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 救救孩子（1）
宿醉。
麦星阳被一阵急促的电话吵醒时，感觉自己脑袋里面正有一架直升机，开着旋翼“嗡嗡”转个不停。
他呆滞了几秒，从枕头底下扒拉出手机放在耳边：“喂……”
“麦子，看班群了吗？”高凯的声音从另一头传过来，“学委又在催采访课的作业了。”
“嗯？”麦星阳抓了一把蓬乱的头发，他眨了眨眼睛，在一瞬间僵直在床上，“我靠……你说什么？！”
“采访课作业啊，最晚这周五就得交了。”高凯天生大嗓门，在另外一头说得起劲，麦星阳却觉得一股凉意从自己的尾巴骨上直接窜上了头顶。
采访课作业！
之前本来在微博上联系到一个民间动物保护协会的组织人，谁想到快到采访的时候那人说临时有事要去外地，采访的事就黄了。麦星阳本来想着回头再找找人，就被傻/逼前男友的事给耽误了。
今天是周一，周五就要交采访稿，中间的步骤包括但不仅限于约采、采访、扒词、写实录、写手记……根本来不及好吗！
麦星阳觉得头更大了，这已经是大三最后一学期，期末作业交不上去就是要挂科，挂科就要重修，重修就耽误实习。连锁反应，环环爆炸。
他大四还怎么过？
“喂，麦子？”高凯听见麦星阳在电话另外一头突然没了声，意识到事情的不对，“你不会……还没约采访呢吧？”
麦星阳有点崩溃，他直愣愣地又倒回床上，双眼无神：“怎么办啊——”
高凯在电话另外一头沉默了一会，给出了两个字做回答：“棘手。”
……
“所以你打电话就为了提醒我这个？”麦星阳仰躺在床上，觉得自己脑袋里面那架直升机转得更加欢快了，太阳穴一突一突地发疼。
“噢不是。”班群的消息是在高凯正打电话的时候跳出来的，他就顺口说了，也没想着一说就出了大问题。
“那你是为了什么？”麦星阳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看淡人生的苍凉感。
“邱向涵那小子在外头风光够了，这两天总算回国了，哥几个今晚给他攒了个局，你来不来？”
“不行啊，我的凯哥，我昨天刚跟晋澎那王八蛋喝了个分手局，现在浑身难受……”麦星阳的话刚出口，突然睁大了眼睛，连滚带爬从床上下来，“等等，你说谁回国了？”
“邱向涵，你向涵哥。”
呆滞了一瞬间，麦星阳把到嘴边的脏字全给咽下去，几乎要落泪了：“去，我去，我一定去！”废话，此时不去更待何时？这可是完成采访作业的大好机会！
……
下午麦星阳在倒腾自己出门的时候还在想，为什么小时候都是一个院里长大的，长大了之后差别却那么大呢。
竹马成了明星，自己还是个背着设备到处求采访的学生记者。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邱向涵，如果这会去微博上搜他，铺天盖地全是彩虹屁。
之前是没仔细关注，这会麦星阳不得不握着手机开始查，那部让邱向涵一夜爆红的电影——《告别安德森》，一部国外知名导演拍摄的公路片。
剧情简介上写着，本片讲述了乡村男孩安德森在一次意外中被家人撞破了自己异于常人的性取向，在一次与基督徒母亲的争执过后，决定独自离开家乡，寻找新的生活。
这样的题材，一看就是为了冲击奖项嘛。麦星阳摸着自己的下巴，在脑子里面分析得头头是道。
果不其然，往后翻就发现《告别安德森》上映之后，一举斩获多项大奖。虽然在国内上映不了，但是超高人气的获奖作品还是在各大视频网站上播放了。而被中国观众们津津乐道的，是这部外国电影里面出现的一张中国面孔，一个新人，戏份竟然不少。
这人就是邱向涵了。
时间来不及，麦星阳没有再看下去，点了个收藏电影之后就把手机揣进了口袋。
临出门他又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纯色半截袖，牛仔裤，帆布鞋。干净利索，非常像是一个靠谱的记者！
麦星阳在心底给自己的搭配点了个赞。
然而在上了出租车打开手机看地址的时候，麦星阳意识到事情好像有哪里不对——他以为高凯他们约在了哪家饭店，谁想着他们直接约去酒吧？！麦星阳再次低头看了看自己纯色的T恤和牛仔裤，决定再按一下取消赞。
有句话说得好：来都来了。
麦星阳下了车，就看见高凯叼着根烟在夜店门口冲自己挥手。三步并作两步，麦星阳拍在了高凯的肩膀上：“怎么回事，直接约到酒吧来了？”
“那你以为是去哪啊？”高凯抽烟有个怪癖，外头那些牌子烟都不抽，专门抽得某种进口女士烟，说是烟味没那么呛。麦星阳一直没闹明白，抽都抽了，自己还嫌弃自己呛又是哪一种操作啊？
