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真相(终)
“谢宜,你瞧,我带什么来了!”顾燮大抵是现在整个长安城最快活的人了,整日在茶馆喝茶听说书,明明是一起撞破拐子一案的,他好似从未被影响过。
“顾燮,右相大人不前些日子还想着让人安排你进翰林院,你怎么还有空遛鸟?”看见顾燮提着鸟笼进来,谢宜怎会放过这个嘲笑他的好机会。
一听这事儿,顾燮的脸顿时垮了。大周正三品以上的官员均可荫庇子孙一人。他的父亲出仕还没有这个名额,眼下右相大人见顾燮整日只知作画,毫无建功立业的想法,恨铁不成钢,可不立马给了他。以右相的权势,替孙儿运作一下自非难事。
“你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还不快看看我送的这小东西,花了我不少心思。”
“这是——八哥?”谢宜迟疑地望着鸟笼里正在扑腾的小黑鸟。
“可不正是,这是我去年找人寻来的,已经□□过了,你看。”顾燮对着小黑鸟吹了几声口哨。
“你好!你好!”那八哥扇了扇翅膀,说起话来。
谢宜不由噗嗤一笑,正待说些什么,此时那八哥又再次开口,“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啊,它……”谢宜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见过的八哥不少,会开口说话的也不在少数,但能背诗经的,这是头一只。
“好玩吧?”顾燮得意洋洋道,“这只八哥是我特意让老师傅从几百只八哥中挑选的,又精心□□了大半年。要不是祖母受不得这些毛绒绒的小东西,哪能便宜了你。”
“真好玩,”谢宜小心翼翼地接过顾燮手中的鸟笼,伸出手指轻轻地摸了摸那小八哥,那小八哥扑扇了一下翅膀,小脑袋凑了过去,蹭蹭谢宜的手指,这让谢宜感到手指被那毛绒绒的小脑袋蹭得痒痒的。
谢宜欢喜地把鸟笼放在桌案上,真心实意向顾燮道谢,“顾燮,谢谢你!这小东西太好玩了。”
“哟嚯,你的这声谢谢可真难得。”顾燮面带调侃,可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的耳根早已一片通红。
“对了对了,你上次说的那只超级可爱的猫儿呢?快让我看看!”顾燮突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这么长时间,也没个人来奉茶。”
谢宜忙命侍女端上茶盏。奉茶间,一只小小的脑袋拱开了门,探头探脑地向里间望去。
“呀。”顾燮一声惊叹。登得从椅子上站起身子。
那是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猫,只有四五个月大,长毛似雪般柔软蓬松,两只眼睛一只是蓝色一只是绿色,十分惹人喜爱。
猫儿“喵呜”一声,悄无声息得来到谢宜脚边,细长灵活的尾巴轻轻摆动。只见它后腿用力一蹬,就落在了谢宜膝上,复又直起了身,两只前爪扒住桌子,好奇地盯着鸟笼中的小八哥。过了一会,猫儿抬起一只前爪向八哥伸去,奈何它个头太小,用尽全身力气也够不上小八哥,只得龇牙咧嘴地冲鸟笼“喵”了声。
如此憨态可掬的样子让谢宜和顾燮忍俊不禁。
顾燮眼眸放光,情不自禁想将此情此景画下来,转头看向谢宜。
谢宜顿时会意,领着顾燮走向书房。顾燮神态自若得捞起猫儿,抱在怀中,兀自将自己的脸贴上猫儿的额头,仿佛一点也不怕这猫儿挠他一样。
等进了谢宜的书房,顾燮就看见榻上已经摆满了好多颜料盒子。颜料一看就是最好的颜料,这时候的颜料的原材料多是珍贵的宝石,面前这一堆颜料,可谓是价值连城,即使在寸土寸金的长安城,也能随便换上一套房产。
“嘿,你的画儿不怎么样,颜料可真的好。”惊叹归惊叹,顾燮也不忘挖苦几句。谢宜书法棋艺琴极俱佳,唯独画这一道上缺了些天赋,也不是什么秘密。
“也不瞧瞧能有几人在这般年纪就能凭借画技名满天下,能你不能比,和旁人比,我画的还是很不错的。”谢宜不服气道。
顾燮亲自从颜料盒子里取出颜料调色,开始将刚才所见绘入画中。
顾燮作画自有一番风采,他俊美的脸如美玉雕琢而成,清冷无瑕,深邃的黑眸专注地望着笔下的画作,言行举止虽看似从容随意,却不经意间透露出优雅贵气。谢宜就算见惯了顾燮,此时仍不得不感概顾燮当真值得翩翩公子,举世无双这句话。
不多时,顾燮便完成了线稿,猫儿的顽皮,小八哥的惊慌,全然跃入纸上,栩栩如生。谢宜一时看画入了迷,完全没有意识到此时顾燮已经停了笔,正悄然抬眸凝视着她。
