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夫子
在父亲的眼中，他或许不那么受宠，但在姨娘和妹妹的心中，他却是无价之宝。
特别是张小娘，无论是大事小情，都尽量不让他烦心，只愿他能够全心投入到学问之中。
尽管在秋闱时他也经历过类似的艰苦，但那时气候还较为温暖，不像这次这般严寒难耐。
“我算是比较幸运的，毕竟年轻，身体还算健壮。这些日子以来，每天都有考生被人抬出考场。”
闻此，沐念云的眼眶微微泛红，“如此艰辛，真是让人难以想象！”
随即，他又急忙从精致的食盒中取出一块细腻柔软、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糕点，轻轻递至沐子羡唇边，那份细致与关切仿佛能在寒风中化开一丝暖意。
“三哥，先用这块糕点垫垫肚子，回府后可还有一场热闹的应酬在等着咱们呢。”
沐舒窈在一旁温和地提醒着，同时眼中闪烁着一丝玩味。
沐子羡回报以探询的目光，眉宇间流露出一抹好奇与不解，“怎么，有什么事情吗？”
“是二婶和大姐特意为你准备的庆功宴。”沐舒窈说着，将披风拉得更紧，身子微微倚靠在车厢壁上，神色中带着不加掩饰的调侃意味。
在前世的记忆里，沐子羡自贡院凯旋，却未曾享受到这般风光的庆祝。
那时等待他的，是那急于将他生母卖作他人之妾的嫡母冷酷无情的现实。
而今世，似乎是沐容汐给了二夫人某种启示——既然无法阻止沐子羡摘取魁首，便转而采用拉拢的策略，意图缓和关系。
想到这里，沐子羡不禁低笑出声。
人若贫贱，即便身处闹市亦无人问津；一旦飞黄腾达，就连深山远亲也会闻风而动。
往昔的他，因春试的缺席，即便是春节家宴这样团圆的场合也不见其身影，却无一人关心询问。
而今，考试成绩尚未揭晓，侯府中已是一片繁忙，为他筹备起盛大的宴席。
真是讽刺，真是别有一番苦涩与嘲讽的滋味。
那位平日里冷若冰霜的嫡母，终于是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儿子了吗？
“三哥，春试放榜在即，你可得做好准备。”
沐舒窈再次提醒，声音中带着一丝严肃。
沐子羡轻轻点了点头，眼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放心，我心里有数。”
“我并非指学业上的准备，而是……其他的方面。”
沐舒窈语调平和，却让人心生警觉。
闻言，沐子羡的眉头不易察觉地锁了起来，眸光中透露出疑惑的神色，“二妹的意思是……”
“你是沐家这一代中首位，也是当前唯一的贡院才子。如今二叔开始对你重视起来，不论结果如何，他都会为你筹划未来。我想，这恐怕不是二婶所乐意见到的场面。”
沐舒窈语气平和。
此话一出，让一直沉默的沐念云心生波澜。
她怎能看不出正房夫人对大哥那复杂的态度呢？
因此，当沐舒窈暗示二夫人绝不会乐见哥哥前程光明时，她的心猛地一揪，满是忧虑地望着沐子羡。
“别担心，我自有主张。”
沐子羡轻轻拍了拍妹妹瘦削的肩膀，眼神中流露出兄长的安抚与自信。
沐舒窈接着说道：“她明白，现在想要压我一头已非易事，二叔也不会再任由她对我施压。既然阻挡不了我前进的脚步，她便会另寻他法来控制我。”
“对于像我这样的旁支子嗣，最直接且有效的控制方式，莫过于从我的婚事入手。”
说到这里，沐子羡发出一声冷哼，那冷笑中隐藏着对外界算计的不屑与警惕。
他低下头，不让妹妹窥见他眼中那一抹狠厉。
对于这种算计，二夫人绝对是轻车熟路。
但他，也绝非轻易能够被人摆布的角色。
按照沐二老爷的命令，管家接到了沐子羡后，立即策马加鞭返回侯府。
及至下车，沐舒窈惊讶地发现，那位素日以“慈爱”面貌示人的二叔，竟破天荒地亲自站在侯府的大门前等待。
一见众人归来，沐二老爷面上挂着前所未有的满意笑容，大踏步地迎了上来，步履间洋溢着喜悦与骄傲。
“哥哥！”
沐念云焦急的呼喊声响起，然而，原本在马车上神采飞扬、面色红润的沐子羡却忽地腿一软，瘫倒在地。
“这是怎么回事？”
沐二老爷皱起眉头，居高临下地询问，脸上写满了不悦与担忧。
“父亲安好。”
沐子羡的声音微弱，面色显得有些苍白，恰到好处地显露出一种疲惫之态，“这几日日夜苦读，确是有些累了。不过并无大碍。”
说着，他试图撑着沐念云的肩膀站起来，但沐念云纤细的身躯哪能承担得住他这份重量，二人险些一起摔倒。
“真是没有眼色，还不快来帮忙！”沐二老爷有些生气地喝道。
管家与车夫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将沐子羡搀扶起来。
“春试本就是如此，磨人得很。这还得怪你自己平时不多加锻炼，我们沐家本就是武学世家，祖上连日征战，不眠不休都经历过。”
沐二老爷板着脸训诫，话语中却难掩对儿子的心疼。
沐子羡低垂着头，应声道：“父亲教训的是，儿子以后定会勤于习武，加强身体锻炼。”
他的眼圈微红，似乎连睁眼都变得异常艰难。
这一幕，让沐二老爷心中蓦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共鸣，似乎忆起了自己当年参加春试后的疲惫不堪。
一时之间，心中的严厉化作了柔情。
挥手示意，沐二老爷对管家吩咐道：“把他送回去好好休息吧。”
“是。”
管家应声，随即唤来两名仆人，三人合力小心地搀扶着沐子羡。
即便身体不适，沐子羡仍未忘记礼仪，挣扎着向父亲行了一礼，“多谢父亲体谅。”
之后，一行人在半扶半抱中，缓缓将他送回了房间。
沐念云眼含泪光，小跑着跟在后面，心头五味杂陈。
看着这对兄妹，沐舒窈几乎要失笑出声。
没想到，平日里不苟言笑的沐子羡，竟也有如此生动的表演时刻。
而且演技不俗，让沐二老爷信以为真，一时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然而，此时门口只留下叔侄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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