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深度观察（21）
看到那双眼睛时, 休斯顿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那双眼睛细长布满血丝，暗绿色的瞳孔很小，掺杂着几丝足以使世界燃烧的疯狂。然后是一张画着可怖小丑妆的脸，像被油漆染上去的绿色头发耷在脸颊两侧, 皮肤苍白干燥, 下巴很尖，整张脸又长又消瘦。
休斯顿不自觉吞了吞口水。
他认出了他——小丑。
小丑是哥谭有名的超级反派, 疯子, 他在一年内就能策划上百起谋杀案——用窒息, 枪击，斩首，爆炸以及自制的有毒笑气。他甚至还杀死了蝙蝠侠的罗宾。
休斯顿本打算去找他, 他却主动出现了。
猝不及防，休斯顿感到一股慌乱从脚底顺着血液慢慢往上流。他的神经顿时绷紧, 甚至连发烧也觉得不算什么。
出租车开动了，休斯顿发现这不是去公寓的方向，而是去
“我们去机场，亲爱的。”小丑对他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口森森的白牙。
休斯顿感到一阵恶寒，下意识想去拿枪，然而小丑比他更快一步把手伸进他的风衣下, 拔出了他绑在大腿上的手枪。
“哇哦，”小丑把枪举在面前，仔仔细细地瞅着看，“这真是一把好枪。你是从哪儿买的呀？”
司机把方向盘攥得紧紧的, 甚至发出一两声刺耳的转动声。小丑笑了几下, 苍白又诡异。休斯顿没有回答。
小丑于是扭头看他, 把枪上膛，汽车里清净得只剩下呼吸声和手枪的咔啦声。
休斯顿看着车窗上的反光，小丑的侧脸只在冷冷的太阳光下印上一半，街道旁偶尔有相隔极远的路灯一闪而过，小丑裂开的嘴角上拉过一道狭长刺眼的白光。
冰冷的枪口贴上了休斯顿的一边脸颊。
“小可怜，”小丑用一种古怪的深情语气问他，“有谁欺负你了吗？告诉我我帮你去教训他。”
微弱的阳光穿透玻璃淋在眼皮上，休斯顿的睫毛不停颤动，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这是我自己不小心摔伤的。”他说，眼睛紧紧盯着挂满模糊刮痕的车窗。
“撒谎！”小丑凑近对他吐出一口气，那气息能燃起火来。
他把枪口缓慢滑到休斯顿的太阳穴上，休斯顿屏住呼吸，心砰砰直跳。
“只有坏孩子才撒谎，而坏孩子要受到惩罚。”
小丑似乎想要扣动扳机，拇指轻微动了一下，汽车猛地打了个滑，他被重力带动倒向了另一边，骤然拉开了和休斯顿的距离。
重力不稳的零点几秒，休斯顿差一点就可以冲出去把手枪抢回来，然而小丑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紧紧盯着他，枪口对准他的脑袋没有一丝偏差。
“该死的，斯莱德。”小丑骂道，“好好开你的车！”
休斯顿急促眨了几下眼睛。斯莱德。他开始琢磨这个名字。
“等等，这是什么？”小丑突然又靠了过来，枪口这次移到了休斯顿脖颈处那一小块增生的肉疤上。
休斯顿紧抿嘴巴。
“我知道了！”小丑又开始尖叫，自言自语地说，“这是酒精中毒做血液透析留下的，对不对？他们在你的脖子上开个口子，插进比起血管大得多的管子，然后把那些东西排出去，整个过程他们都需要很用力地压着你的脖子。就算是超人也得哀嚎不停。”
枪口狠狠压在肉疤上，休斯顿感觉那一块皮肤血管里的血液在低低嗡鸣。
“你有悲惨的一天，你一定有！”小丑举起枪哈哈大笑，莫名地兴奋起来。
每个人都有悲惨的一天，但不是什么人都会成为小丑和蝙蝠侠。
休斯顿微微蜷起身体，发烧和几丝恐惧带来的不适使他感到阵阵难受。
