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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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猴和阿姣的关系公开并持续了一年多。后来孙猴又被一个叫阿路的知妹勾了魂。l地区知青流行歌中唱道:“林南的知妹辫子长呀,两个眼睛水汪汪。你要是嫁人不要嫁给别人,一定要嫁给我……”l地区十多个县,为何不唱别县的知妹辫子长,都唱林南的知妹辫子长?据说就因为那个眼睛水汪汪的美女实有所指,她就是林南的阿路。阿路的星光最先在□□初林南县知青大会上闪烁,继因部分知青的炒作,她又戴上l地区第一美女的桂冠。她后来成了在知青中很吃得开的大鼻子的情妇。
大鼻子林南县知哥,身材、长相很威风。大鼻子后来在□□武斗中崛起,但出名主要靠阿路。大鼻子因美女配英雄名声大噪,众多林南知哥、l县知哥因阿路而成了他的死党,像阿路带去的嫁妆。不过林南(乃至l县地区)之花被个粗鄙不堪的武夫摘了,许多知青为此扼腕长叹,含血喷天。
这次大鼻子和阿路住在l县一家旅馆。旅馆楼上临街游廊的曲栏外凸,他俩坐在这里,很显眼。阿路偎在大鼻子身上剥瓜子,剥一颗喂他一颗。大鼻子因和人说话,有点不堪其扰,她改成剥了一小把才去喂他,满满塞进口中。此亲昵之态通街都看见了。孙猴、六指和花枪走在街上,六指指一下道:“嘿,你问阿路,那就是阿路,和大鼻子!”孙猴就放慢了脚步,随后干脆站在路边看。曲栏伸在街上,阿路剥着瓜子,目光却是很自由的,视野也宽,早看见了街上的孙猴,身材高瘦,目光阴鸷,气宇不凡。孙猴目不转睛盯着她,她也有意无意抛个媚眼。孙猴想她认得我呀?瞬间心旌摇晃,产生醉酒的感觉,腾云驾雾的感觉,站着像个泥人,像团烟雾。花枪和六指相视一笑。六指问孙猴:“嘿!上去?”孙猴清醒过来,幻觉中五彩云锦、神仙伴侣、眨一下勾一次魂的媚眼、张一下吐出朵花的红唇忽然都不见了。再看上方,阿路只有个后脑勺。花枪眼睛一鼓说:“龟儿,我们上去!”言毕自顾走进旅馆。六指刚才有逗乐的意思,这时提醒孙猴说:“我们只有两个人……”孙猴反而哈哈一笑,大步走进旅馆,六指随其后。
花枪上楼,看见大鼻子和阿路周围坐了鹭鸶腿、夜壶等十多二十人,如众星拱月。认得的立刻道:“哈哈,花枪!花枪!”“花枪,你们猴哥呢?”“花枪,嘻嘻,这楼上没得野花采!”花枪说:“哦,没得野花采,采家花!”众人笑的笑,叫的叫:“花枪,你讨打!”“放规矩点!”花枪眼珠一转,装成才发现阿路:“啊呀,这里硬有朵花,好看!好看!”大鼻子手在曲栏上一拍:“放肆!”
孙猴、六指这时走了上来。众人起身招呼:“啊,猴哥!”“猴哥,来坐!”孙猴目中只有阿路和大鼻子二人,如钩的目光只在二人脸上抓刨。大鼻子看出孙猴来挑衅的,心中一凛,暂时按捺了一下,翘起二郎腿。阿路激动想:呀,他就是孙猴?我刚才对他抛了媚眼,还打了抿笑,我不该……可事已至此,二虎相争,有好戏看了!她既慌乱又兴奋,目光朝孙猴扑闪几下,还抿嘴一笑,就把头低下了。仍故意偎在大鼻子身上——此时她若好好坐着,孙猴可能就坐下了,跟大鼻子之间可能就会称兄道弟。
孙猴胸中燃起股无名火,将要发作。众人见神色不对,赶快说:“猴哥,坐呀!”“坐!坐!”