今日谢宜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裳,头发为了为了轻便,没有披散着,而是梳成了双丫髻,同样用月白色的丝带绑在两侧。谢宜如今正是青春年少,不用什么脂粉,也显得灵气逼人。才几天不见,顾燮惊讶发现,或许因为常伴陛下身侧,谢宜比起之前的清扬婉约,更多了几分飒爽英气。顾燮已经十四了,平时除了看科举的正经书籍,也会偷着看些才子佳人的话本小说,于感情一事隐约有了朦胧的幻想。偷瞄着注视他的谢宜,此刻顾燮突然产生了一种想法,若是谢宜能长长久久地就这样看他,该多好。
“嗯?你怎么不画了?”一道声音唤回了顾燮飘远的思绪。
“看这天像是要下雨了,我先走了,画儿我回去画好再给你吧。”顾燮一时之间竟有些狼狈地想藏住自己的小心思。他总不能告诉谢宜,他想回去先画下她吧。
谢宜朝屋外望去,刚才还是秋高气爽的好天气,一瞬间,竟变得阴沉了。
谢宜立时吩咐下人去给顾燮找把雨伞。
顾燮接过雨伞,伞面是天青色的,如同谢宜本人一样淡雅清和,“你还没告诉我这猫儿叫什么呢?”顾燮好似无意间开口一样,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自己心态已经改变。
“飞絮。”看着谢宜顾盼生辉的样子,顾燮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竟还想多看几眼。
淅淅沥沥的雨一直从昨天就一直在下,到了快寅时才渐渐停下,积水顺着沟沿落到了青石板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谢宜放下了手中的册子,起身推开窗户,一股裹着水汽的清新空气迎面扑来,谢宜不由自主地深深吸了一口气,沁凉的空气进入肺腑,让她精神一震。
差不多到了时间,谢宜起身换上绯红色的官袍,在脑后用同色的发带束起如墨一般的长发,眼光流转,世家风派尽显。
谢宜如常步入含元殿。含元殿中,殿宇煌煌,玉阶青砖,四周静谧,不见秋霜融化之寒意,唯有女帝浅浅的呼吸之声和朱砂笔落之声。
看着女帝拧起的眉头和一闪而过的落寞,谢宜恍然意识到拐子团伙这事儿,哪怕有李琛和她透露的三言两语,牵连也远比她想象中严重。
女帝坐在高位,抬首看了眼悄然步入殿中的谢宜,又垂首翻开一本奏折,“今日你来得迟了些,”不等谢宜回到,再次言道,“你过来,把这本给朕读一下。”
谢宜觑了眼女帝已算不上和缓的脸色,料想这本奏折上必定不是什么好事。
谢宜听话地走到女帝身边,果然跪坐在她的身旁,拾起奏折,先匆匆扫了一眼,才开口读起奏折上的内容。
谢宜越读越心惊,这奏折上的内容俨然是刑部尚书李琛大人最新查到的线索,这线索太过匪夷所思,难怪女帝忧愁至此。
“你可有何看法?”女帝幽幽问道。
谢宜彷徨,这奏折必然是通过特殊渠道递进来的密报,不然此时含元殿怎会如此寂静,殿外早就排满了或辩解或求情的朝中大臣。
谢宜觉得手中奏折似有千斤,沉得坠手。奏折中的文字仍历历在目,那些出身世家的朝中大臣竟暗中勾结,排除异己,安排拐子偷走那些已成气候与己见不同的寒门官员家中稚子,以其家人性命威胁其辞官或加入自己的阵营。谁能想到,世人眼中风光霁月的世家,为了自己家族的荣耀与绵衍,为了确保自己的族人能在朝中占据高位,为了政令能按照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推行,竟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这奏折中有很多她熟知的人,他们平日里何等和善,可此时在谢宜眼中他们就像带了面具的鬼怪,谢宜嗫嚅,她很想为他们辩解一二,可她想起了李淮,淮儿的聪慧狡黠,淮儿的体贴灵动,这二十年来有多少像淮儿一样的孩子被当成控制父祖的工具,甚至丢了性命,又有多少像李琛一样的大臣,胸怀天下,心系百姓,却为了家人的安危难展抱负。谢宜不敢想象,世家绵延数百年,藏在后面的有多少污秽。
谢宜不知女帝让她读李琛密折的用意,也无法回答女帝的问题,一时之间,不免有些不安和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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