他听见小丑喃喃地说：“我需要一个观众你就是那个合适的观众。”
休斯顿不知道观众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选中。但很显然小丑并不想过多解释。
“这样吧，”小丑的绿色眼珠转了几下，之后又紧紧盯住他，“如果你不想做观众，我给你一个机会离开。”
他猛地把一只上膛的枪塞进休斯顿的嘴里。
休斯顿被迫仰起头，枪管紧紧压着他的舌头，舌尖尝到了枪口的温度，冷的简直要把整个身躯冻麻。
“我数三声扣动扳机，有50的可能你可以存活。如果这真是一把好枪，0的可能。如果这支枪没有放子弹，我算算，你存活的概率也许是200？”他说。
休斯顿眨了好几下眼睛，他感到黏腻的汗珠顺着发闷的头皮层滑到脖颈处。
但他并不害怕，隐藏在风衣下的手已经触到了冰凉的刀柄。
一秒不到，有50的可能他可以在小丑射出子弹前就杀死他。如果那把枪的零件出了点小问题，200的可能。而如果他的腰套绑得太紧，他拔出匕首就需要更长时间，那么杀死小丑的概率就是0。
时间一下拉得极其漫长，然后坐在驾驶位上的男人不慌不忙地开口：“我们到了，先生。”
小丑猛地收回塞到休斯顿嘴里的手枪，放进了他自己的兜里。他跳下车，哼了几声轻快的音符，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休斯顿的手仍然紧握刀柄，他舔了舔嘴角结的暗痂，扭头看向窗外。
小丑穿着熨帖的紫色西装外套，领口绿色的领带一丝不苟，黑色皮鞋擦得锃亮发光，脚踝处露出绿色条纹的袜子。他挥舞双臂，对着飞过天际的几架飞机做了个绅士的鞠躬礼。
“哥谭大机场！”他笑着打招呼。
“下车！”司机在车窗上重重拍打了一下。
休斯顿扫了他一眼，四五十来岁，白发，右眼带着眼罩。左边的眼睛里的目光阴森可怕，就像一头猛犬，在心里乐滋滋地想事先知道你的肉味道如何，然后就把你的手臂撕下来。
“看好他，斯莱德，我会付你更多的钱。”小丑交代，然后朝机场里面的南广场走去，伴随着皮鞋喀啦喀啦的配乐。
“丧钟。”休斯顿在小丑走后轻轻念出对方的名号。他认出了他。
丧钟，斯莱德·威尔逊，全球大名鼎鼎的雇佣兵，和牌皇、死侍常年居于政府通缉令的前三名。悬赏金额高达上百万。
“他付你多少钱，我可以加倍。”休斯顿离开出租车对他说。
丧钟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
“我不缺钱。”他说，然后一手抚上休斯顿的颈侧，狠狠按在酒精透析的疤痕处。另一手拔出他风衣里的小刀。
四把投掷匕首相继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带了几把刀？”丧钟问。
休斯顿乖顺地拉开风衣，战术腰带空空如也，“没有了。”他回答。
“那你想要什么，小丑给了你什么报酬？”休斯顿继续之前的问题。
“不能泄露，这是行规。”
丧钟把地上的刀踢走，松开按着休斯顿脖颈的手。然后从后腰带利落地拔出一把手枪。
冷风刮过，休斯顿的额边发落下来一绺，划到他的眼角带来一阵酥痒，他摆摆头，却没摆脱开这令人不适的触感和发烧的高温。
不过普通的发烧并不影响他思考。
“你对钱没有太多兴趣，小丑身上应该没有你想要的那么就是他手中掌握着些什么”
休斯顿想起自己曾看的资料，上面说斯莱德还有一个女儿，他最开始做雇佣兵就是为了给女儿筹钱。
于是他说：“你的女儿在小丑手上，或者说他的同伙手上。”
斯莱德眯起眼睛，他握着枪柄，垂着手，枪口对着地面。
“你很聪明，但过于天真。”
他手腕不动，缓慢抬起枪口。很显然，丧钟并不想多谈，只想完成任务。
