打尽。”
谢宜目光凝重,此局是否成功不光关乎她自己,还关乎谢家整个家族,既然谢家已向女帝递了投名状,那么此事就只能成功不能失败。更何况,此案内里的龌龊,也谢宜无法忍受,如此手段之人,不配在朝为官。
“那天还望阿衡帮我。”谢宜对明衡说,“不过难得办次宴会,也得让你明小将军扬名长安城才是。”
到了七月二十四这一人,谢宜早早起了身,穿上侍女提前准备好的玉簪色衣裳。原本这颜色对许多人来说,都略显寡淡,甚至有些轻浮,一旦压不住,难免成为败笔,可谢宜偏偏最适合穿这种颜色的衣衫。
因着要见客,谢宜放弃了平时最喜欢用的发带,让巧手的侍女将头发全部梳到后面,带上玉冠,用发扣扣住了发梢,看上去尽显英姿,人也庄重了不少。
而明衡更为大胆,穿了一身戎装就来找谢宜,见谢宜如此隆重,还有些吃惊,“你平日最不耐这些繁琐的饰品,今日却准备得那么齐全。”
谢宜斜睨明衡一眼,“今日可是我的大日子,难道不得好好装扮?”说完打趣般地打量了一下明衡,“阿衡,你今日这打扮,定远侯竟能同意你这般赴宴!”
“这有什么,难道不好看?”明衡满不在乎回道谢宜听罢,也笑了,“是了,是了,我们这般打扮,倒是正好。”
差不多到了时间点,谢宜收拾了一下就往外院走去。谢家是大族,最爱风雅,今日前来赴宴的客人又大部分都是世家大族之后,因此管家就按照以前谢家还在长安城请宴的惯例,在园中水榭特意布置了曲水流觞。不过考虑在场之人年纪都不大,管家就将澄酒换成了甘甜的果酒。
“谢宜!”顾燮惊喜道。今天是顾燮自上次意识到自己心意后第一次见到谢宜。那天回去后,晚上当顾燮躺在床上的时候,不知是因为白日过于兴奋还是什么别的原因,顾燮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他盯着青色的帐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眼前总浮现出谢宜含笑看着他作画的样子。直到天快亮了才堪堪入睡。第二天,顾燮想了一天,也依旧没能明白自己对谢宜是什么感情。如果说对谢宜的感情是喜欢,那为何他没有像话本所说一样心跳加速,若对谢宜的感情不是喜欢,那为何自己竟希望谢宜的目光永远停留在自己身上?好在顾燮不是一个纠结之人,左右现在他都很愿意同谢宜来往,何必想这么久远的事呢。
见到顾燮向自己走来,谢宜突然有些失神,她知道顾燮长得好,不然短短几月之间,如何夺得长安城四公子之首的名号,但没想到顾燮长得这么好。今日顾燮穿了一袭颇有魏晋遗风的宽袖白衣,显得格外飘逸脱俗,肤色白皙,鼻梁高挺,长眉斜飞入鬓,秋波湛湛,唇红齿白,眉宇间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书卷意气。
许是心境的改变,顾燮难以用和之前一样的态度对待谢宜了,喊了一声名字之后,反倒不知该从何说起。
这样的顾燮,谢宜也是头一次见,要是平日,顾燮早就拉着她从最近看中的几样颜料说到在新供上的几只猫再说到家中祖父又在逼着他进翰林院了。“你这么了?不舒服吗”谢宜问得有些迟疑。
“啊,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了一件事。”被喊了一声,顾燮才终于回过了神。
尽管谢宜这一个月都没有出现在世家的各种宴会上,但她依然占据着在场所有人的视线。谢宜心中暗笑,明明都恨不得立时上前和她打探,可一个个还那么端着。
不过看着谢宜和顾燮以及明衡交谈甚欢,到底还是有人终于忍不住上前。
“小谢大人安。”
等到谢宜点头回礼,周围围上来说话的人顿时多了不少。
谢宜平时虽然不喜欢应付这些场合,却并不意味着她不擅长和这些世家子世家女打交道,正如此时赶鸭子上架,谢宜在人群中悠然自得,游刃有余。
恰到好处的矜贵疏离,加上谢宜的身份和来赴宴前家长长辈的耳提面命,反而让这些生长在长安城眼高于顶的世家子世家女对谢宜心生敬意,交口称赞。
很快,曲水流觞正式开始。谢宜注意到,有一个人特意寻着她身边坐下。谢宜嘴角微微上扬,她原本还以为这些世家当真沉得住气呢,没想到今天这鱼儿还真咬上了钩。
谢宜运气很好,头一个就轮到了他。
“请小谢大人以明月为题,作诗一首。”出题的是明衡,明衡不善作诗,因此和谢宜抢了这个活儿。
急促的鼓声在谢宜耳畔响起,赶在鼓声结束之前,谢宜在纸上默写了一首切题的诗。曲水流觞,虽说是当场作诗,但谁会不提前准备几首各个体裁的佳作,甚至有不善于作诗的人为了一举扬名,特意找人代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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