大鼻子将孙猴的窘态尽收眼里,感到心满意足,把阿路推开站起来说:“哈,你就是孙广厚,孙猴?坐坐!”不料孙猴朝旁边板凳踢一脚,板凳飞起来砸向大鼻子的脸。大鼻子在武校学过,手脚功夫亦了得,双手接住后猛喝一声,又砸回来,孙猴只手接住。四周喝彩、跺脚声不断。六指赶快夺下板凳,轻轻放下。花枪怕吃亏站在楼梯口,连忙先跑下楼。孙猴、六指也转身下楼。
孙猴和大鼻子遂成冤家对头。大鼻子因孙猴叫做猴哥,与手下讨论哪种动物克猴,结论是豹子,便叫他豹哥。双方几次血拼,从l县打到省城,并打到外省,名声“相得益彰”。后来二人及团伙被定性为“政治土匪”遭通缉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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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猴他们初下乡,县上招待集体用餐后,在分下队去之前有一个小时自由活动时间。靳老五等人逛到了西门外摆地摊的集市,靳老五蹲在一个彝胞的地摊前,把所卖的短刀拿起来看,和彝胞讨价还价。他并不是真的想买,而是有逛地摊和讨价还价的癖好,在省城他腰无分文,也要去百货商场里逛一两个小时。彝胞与他纠缠了一会,因见他腰间戳了件东西,说:“你又不是安心买,你身上带了刀的嘛!”他听了干脆就把自己身上的藏刀拿出来相比,炫耀的意思。这藏刀红色的刀柄,缠有金丝,外表就把“彝刀”比下去了。彝胞操着夹生汉话:“你这把刀的钢火不好哟!”他也学着彝胞的腔调:“我这把刀的钢火就是好哟,你的刀钢火才不好哟!”争得起火。彝胞气冲冲说:“比一比啰!”拿过他的藏刀,在靠近刀把处,刀刃互相对着用力摁一下,在藏刀上摁了个小缺口。彝胞胜利叫道:“你看你看!”递还给靳老五。他在用力摁之前先瞄了靳老五一眼的,靳老五没做声。哪知此时靳老五不依了,硬要彝胞赔15块钱,不然就赔手上的刀外加一张狼皮。俗话“强龙难惹地头蛇”——今天县城街上到处扯着欢迎知青下乡的横幅,知青算得上强龙了,这摆地摊的彝胞看人听说话也晓得靳老五是刚到的知青。可是彝胞因党的民族政策,在县城是有些狂野的,相当于地头蛇。彝胞哪里遇到过这样横蛮的汉人,叫道:“你的烂刀不管钱的哟!我赔你啥子刀哟,我赔你坐!”闹得不可开交。
孙猴忽从人丛中钻出来。他喜欢凑热闹,此时不过想帮帮朋友,也卖弄一下自己,对彝胞说:“到底哪把刀是烂刀,我也来试一下,好不?”彝胞冷笑应允。孙猴当着围观者的面依法炮制,手一摁,竟用靳老五的藏刀把彝胞的刀割出条深口。彝胞虽疑心孙猴有鬼,阴沉着脸,但是也没说啥。靳老五格外兴奋,可能太心疼自己的藏刀了,还觉得不甘心,叫道:“再试他这把!”将地摊上另一把刀交给孙猴,孙猴兴起再一摁,又是条深口。这下彝胞不依了,站起扭着要孙猴赔。孙猴明显输理,周围议论声都在说“赔!”“该赔!”孙猴见人围多了,冷不防扫彝胞一腿,趁他摔倒之机跑了。靳老五趁乱也跑了,却主动去找下乡的带队干部,交待了此事。这样孙猴刚来就成了特殊人物,还没下队就差点被送回省城——送回去有好的等着!后来大家指责靳老五出卖朋友,当□□虫,(□□虫是叛徒、告密者之谓。)可孙猴本人大肚能容,与靳老五还是朋友。
