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慰问会双艳争风

公社社员去凯风镇慰问铁道兵。慰问品有花生、葵花子、糯米、核桃及鸡鸭鱼等，挑了十多担，再有就是知青为主的文艺演出了，秋霞、林芬、阿姣、白素华、李丽华等知妹都打甩手走在队伍中间。阿姣说话娇滴滴的，爱对男的拋媚眼，好像娇柔做作，实际是她的性格，一种天然的风情。子都在排练节目时就被秋霞拉来伴奏，散仙名头既已不保，现在也背着吉他同行。白素华、李丽华是从农场回原队去耍，她俩都能唱能跳，被临时拉来参加排练演出，现借此顺路也就回农场去了。

        凯风镇出来百多米，路边插个“警备区”牌子，靳老五、花枪等知哥在这里拦车收买路钱。这件勾当是靳老五想出的，永昌叫花枪为首，靳老五颇不悦，因想到他已是残废人了，才未多言。花枪左腿断了后接上，平路尚不觉，跑时一蹦一跳。此时拦车的人中，靳老五别支□□，其余的背半自动□□。花枪特别，持着红缨枪，站在那里格外显眼和精神，红缨枪还可当拐棍用呢。

        靳老五早看见了前方队伍中的绿衣裳。有段时间，靳老五也跟浪子一起，常在蜗居出入吃饭。后来浪子和秋霞的关系断了，靳老五大惑不解，说浪子是头猪。可浪子的魂已被黄骠马、枪炮和九妹的蘑菇勾了去，要返回躯壳难哪！

        靳老五忙上前招呼秋霞，秋霞便从队伍中出来了，一样跟他有说有笑。背吉他的子都也走出来站在旁边。花枪执着红缨枪跟其他知妹说笑一会，走过来道：“子都，稀奇！你也来唱语录歌哇？”他说话虽然在讥讽子都，眼珠却在秋霞脸上烧灼。靳老五已经看出了子都与秋霞的关系，故意说：“嘿，子都，你咋也在？”子都虽然常去农场，对花枪、靳老五等只是泛泛之交，光微笑着，也不说啥。

        许久后，浪子、小和尚等一大群人骑马跑过，浪子见靳老五在招手，跑过后又倒了回来。靳老五道：“嘿，秋霞来了！”浪子不语。靳老五道：“真的，她们到铁道兵团部去慰问。”浪子头脑数月以来都是浑浑噩噩的，这时天灵盖被斧子劈开缝隙，跳进一道亮光。他依旧感到不知所措，说：“五哥，你没有事？那我走了。”脚后跟在马肚皮上一敲。靳老五对浪子感到很惋惜，上前拉着缰绳：“蠢蛋！你真的不想她？”“她，还记得我不？”“嘿嘿，我对她说，浪子请你上山去耍，她还笑了一下。”“真的？”“你下来！”浪子下了马，靳老五和他低声说了一会，如此如此。

        孙猴、浪子、靳老五、小和尚、六指等骑马来到铁道兵团部。团部在凯风镇南风头，军营周围停着大型卡车和推土机，堆放着各种施工材料。这里正是金银河谷风口，本来刮风就黄沙漫天，加上铁路施工，风沙肆虐更猛，里面营房都蒙着厚厚的沙土。

        他们走进团部时，慰问演出刚完了，正要吃饭。浪子一眼看见未卸妆的秋霞，红红的嘴唇，弯弯的眉毛，乌亮的眼睛，健忘症顿时就被治愈了，难忍心中的骚动，好想和她拉着手说句话呀！秋霞只向他胸前斜了一眼。阿姣见了孙猴马上跑过来拉着手说话撒娇，人来人往，搞得孙猴十分不自在。

        孙猴等也一起吃饭。吃饭就跟士兵一样，在刚才演出过的场地上席地而坐，一圈十来个人，中间五只盛菜的瓷盆，两荤两素一汤。这十几个知哥知妹围成一圈，都坐砖头。秋霞说：“咦，我们这里没有主人家呀？”跑到另一个圈子去拉团长，团长被拉了过来，就坐在秋霞旁边。阿姣与秋霞并坐，她俩都化了妆的，娇艳欲滴，搞得圈子里的知哥都忘了拈菜，或欲拈这个盆子的菜筷子伸到那个盆子去了，或筷子戳在瓷盆壁上以为菜拈起来了空筷子就往嘴里送。其他圈子的人端菜添饭由此经过，都会走神，或借故站一下，或撞到别人的背上去了。