“我会把你带到一个地方，然后你安静地给我待在那里。不要惹是生非。”
“你知道吗，我的头曾经说我太喜欢惹麻烦，你把我放到那里我不会安分的。”休斯顿的左手插进裤兜。
“我会让你安分。”斯莱德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战斗过多少年？”休斯顿突然问，然后替他回答，“我猜是三十多年。还不够。”
话音未落，左手伸出，一枚蝙蝠镖猛地击中斯莱德的手背，突然袭来的疼痛感使他下意识松开了握着枪柄的手，手枪掉落的同时他被大力掀翻。
斯莱德被揍了一拳，脸被强劲打得侧过去的时候——他急速地用仅有的一只眼睛捕捉蝙蝠侠的身影。但是没有，那枚蝙蝠镖是休斯顿射出的。
下巴挨了一拳，但那不值一提。斯莱德双手拽着休斯顿的肩膀一个背摔把他的脑袋狠狠砸到地上。
休斯顿被砸得有些晕眩。
但当斯莱德即将再次把手放到他肩上时，他反射性地做出了反应。
休斯顿用膝盖支撑起身，紧紧抓住袭击他的那只手臂向外扭去，接着往下猛地一拽，将斯莱德整个摔倒在地，之后迅速卡住他的喉咙，用膝盖抵住他的胸口。
整个过程只在一秒内完成。
斯莱德的身体被压制住，但他的右手握住了掉在地上的手枪枪柄，朝着对方的手臂迅速开了一枪，结束晕眩的休斯顿以人类不可能做到的反应速度侧滚躲开。
子弹只是擦过他的脸颊，绽开一道可怖的伤口，粘稠的鲜血滑过下巴滴落到地上。
斯莱德啐了一口带血的吐沫，接着就躺倒的姿势再次射出几颗连续的子弹。子弹快速摩擦枪膛炸裂产生的火花簌簌落下，灼目耀眼。
侧滚后一只手撑在地上的休斯顿屏住呼吸，肾上腺素让他蓝色瞳孔里的瞳仁缩成了一个漆黑小点。
视野却扩张到极致。
周围时间的流速奇异地变慢了，仿佛变成了失去色彩、凝滞成缓慢流淌的黑白灰电影画面，一帧又一帧接着滑过。
子弹携着冷风的声音低沉而尖锐。
休斯顿盯着斯莱德的手腕运动和子弹轨迹，在第一枪射出之前向旁边飞扑，躲开了子弹。
第一颗子弹落空，击中了车玻璃。
休斯顿来不及去看，只听到刺耳的一声，接着就是支零破碎的玻璃哗啦一下倾泻在地。镜中正在打斗的两人的影像碎成了千万片。
斯莱德的呼吸节奏加快了，猎手缓慢眯眼，瞄准着扣下一枪。
第二颗子弹呼啸而出，划开一道闪亮笔直的线。
休斯顿双手撑着车盖一个倒立从车上翻到侧面，子弹穿过他的风衣衣摆，在上面留下了一个带着火药痕迹的洞。
又几颗子弹射中了侧面的车玻璃，碎裂的玻璃渣子看起来像是一地雪花。
休斯顿蹲在车后，在斯莱德停止射击转换方向时，他灵巧地钻进汽车，扭动仍然插在里面的车钥匙，急打方向盘，开着车直直撞向丧钟。
斯莱德反应很快，他撑着车盖跳起闪躲，然后拽着引擎盖支撑身体把手伸进破了一半玻璃的车窗，在里面扔了个什么东西后利落地站在地上。
来不及减速，车轮和地面急刹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车身一头撞上了路边的广告牌，广告牌的栏杆死死嵌入车盖里。
休斯顿被震得手指发麻，胸口仿佛被人砸了一下，嘴唇开阖几次，几乎发不出一点声音。
然后他瞪大眼睛，看清了斯莱德扔进来的东西。
圆形的，发着红光，嘀嘀响着。
破片手雷。
fuck！
休斯顿推开另一边的车门，急速飞扑出去。
下一秒，汽车内荡起一声巨响。气流随之袭来，产生的冲击力直接将车门和车盖掀翻穿越宽阔的街道，广告牌跃上天空又深深插进地面。
车身燃起熊熊火焰，浓烟滚滚。
在爆炸过后的烟雾里，休斯顿踉跄地倒在地上翻滚了好几下。
他后背的风衣被烧得几近没有，露出沾着黑色火药痕迹的衬衫和一片粘稠鲜血的后背。他的心脏在死里逃生后砰砰撞击着肋骨，喉咙发干，口腔里有着浓烈的血腥气——他紧张之下咬破了舌尖。