“邱向涵现在可是个明星。”麦星阳说这话的时候不自觉压低了声音。
高凯笑了笑，一口烟吐出来：“是呗，所以这给他挑得京城最好的吧，绝对比乐扣保密性还好。你就放心吧，来这的人有几个在乎你是哪个明星的，黑了吧唧，什么也看不见。”
麦星阳的话被噎回去，他瞪着高凯：“我以为你们约得是饭店。”
“你怎么这么迷糊啊，采访忘了不说，连地址都不看一下吗？”高凯大笑几声，看了一眼表，晚上八点半，也就麦星阳这种象牙塔里捧大的小屁孩真的空着肚子等到这会。
还是得给自己这个发小解决一下饿肚子的问题。
……
今天来的都是原来一个院长大的哥们，小时候一起打架、爬墙、招猫逗狗……麦星阳最小，又长得漂亮得像个娃娃，邻居家的哥哥们都让着他。那会邱向涵是这群小屁孩公认的孩子王，闹事的时候冲在前头，又总是将自己的小弟护在后面。
麦星阳是他的重点关照对象，两个人好得跟亲兄弟似的。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麦星阳初三那会，邱向涵高三。邱向涵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跟谁都没打招呼，直接丢了国内的高考，去国外读了个艺术类大学——美名其曰，追求自己心中理想的艺术殿堂。
麦星阳那会气得连参加中考的心思都没了，恨不得自己飞去国外问问邱向涵，怎么就不能打声招呼再走，自己在他心目中就连这点地位都没有吗？
结果当然是没飞成，那会他才十六岁，离开监护人什么都干不了。
事情都过去六年了，麦星阳也早就不打算记这个仇。两个人分开的头几年里，麦星阳自己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单方面宣布和邱向涵断了联系。这几年上了大学，见到了形形色色各路“神仙”，麦星阳总算又是想起了原先那帮哥们。要说虽然这帮发小嘴是损了点，但至少是真心实意互相帮衬着的，没人话里留着话，笑嘻嘻地算计你。
这样，麦星阳才又通过高凯，和原先小时候那帮人联系上，当然，也包括邱向涵。
关系不如从前是肯定，不过好歹列在了节假日的祝福名单上。
麦星阳告诉自己，过去的事就让它翻篇吧，没那么多可矫情的。所以这回听说回国的是邱向涵，麦星阳想都没想就来了！唉，没办法，没完成采访的新闻人真的很卑微……
邱向涵按照高凯给的地址进来的时候刚好九点过一点，暖场时间，整个昏暗的光线下，不时有酒杯碰撞的嘈杂声从各个卡座里面传出来。邱向涵戴着个黑色口罩，跟着侍者后面走到了高凯预定的卡座。
先看到的就是一颗毛绒绒的脑袋，几乎不怎么需要辨识，邱向涵就知道那个背影的主人。
长高了，还是一样的瘦。
麦星阳正在红红绿绿的镭射光下面，双手捧着饭团细嚼慢咽，乖得不像话，腮帮子一鼓一鼓就像是某种等着顺毛的小动物。
邱向涵没忍住手贱在麦星阳的腮帮子上弹了一下，麦星阳一个愣神差点把嘴里面的东西喷出来。
手感不错，还带了一小声闷响。
“这鼓面不错。”邱向涵走到麦星阳身边坐下，“听声音是个好腮帮子。”
麦星阳把头转向邱向涵，一脸没缓过神的样子。这会邱向涵脱掉了脸上的口罩，一张帅气的脸脱离了手机屏幕，直接立体呈现在他眼前，麦星阳半天没说出来话。
他不想说，他怕得罪自己的采访对象。
但谁能告诉他邱向涵这是怎么回事！哪有好久没见第一件事是戳别人脸的？
怎么办，现在再约个别的采访对象来得及吗？
“向涵哥。”麦星阳生涩地喊了一声，几年没见的人，这会这么突兀地出现，麦星阳多少有点不适应。不过都是成年人了，不至于把这种不适摆在面上流露出来。
好在邱向涵也不指望他说什么，笑眯眯看了他一眼，就把脸转向了一边正聚成一团闹腾的男生们。
“高凯，你小子怎么约到这里来了？”邱向涵冲着那边招了招手。
高凯正跟人摇着骰子，听见邱向涵喊他，像个猴似的窜过来，一巴掌拍在邱向涵肩膀上笑道：“哟，我们大明星总算过来了。”
邱向涵伸手把高凯的爪子从自己的肩膀上拍下来：“叫哥，没大没小。”
“叫个屁。”高凯拽着邱向涵往酒桌另一边走，不忘招呼坐在那里的麦星阳，“诶，麦子，你别一晚上就跟那吃你的饭团了啊，过来一起玩会。”
麦星阳三下两下把饭团咽下去：“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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