        阿姣、秋霞、李丽华都能喝酒，酒量超过一般男生。阿姣对秋霞、李丽华说：“我们喝酒！”秋霞说：“这是军营。”说了心里一动，眼角暗中扫一下浪子：哼，我都把你忘了，你又钻出来，在我身边旋，想讨好我。她问团长：“不可以喝酒哇？”团长道：“咦，你们还能喝酒？”便叫人给这里打两斤酒来，说你们自己喝，我就不陪了。众知青都道：“敬一杯，要敬一杯！”秋霞和阿姣赶快一个拿碗一个倒酒，团长站起来只喝了一小口，要走。阿姣笑道：“团长，你没有干，要罚！罚了才准走。”孙猴道：“嗨，你不要为难团长了。”又侧身对团长道：“团长，二天请你到农场喝酒，一醉方休！”团长笑着说好。阿姣道：“罚唱支歌，咋叫为难嘛？团长，你再跟秋霞合唱一支歌！”场子上掌声四起，连其他圈子的人都过来了，道：“团长，你要唱支歌才准走！”“欢迎团长再跟秋霞合唱一支歌！”原来刚才慰问演出时他和秋霞合唱了一支语录歌，赢得满堂喝彩，众人还意犹未尽。

        团长便看了秋霞一眼。秋霞正在向对面的子都招手，来坐她身边团长空出来的砖头。子都马上从人背后绕过来，坐下了。子都对浪子的出现感到不快，他见浪子虽在秋霞面前走来走去，想跟秋霞说话，但秋霞始终不理他，心下稍安。此时秋霞招呼他过来挨着坐，更像吃了定心丸一样。

        呀，子都在跟秋霞耍朋友？浪子怒火中烧，直想揍子都，把吉他摔了。又想我傻，秋霞是个犟脾气，这样闹起来反而成全了子都，勉强忍着。

        团长因秋霞眼睛在看别处，便咳了声嗽，放开喉咙唱道：“山连着山，海连着海，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这是首合唱歌，好唱，人们都爱把开头几句拿来独唱，听众顿时发出了哄笑声。秋霞忙笑着站起来，走去把他手一拉说：“嗨，合唱呀！我们唱《逛新城》，对唱，你会不会唱？”团长点头。《逛新城》唱到中间，秋霞拉着“阿爸”的手，眼波闪动，笑靥如花，亲热异常。团长由拘束而放开，仗着“阿爸”身份与秋霞周旋，唱完掌声热烈。

        秋霞和团长唱歌时，浪子也和团长一样脸飞红，只不过除孙猴、靳老五一二好友外没人注意他罢了。既是秋霞和阿姣要来的酒，众人要她俩比个输赢。秋霞已有醉意，不肯再喝了。众人笑道：“那就唱歌，阿姣喝一次酒，你唱一支歌！”遂将中间的菜盆子移开。秋霞头靠在子都肩膀上：“唱就唱呀，子都，你给我伴奏。”子都便扶她站起，自己也站起来，斜执着吉他，拨了两声和弦。秋霞却又笑道：“嘻，不如还是合唱，哪个跟我合唱？”眼睛在众知哥脸上溜一圈，在浪子脸上甚至还停留半秒钟，浪子手撑着膝盖立即要站起，她目光已经溜远了。逗得知哥有的笑，有的跃跃欲试。六指笑着道：“你跟猴哥合唱一首！”孙猴明明是左喉咙，阿姣和秋霞同时都笑弯了腰道：“要得，要得！”孙猴红着脸连忙摆手，说唱不来歌，无意间又瞄了阿姣一眼。阿姣星眼朦胧，已带几分醉意，笑道：“嘻，你想唱就唱嘛，看我做啥呀！”她遂起身拉孙猴，硬把孙猴拉出去，和秋霞肩膀挨着肩膀站好。秋霞故意不闪开，孙猴带一脸傻笑。阿姣笑弯了腰问大家：“高矮配不配呀？”“配呀！配呀！”“唱歌配不配呀？”“配呀！配呀！”大家狂欢跺脚。秋霞笑着对白素华等叫道：“嘿，她喝醉了！”白素华、林芬遂把阿姣拉了下去。

        子都便笑着弹起了《日落西山红霞飞》，秋霞边舞边唱，像个打靶归来的快活的女兵，又完全不像，女兵哪有这样妩媚妖娆哇！知哥都被她逗得乐呵呵的，一个个笑容灿烂，眼睛放光，有的还手舞足蹈。林芬、白素华等了解她的一边笑一边又很纳闷，下乡后她哪有这样快活过呀，大家哪有这样快活过呀！刚才团长还有点文艺细胞，孙猴这方面细胞为零，有一句没一句跟着唱，没唱完就败阵了，逃之夭夭。秋霞马上也不唱了，要下来。

        浪子一下站起来：“不走，我帮猴哥唱完！”秋霞愣在那里，浪子已大步走过来。秋霞身体在打抖，声音发颤问：“你、唱一段？”“唱一句都可以！”浪子大声吼，“不要你弹吉他！”他又对子都吼一句，推了子都一掌。秋霞马上冷笑道：“哼，哪个跟你唱？你一个人唱！”撇下他走了。浪子把额头上的发绺一甩道：“我就一个人唱！”他昂头握拳唱样板戏中的《临行喝妈一碗酒》，唱得哭了起来。圈子大家都大眼瞪小眼，除靳老五等个别人外，都不懂他为何如此投入，甚至还不能以投入解释之，因为戏中的李玉和也并没有哭呀，豪壮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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