然后他往前爬了一下，右手紧紧攥住之前掉落在地上的投掷匕首。
鲜血从掌心渗到地上的泥灰里。
斯莱德眯起眼睛，敏锐地捕捉到了一片烟雾里的人影，再次扣动扳机。
其中一颗穿过衣袖划过休斯顿的右手肋侧，他没有来得及感受丝毫痛楚，一个滑铲捡起地上掉落的另一把匕首，朝斯莱德飞掷过去。
缠在斯莱德身体上的战术腰带在他反应过来后瞬间松弛下来，第一把匕首斩断了它们。另外一把手枪和一些弹匣武器掉落一地。
接着是第二把匕首，斯莱德翻倒在地面上，看着闪着冷光的匕首从他脸上飞过。他跟着射出一颗子弹。
休斯顿把腰弯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幅度躲开子弹，然后用脚尖灵巧地勾起地面上的第三把匕首。手腕翻转握住掉落的匕首刀柄，之后再次对准斯莱德掷出。
锋利的刀尖吸收着太阳的冷光，如同一条吐着芯的毒蛇。薄薄尖刃映出了冰冷的蓝色瞳孔。
短短一秒内来不及完全闪躲的斯莱德右臂上插了一刀。但他的左臂仍然能活动，左手夺过右手的手枪，向朝他飞扑而来的休斯顿射出一颗精准的子弹。
休斯顿把丧钟压倒在地。
丧钟趁机将一颗子弹送进他的小腿。然后肩膀被对方的肘部狠狠击中，唯剩的一把枪落在地上。
休斯顿从腰带和裤子的间隙里拔出第四把小刀，转手狠狠插进斯莱德的左手手背，将他和地面钉在一起。
匕首侧刃的放血凹槽沾满了斯莱德·威尔逊的鲜血。
在对方反应过来前，休斯顿咬紧牙齿用肘部狠狠撞击他的脑袋。
脑袋和肘部、地面不停相撞，泥灰被震得飞起来落在两人的衣服和粘稠的鲜血里。
四五下后。丧钟终于昏死过去。
休斯顿翻过身躺倒在地上，深深呼出一口绵长的气息。汗水从额头上滴落下来，他的脸苍白无比。
一分钟后，他从地上摇晃着站起来，一边喘息一边伸手摸了摸几处伤口。衬衫已经被血浸得湿透了，好在肋骨并没有太大损伤。
他舔了舔嘴角，吐出一口血水，在一片狼藉的爆炸废墟里找到了蝙蝠镖，塞进兜里。然后捡起丧钟的手枪和一把离他最近的匕首。
之后他拖着被射了一颗子弹的左腿，踉跄着向机场的南广场走去。
想知道小丑在哪其实很容易。休斯顿只要和涌出的人群走相反的方向就可以了。
他来到广场，到处都是声嘶力竭尖叫的人群。尖叫声带给在场每一个人茫然的恐惧，最后扩散成混乱的逃亡和溃散。
人们从机场里挤出来，看见他又再次大叫地躲开。
休斯顿知道他现在看起来糟糕透顶，浸湿的发丝耷拉在脸颊两侧，脸庞和身体到处都在爆炸中沾上了黑灰之类的污尘，而且鲜血不停地滴落在地上。
于是他从破烂不堪的风衣兜里掏出墨镜，戴在脸上。
哪怕这样，人们也恐惧地看着他，唯恐避之不及地躲开。
嗅到烟雾的探测器红灯闪烁不停。电子声语调无波地重复着广播：“警报！警报！机场北侧和南广场部分地区侦测到火警，请立即疏散。”
休斯顿看见了不远处的火光。
走近一些后他发现草坪上的植物都在一把火中烧成灰烬，小丑站在广场最中间的高台上，试图把一个热气球升上天空。上方飞着几个无人机正在进行直播。
小丑挥舞着手臂像是在做一场激动人心的演讲，夸张的言论，配上那张恐怖的妆容和疯狂的眼神，足以震慑住其他的人。
但这并不包括休斯顿。
他取下墨镜扔掉，紧紧握着枪柄，毫不犹豫地把枪口对准小丑。
小丑发现了他，停下动作，歪头看向他，然后舔了下干裂的嘴唇。
“why so serious？”他说。
突然间，闪电般的疼痛窜进休斯顿的身体。
一个小丑帮的人用电棍狠狠敲击他的后背，然后是膝盖。受伤降低了他的敏锐度，他本可以发现其他埋伏的家伙。
一波又一波的电流冲击使休斯顿的神经末梢产生持续不断的剧痛。
最开始是脚腕软化成水，支撑不住一座庞大巨物，然后沉重的小腿缓缓下坠，扯着膝盖跪倒在地。胃部开始翻滚，嘴里发着铁锈味的干，昨晚喝的药水也跟着膝盖的触地而下坠，在身体里砸出连绵不绝的浪花。