l县农村的民风淳厚,白天出门,门带上就是了,怕风刚开就扣上之后插根木棍儿。知青来了后偷鸡摸狗,靳老五算不算始作俑者,待考。有些知青参加了公社水利队,驻扎在本公社引水渠的上游修水利。这天中午没有烟抽了,需要去几里外的小卖部买。大家一则劳动累了,二则互相推着玩,大懒支小懒、张丞相望李丞相都不肯动,后来先划“黑白”,(黑手背,白手心。三人以上围成一圈,口中念念有词“黑白黑白懒来得!”同时出手,亮出黑或白,单独者胜出。)最后二人划“石头剪子包”才决出由靳老五去买烟。靳老五走后有人不放心,说他如果根本没有去,我们还在这里傻等呢!遂派何光德去跟踪。何光德远远跟着,看他在田间小道走了不到一里就蹲下了,半天不动。何光德想他真的在骗大家呀,正要回去通报消息,隐约听见那块田里有欢快清亮的叫声:“呷呷,呷呷。”悄悄走拢一看,原来才插了秧的水田中央有群鸭子,靳老五正聚精会神盯着鸭子,脚边还垒着弹药——拳头大小的干土块。何光德脑筋反应慢,想一阵才想通他之所以一动不动,是在等鸭子游拢来。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当鸭群游过来时,干土块从靳老五手中连连飞出,嗖、嗖、嗖,利索接连打中两只,何光德也赶忙从他背后窜出,下田帮忙逮鸭子。窜出的瞬间靳老五吓得一屁股坐在田埂上,但何光德连笑都没时间,就踩下田去了。其余鸭子被惊得“呷呷”大叫,在田里扑腾。何光德要赶快跑,靳老五稳坐着不动,微笑道:“别慌,龟儿不收拾干净,跑了的要回去报信!”“报啥子信?”何光德愕然。靳老五跟着又把另外几只鸭子结果了,一共六只鸭子。路边恰好有一堵断墙,二人临时把鸭子埋在一堆烂土砖里。
天黑尽了去掏,快走拢时,因为判断不出断墙后面是否躲了人,靳老五叫何光德走前面。何光德嘀咕:“锤子!啷个你不走前面?”靳老五说:“你万一被逮住了,我好救你。如果我被逮住了,或者两个都被逮住了,咋办?”何光德无奈,只好走前面,靳老五拖后十几米远。何光德把鸭子都掏了出来,将六只鸭脚捏在手里,解裤腰带束紧,沉甸甸提起,拍了拍鸭毛上的土。刚要提走,靳老五的影子走来了说:“不忙!”解开一只只拿在手里掂,将三只肥的又埋回去,说:“多劳多得,不劳不得,留三只在这里!”
众人把三只鸭子烫了毛,迫不及待要下锅。靳老五坐在旁边抽烟,这时才说:“莫慌,还有毛。”狗娃子说:“毛、毛吃得!”靳老五道:“你爬,走开点!”叫又点了盏煤油灯。他也不管周围有多少双伸出铁钩的眼睛,有多少只在咯噔咯噔作响的喉咙,慢条斯理一只一只拈绒毛,收拾得干干净净了,这才下锅。
埋着的三只肥鸭子,靳老五改天只叫了孙猴,加上何光德,三个人半夜里悄悄弄来吃的,幸好春寒料峭没有变味。因为必需一顿吃完,不然没地方搁,三个都吃得肚皮滚圆,吃完孙猴喘息着说:“遭了,塞齐喉咙了。”说完和何光德就躺下了,辗转反侧到天亮。靳老五坚持着把厨房清理干净了才睡。天亮后,三个都躺在地铺上动弹不得。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孙猴和何光德眯着眼装睡。靳老五哼哼道:“妈的!昨晚上我们又到田坝去、去逛了一圈(意思是偷鸡摸狗),遭凉了……”这天三个都没有出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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