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暗算

二夫人在身后焦急地呼唤着。


二夫人猛地搁下了手中的假发，那精致的假发轻轻落在地上。


她的眸中怒意翻涌，似要溢出眼眶，厉声啐道：“你这老不死的玩意儿！”


话语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恨。


说罢，她亦急步追出门去，裙摆飞扬，带起一阵风。


及至沐容汐踉跄奔至府门，她的呼吸急促，像是刚从一场恶梦中惊醒。


只见沐二老爷站在那里，满脸笑意，那笑中微妙，正目送着王府马车渐行渐远。


而沐舒窈，她身姿曼妙，身上却随意披挂着一袭幽深墨色的狐裘大氅，那华贵的长摆曳地，流光溢彩，显然非一般女子所能拥有，也不符合她惯有的清雅装扮。


不用说，这份奢华的赠予自是出自萧宴之手，那俊王的宠溺和偏爱不言而喻。


"二妹这是何故？"


沐容汐的声音微微颤抖，胸间怒火蔓生，痛楚难当。


理智的一端在她脑海中低语，提醒她作为京城才女，应当温婉大度，不可因一时冲动而失了仪态；而情感的另一端却，渴望用锋利的言辞将沐舒窈层层剥开，期待看到慌乱与羞愧在她那总是含笑的面上绽放。


最终，激愤的洪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沐容汐的声音，在这静寂的侯府门外清晰而冷冽地响起：“我道是何故，原来妹妹身上的装扮，竟是男子样式？莫非妹妹的衣物在外发生了何等变故，以至于需要借男子衣物遮体？”


沐二老爷蓦然回首，目光如炬，严厉中带着几分慌乱。


“汐儿，胡言乱语些什么！”


他的话语里既有责备也有掩饰。


下意识地，他环视四周，幸而，冬日的大雪覆盖了往日热闹的小巷。


随即，沐二老爷怒气冲冲地逼近女儿，脸上的褶皱因愤怒而显得更深：“瞧瞧你的模样！”


他的手指几乎要指到沐容汐的鼻尖，语气中的失望和愤怒交织在一起。


此刻的沐容汐确乎显得有些狼狈：长发散落在肩头，未经任何装饰，身穿的简朴家居衣与她平日里的端庄形象大相径庭，脚下的绣蝶软鞋，显然是室内穿着，而非冬日应备的厚实之履。


而沐舒窈，她微垂首，用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沐容汐的模样。


沐容汐的匆忙与慌乱，让她忘记了最为重要的假发，那斑驳的头皮暴露无遗，黑色之中夹杂着几缕白丝，远观或许还能让人误会为是某种发饰，但近看之下，却令人不忍直视。


沐容汐一时之间面红耳赤，紧随其后的是满腔的委屈：“父亲怎只顾责备女儿，却对二妹的异常视而不见？一闺中女子，身着男装归来，父亲竟不觉有悖常理？”


沐舒窈身上的狐裘大氅，在冬日的阳光下闪烁着暗哑的光泽，即便是最漫不经心的旁观者也难以忽视这一明显的不协调。


沐二老爷自然看得一清二楚，但在他那秉持清正之心的眼中，既然已赐婚，侄女披着未来夫君的外衣又有何不妥？


更何况，大雪纷飞的日子里，这份来自俊王的关怀，不正是对侄女无微不至爱护的证明？


沐舒窈得郡王青睐，对侯府而言无疑是福泽深厚。


反观沐容汐这边……


沐二老爷不满地瞥向女儿，那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感情。


同为赐婚，俊王对两人的态度却是天差地别，无论是礼物还是关怀，沐容汐这边似乎连一星半点都未曾收到。


"你妹妹体弱，你又不是不知！"


沐二老爷呵斥道，语气中的严厉近乎于冷漠，“在此丢人现眼，还不速回！”


“丢人现眼”这四个字，就像是锋利的刀片，一刀一刀地割在沐容汐的心上。


“父亲怎能如此责怪我？我所作所为皆是为了侯府名声！错不在女儿，丢人的是她，沐舒窈！”


泪水在她的眼眶中打转，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字字泣血，她内心的委屈和不甘喷薄而出。


沐舒窈轻叹一声，那眼神里既有同情也有无奈，她并非喜好冲突之人，对于这种以牙还牙的方式，她并不认同。


她身披厚重的外袍，依赖于侍女冬青的搀扶，缓缓迈向沐容汐。


“姐姐言我贻笑大方？”


她开口，声音细弱蚊蚋，却又在寒风中多了几分柔和。


沐容汐高昂首颅，眼神中闪过一丝挑衅和愤怒：“难道非然？闺中少女未及嫁娶，竟与郡王同车并驱，乃至下车之际，衣衫互换，车内所为，你可敢禀告父亲大人？”


“汝！”


沐二老爷的怒气已到极点，他伸出手欲拉过沐容汐，若非身处众人注目的侯门之前，恐怕早已是一巴掌挥了过去。


白日之下，雪花纷飞，渐渐融化成水，滑落于地。


即便以最不堪的臆想，俊王与沐舒窈之间又能有何不堪之事发生？


更何况，他们同属一族，血脉相连，沐容汐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


即便真的有所谓的“失检点”，家族的颜面也该在内部悄悄处理，怎么能在自家门前高声宣扬，引来不必要的非议？


沐二老爷的怒意未消，目光却转向了沐舒窈，只见她歉意一笑。


“二叔，抱歉了。”她轻声说道。


“窈儿，此话怎讲？”


沐二老爷不解，眉宇间凝聚着疑惑。


沐舒窈只是微笑，并不作答。


斗篷之下，一只素手洁白如雪，突然之间，啪啪四声脆响，正反两面皆中，沐容汐的面颊顿时感到火辣辣的疼痛。


沐舒窈身姿纤细，举止间透着一种病弱美人的风情，但这一次的举动却让人看到了她隐藏的力量。


那一掌之击，快如闪电，令沐容汐毫无防备，瞬间跌倒在地，动弹不得。


沐舒窈甩手轻呼：“痛煞我也！”


冬青与春桃，两位侍女急忙上前，一人温柔地握住了她的手，另一人则俯身为她轻吹脸颊。


“哎……”


掌声落定，沐二老爷愣在那里，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与困惑。


他内心充满了疑问：眼前的这位柔弱喊疼的少女，真的是那个自幼体弱多病，外界传言命不久矣的侄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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