又一棍在他脑后狠狠敲去。
他整个人轰然倒地，短短的一瞬间，大脑试图传送给躯体的所有信号全都窜了线。
休斯顿急促地喘息。当小丑帮的家伙把电棍别回裤腰带的时候，他还在痉挛。
在一片闪着黑白雪花的视野里，休斯顿看见小丑进入了热气球，然后缓缓升向天空。
然后一个人用自己的身影挡住了小丑，他把电棍举得高高的。
一束太阳光透过机场的玻璃照在武器最顶端闪烁不停。
在那致命一击落下前。
一颗子弹噗地一声射入他的脑袋。他倒在地上。
一秒后，机枪762mm的子弹倾斜而出，像是下了一场闪烁着死亡气息的金属之雨，又仿佛熊熊燃烧的火焰烧尽森林。
枪响轰鸣几乎震裂耳膜，当风吹过来时，休斯顿的鼻腔里满是铁锈与火药的味道。小丑帮的尸体倒了一地。
半昏半醒中，休斯顿感觉一个人拽着他的衣服，死死拖着他来到了一个隐蔽安全的角落。
太阳光透过机场的玻璃照在了那人的头盔上，把那抹红色照得格外鲜艳。
“杰森？”休斯顿迷迷糊糊地说，呼吸短促，“你不应该来。”
“我不来你就要死了。”
杰森脱下头盔，试探性地弯下腰。在发现对方没什么反应后，他猛地张开双臂将休斯顿拥入怀中。抿成一条线的两片嘴唇干燥得发裂，那双像北斗星一样亮的蓝色眼睛闪着火焰。
一阵喘不过气的战栗骤然将休斯顿淹没了，他急促喘息，哽咽着回抱杰森，将脸深深埋进对方的肩膀，手指痉挛地抓紧对方脑后的黑色碎发。
他们抱了好几分钟，杰森最终松开手。
“蝙蝠他们一会儿就到。”杰森从黑色袋子里拿出一排排黄色的机枪子弹，把它们安在机枪上。
休斯顿呼出一口气问：“你去做什么？”
“我去杀小丑。”杰森摆了下他虚弱的身体，让他靠着柱子好喘气。
“你不应该去”休斯顿虚弱地说，他那双蓝色眼睛慌乱地眨着，“小丑还有后招。”
“他在天上，热气球里，而我会把打下来，就像射鸟一样，你好好看着吧。”杰森戴上头盔，提起机枪抗在肩上。
正午的太阳冉冉升在最高处。
休斯顿的蓝色眼珠此时蒙上了一层氤氲的气息，他感觉自己的后脑勺因为头发上的血液逐渐凝固变硬而发痒。而他血管里沉重的生命正在缓缓流淌，热烈而疼痛。
杰森一步步离开，阳光下他的红色头盔附上了几丝明亮的蓝色辉光。然后一层浓重的烟雾出现了休斯顿的视野里，就像透过墨镜看东西一样。
他闭上了一只眼睛，视线边缘呈现出一种朦胧的灰色。
杰森的影子没有了，他又闭上了另一只，这一次黑暗彻底笼罩了他。
不，还有一束极其耀眼的强烈的红光。
游戏面板在紧闭的视野里展开。仿佛有意识一般，他知道他需要什么，或者说将需要什么。
[是否开启《司机模拟器》，载入操作角色副位——h·汤姆]
在丧失意识的前一刻，他默念“是”。
下一秒，休斯顿整个人化作飞烬消失。
半小时前。
当提姆回到韦恩庄园时，他发现布鲁斯正盯着手机看。漏光的屏幕上有几行英文字母，发信人是休斯顿。
布鲁斯脸上的表情很严肃，却带着几分令人毛骨悚然的深情脉脉。提姆瞬间起了层鸡皮疙瘩，他悄无声息地走过去。
布鲁斯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身影，立刻把手机盖住。做贼一样心虚。
“哇哦。”提姆扬了下眉头，“什么信息我不能看啊。”
“大人的事，小孩子插什么。”布鲁斯把手机塞进兜里，打开了电视。
电视新闻滚动起头条。先是亚马逊的突发大火，然后是复仇者联盟又覆灭了一个小型反派基地，之后是一些零七杂八的东西。
中间广告过后是大规模的抗议游行，人们高举牌子反对变种人。
“变种人迟早会统治这个世界，如果我们不采取任何措施。”一名市民接受采访。“我父亲死在了一年前的曼哈顿121事件里，他是一名伟大的人类医药学家，凶手至今还未找到，他一定是一名变种人！”另一位女士泪流满面。
然后电视画面突然一闪，新闻频道突然变成了私人直播，一个极不清晰的直播画面出现在屏幕里。小丑的的脸进入镜头，他脸上拉出一个令人恐惧的笑容，兴奋地抖动着身体。
他舔了下嘴唇，歪着头说：“小蝙蝠，我知道你在看，我在机场里的一架飞机上安置了炸弹，如果它突然开动或者到了时间，那么就会——”
“砰——”小丑夸张地挥了下手，做出一个爆炸的动作。
镜头闪烁了一会儿。然后停了。
布鲁斯捕捉到了背景里的烟雾和火光，以及让人无法忽视的巨大的热气球。一切温馨的感觉都变样了，他只觉得恐惧袭遍全身。
“这是哥谭机场！”提姆大喊，“近几年新建的那个。”
布鲁斯的脑袋里不停回播之前的画面，联系稻草人逃走还未被抓回的事情，他强烈怀疑热气球里有稻草人升级版的恐惧毒气，于是皱起眉头对提姆说：“去拿恐惧毒气的解药。”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是那个休斯顿曾经留下的、还没用完的解药，我把它解析出来做成了更多份。提姆，你需要操控可以降雨的无人机把它们带过去。”
“等等，杰森给我发了条定位。”
提姆扫了眼通讯器，然后一脸惊恐地抬头说，“是休斯顿的定位，他好像受伤了。”
恐惧在身畔炸开，布鲁斯没再开腔，他抖着双手来到蝙蝠洞。
提姆的十指飞快敲打，电脑左边的机器迅速旋转，在短短时间内就将所有药剂准备齐全。阿尔弗雷德接管了蝙蝠洞另一侧连接大屏幕的电脑控制器，正在调机场监控。
达米安换上了罗宾装，布鲁斯已经穿着蝙蝠衣一溜烟钻进了蝙蝠车。当热气球彻底升上太空后，他们已经飞速赶到了机场。机场外围来了几辆大巴车，里面钻出一堆戴着小丑面具的人。
蝙蝠侠盯着那群人开始发号施令：“神谕，控制无人机扫描机场里的所有飞机，一旦发现炸弹和任何不对劲就立刻汇报。”
“红罗宾，你随时准备用无人机降下解药。”
“罗宾”他迟疑了一下，然后继续说：“你去拦住杰森，一定不要让他接近小丑，并且也不要让他射穿热气球。”
紧接着蝙蝠侠呼叫“便士一”。
“抱歉，老爷，我没在监控里看见休斯顿先生的身影，等等，”阿福的声调变化了，有些惊讶，“我发现了昏迷的丧钟。他身上中了几刀，旁边有辆爆炸过的出租。”
布鲁斯沉默了几秒，信息洪流在他脑海里迅速流动最后分门别类地涌进一个个小瓶子。
他把其中一个信息瓶子拧上瓶盖，然后冷静地说：“呼叫戈登过来抓人。不要告诉他是谁干晕了丧钟，如果他问起来就说是我做的。还有，不要让警方进入机场里。”
最后，他说：“休斯顿的事情我来处理。”
说这句话时，有一小片阳光正好投射到他结着暗痂的嘴角上，布鲁斯感到一丝细微的绵痒和温暖。
来不及感受更多，他往机场阴影里窜了进去。
几个印着蝙蝠logo的无人机在天空上飞来飞去，不停扫描着停驻的飞机。
“正在扫描热视像”神谕提高了声音，“蝙蝠，我发现了fbi的直升机，他们正准备押送那名犯下命案的变种人男孩。”
小丑为什么偏偏挑这个时候？而fbi也准备押着犯人离开？
布鲁斯正将那些小丑的同僚们放倒，他轻巧地跳起，甩出蝙蝠镖瞬间摧毁对面的枪械，然后对神谕说：“制止他们启动直升机，不择手段。”
他怀疑小丑的炸弹就在那架直升机上。
子弹从他背后直直射来，蝙蝠侠翻滚避开同时丢出几个烟雾弹，然后仅仅几秒就在一片浓雾里放倒了所有敌人。
当他无声落在地上时，布鲁斯听到了从身后传来的机械咔嗒声。他扭过头去，看见一个穿着机械重力机甲的敌人朝他走来，每走一步地面就震一下。
布鲁斯皱起眉头，并不是因为敌人的棘手，而是因为他突然意识到——制造这起事故的幕后黑手并不止小丑一人。
另一边，杰森爬到了机场的天台。
他抬头看向天空，小丑正在热气球下哈哈大笑，嚣张又明目张胆的样子让杰森恨不得立刻给他一枪。
耳麦里远在布鲁克海文的夜翼正试图劝阻他，杰森直接拔掉了连接线。他把机枪扛在肩上，然后把枪口对准小丑的方向。
但天台的风很大，热气球又离得太远。
杰森没办法保证这一枪不会打中热气球。但如果射出的子弹足够多，总有一个可以穿过小丑的肌肉穿过静脉进入他的心脏。如果打偏了，子弹穿过胸腔穿过动脉或者其他什么地方，巨大的冲击力在他的身体骨髓血管里积蓄，他会在疼痛中慢慢死去，还可以吐出几句恨不得再让人给他一枪的遗言。
但不管怎么样他都会死。
杰森微微弯曲指尖，准备扣动扳机，然后他的机枪猛地被绳钩拽到了另一边。
三原色罗宾把枪踩在脚底，朝他倨傲地抬了抬下巴。
“罗宾！”杰森愤怒地大叫起来。
“父亲说那热气球里面可能是毒气，”罗宾回了他一个白眼，“你这个蠢货。”
杰森还想说什么，耳边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砰——”。
一架军用直升机甩了一枚手榴弹在热气球上方。然后气球猛地炸开了，暗绿色恶臭的恐惧毒气烟雾缓缓扩散蔓延，小丑拽着直升机扔下的绳索在空中尖叫高呼，然后缓缓爬进飞机里，踹下了他的同伴。
“这他妈怎么回事？”杰森目瞪口呆，那人坠落摔死在天台下，杰森探头看清了他身上穿着的军用背心。像是军队最新研制出来的成果。
“看起来是内讧。”罗宾又翻了个白眼，从腰带里拿出两个毒气面罩，一个戴在自己脸上，另一个砸到了杰森的头盔上。
杰森面无表情地捡起来。
“红罗宾。”另一侧的蝙蝠侠沉着冷静地下指令，“播撒解药。”
人工降雨唰唰地响成一片，机场不远处gcpd正戴着毒气罩疏散人群。swat机动部队正在整队，随时准备冲进去。
戈登迈过红线走到昏迷的丧钟身前，不远处是烧毁的风衣布料，他叹了口气，从满是鲜血的泥污里捡起了一包掉落的烟。
私人订制金属烟盒，背面刻着两个字母“h·l”。
戈登把它交给重案组，而重案组则把它放进证物专用袋子里，然后和其他证物一并交给了站在旁边沉默不语的fbi长官。
另一个穿着fbi背心的特工跑过去，沉重的军靴踩在鲜血上：“长官，我们的直升机上被小丑绑了个炸弹。”
穿着一身军装的男人举着袋子，盯着里面闪闪发光的烟盒，平静地说：“派人去解决它。”
另一边蝙蝠侠还在和机械生物作对，隐藏在面罩后的眉间皱纹变得深沉。
“b，我已经告诉fbi消息了，他们正在解决。”神谕在耳麦里说。
布鲁斯躲开对面的攻击，借力跳到机甲背后，问道“小丑还在直升机里？”
蝙蝠镖准确无误地插入机甲背后暴露的电路中，机甲没有马上失去行动能力，而是把蝙蝠侠从背后扯下来砸向墙壁。墙面倒塌，碎石把布鲁斯掩埋。
电流的磁磁声在耳边回响，蝙蝠侠推开障碍物。
不远处一个人正从不能动弹的机甲里爬出来，两枚蝙蝠镖适时扎进了他的左右腿，那人顿时倒地不起。
然后布鲁斯听见电流声里神谕惊讶的叫声，他走出机场抬起头，看见灰白色天幕里另一架黑色直升机直直撞上了小丑开的那架。
两架机体与机翼发出金属折断的巨大声响，它们在空中扭曲缠绕，形成一个诡异的螺旋，暗绿色烟雾被硝烟和雨水驱散。
巨大的爆炸声昭示着这次战斗的结束。
九分钟前。
机场两个街道外一个阴暗空人的巷内，休斯顿从里面走出，经过明暗闪烁的街灯，积满污水的路面和贴着宣传单的店门。
他从服装店的玻璃里看清了自己的长相，镜子里的人双鬓发白，头发整齐地梳到脑背，墨绿色的眼睛毫无感情，身板很直像退伍军人，穿着一身款式较老的西装，与威严的气质很相衬。
[主位操作角色：休斯顿·洛（无法更改）
副位操作角色：h·汤姆
副位绑定技能：1能驾驶任何载具。载具冲撞无视对方肉盾和护盾。
2超强痊愈能力，以及超越常人的身体素质。
（由于双开模拟器cpu过热，副位角色操作时间为十分钟）]
休斯顿觉得现在的自己简直是焕然一新。身体的伤痛全部痊愈，只有空气中的硝烟味仍然弥漫在胸腔里。但他不确定是否还会有后遗症。
他警惕地环视四周，下巴紧绷着，找了一个宽敞的无人的街道。
然后点开了《司机模拟器》里的商城，看着天空上的直升机，他直接购买了一架军用直升机。这是他能买的起的最便宜的直升机。
平地里卷起一阵旋风，树叶和垃圾被吹的四处乱飘，伴随着持续不断的电流声，一架黑色全新军用直升机凭空出现在了宽敞的道路上。
机门无声的滑开。休斯顿在确认一切暂时安全后钻了进去。
直升机缓缓滑翔升空，带动烟尘一块儿卷起铺天盖地的阴霾暗影。
休斯顿有条不紊地穿过烟雾和雨幕朝小丑开去。他娴熟地开动直升机，在二战的时候他开过它无数次，哪怕过了几十年也仍然记忆犹新。
他看见了小丑开的直升机，甚至透过小小的舱窗他看见了小丑的面容。
well，既然能无视任何肉盾，那么直接上就是最优解。更何况他并不会受伤，一股突如其来的冲动和怒火驱使他直接撞了过去。
于是一分钟后，地面上所有人都看见两架飞机相撞。
两架机体不可阻挡地快速变形，小丑的直升机所用的最新材料在高速冲击下犹如脆弱的纸片，最后裂开了。
在那架直升机被撞扁之前，休斯顿的推进器承受不住太快的速度打火碰撞。廉价商品就是容易自己出毛病，火花点燃油箱，嘭的一声炸开。动力系统完全失控。直升机下坠。
小丑大笑着背着降落伞落下，在他身后直升机爆炸抛射出无数碎片。
然后笑着笑着他发现自己正在以意料之外的高速坠落，一枚蝙蝠镖扎破了他的降落伞。休斯顿在他身后射出蝙蝠镖也跟着跳了下去。
他们以每小时100多英里的速度陨落，风声在耳边肆虐，小丑大声又叫又笑。
休斯顿一点也不害怕，他胸腔里的心脏砰砰作响，老天，靠濒死体验感受活着，他真兴奋。
零点零几秒后他们坠落在了地上，直升机的残骸落在他们旁边，火焰直窜云霄。烟云笼罩住了一切。
肌肤与更深处带来的疼痛使器官感觉沉重，休斯顿压在小丑身上，下面的人为他挡住了大部分撞击地面的冲击力。
但小丑还没有死，他体内的酒神因子正在帮助他脱离濒死困境，但只要再来致命一击
《司机模拟器》的使用时间结束了。休斯顿抓住小丑的衣领，透过那双绿色眼睛，他看见自己正缓慢变成原来的样子。白发变成金发，墨绿色的眼睛逐渐变成冰蓝色双眸。
小丑惊愕地看着他，然后发出一阵响亮刺耳的笑声。休斯顿沉默地看着他，小丑打了个嗝，止不住地大笑和打嗝，笑湿润了他的眼睛。
休斯顿爬到旁边，捡起了地上沾满泥污的蝙蝠镖。金属的触感冰凉，他紧紧在攥着一角，手掌甚至有细密的疼痛悄悄传来。
“哇！你从哪里搞到这个的？”小丑咧着嘴问他。
然后下一秒，蝙蝠镖爬过他胸前的衣服，划破衣领，最后到他的喉咙上。
休斯顿用蝙蝠镖划破了小丑的喉咙，鲜血溅到他们脸上。
赶过来的杰森惊愕地长大了嘴巴，一声惊呼噎在喉咙里。
布鲁斯·韦恩沉默地看着眼前一幕：
鲜血晕开在寒冷的空气里，阳光那么刺眼，明亮得让人发冷。休斯顿跪在地上，他的衬衫扣子掉了两颗，袖口和肘部都被血染成了暗红色。散落的额发耷拉在眼睛前，冷风把它们吹开，露出他眼中那抹蓝。
在他面前，小丑躺在废墟中间死去了。血流到地上，积成一小滩。他的衣服被蝙蝠镖划开，胸前用红色的油彩笔涂抹着一句话——
——“this is not t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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