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一朵小红花
另一边，麒麟从县令出了客栈便一直暗中跟着。
一路尾随，他发现县令背后果然有人在操纵。
“多谢先生提点，现在小儿的命算是保住了。只是不知，先生为何要帮小儿？”
天上掉馅饼的事儿，县令为官多年，深知在这世间不可能发生。
只要是帮助，便会成为交易，而交易便意味着利益。
“莫县令不必紧张，在下帮你，只是举手之劳。”
说话的人，戴着一个黑色的斗笠，看不清面容。
那人原本背对着县令，现下已转过身来，“不过，在下确有一事不明，想请莫县令指教。”
县令早有所料，并不意外，于是越发低了头，“先生请说，只要是本官能力范围之内，本官必当竭尽所能，不敢推辞。”
头戴斗笠的男子掌心升起一朵白色的花，花瓣细长又疏散，而且根茎上光秃秃的，并无叶子。
“莫县令可曾见过此花？”
县令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点了头，“见过，却不是白色。”
“可是红色，艳如鲜血？”男子急急问道。
县令忍不住抬头看了男子一眼，很快低下头，“正是。”
“那此花现在在何处？”男子连忙追问，似乎这花的下落对他很重要。
“先生如果要追查此花的下落，那恐怕要令先生失望了。”
县令盯着男子手上的花，陷入回忆，“此花为多年前一位小男孩儿赠送给本官，说是可以在关键时刻救人性命，将人从鬼门关拉回来。后来，本官的一位友人坠下悬崖，危在旦夕，本官便用了此花。”
“莫县令将此花用在了影竹夫人身上？”
县令闻言身子微微后倾，惊讶之情藏不住，这男子究竟是什么身份，怎么什么都知道？
最令他好奇的是，这男子怎么也有一株形似的白花？
“莫县令不必惊讶，也不必好奇在下的身份。在下见过影竹夫人的尸体，从她身上发现了此花的痕迹，所以才想向莫县令确认一番。”
男子掌心一动，那株花瞬间消失。
县令叹了口气，“影竹终究没能逃过一劫，或许，这便是命吧。”
“县令节哀。”男子不经意间往不远处的草丛扫了一眼，唏嘘道：“世间从来没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好事。倘若真有，也是以命换命，就算不拿命抵，也是要折些寿命的。县令用此花救了影竹夫人，那自然有人要为此少活些年。县令一生行得端坐得正，若是早些得知真相，也必定不会用此方法救影竹夫人。”
此番话，倒像是对莫县令的宽慰。
“若真是如此，本官倒是觉得解脱了。“
他这一生，从来不想欠别人丁点儿。
他为官期间，多次被仇家的明枪暗箭重伤，他都没有想到要用多年前那个小男孩送他的那株花。
他总想着，有朝一日或许能再见到那个小男孩儿，将那株花送还。
然而，世事难料，也总不尽如人意。
他没有等到当年那个男孩儿，却先等来了自己心爱的人命悬一线的噩耗。
看着影竹奄奄一息，即将殒命，他无法眼睁睁看着多年心爱之人在自己面前死去。
于是，他才拿出原本想要归还的那株红花，将影竹救回。
“先生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了，可否解答本官心中的困惑？”
花已经用了，当年那个小男孩儿的情，他终究还是承了。
如有可能，他还是想再见一面当年慷慨赠花的恩人。
此男子既然也能召唤出类似的花，兴许，对当年那个小男孩儿的下落，略知一二。
那男子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摇了摇头，“莫县令想知道当年那个小男孩儿的事情，恕在下无可奉告。影竹夫人因那株花生，也因那株花死。县令只需知道，影竹夫人死了，此花会回到主人身上，主人的寿命便不会缩减。在这一件事情上，你们之间，已经两清。”
莫县令沉吟了一瞬，微微颔首。
“如此便好。那先生，你我就此别过，愿先生得偿所愿。”
县令辞别后，躲在草丛中的麒麟也跟着离开了。
寺庙内一处厢房，夏琰听了麒麟的汇报后，眉头紧锁。
“你可听清楚了？”
“属下听得一清二楚。”麒麟回忆起当时的场景，语气坚定。
他当时站的位置，离莫县令与那戴斗笠的男子并不远。
“这么说，林木杀影竹，并不仅仅是为了自保，更多的是，为了保护当年那个小男孩儿？”
“属下也是这么想的。”
夏琰寻了椅子坐下，手指敲击着桌面，细细分析，“一朵没有叶子的花，花瓣细长且疏散，有白色的，也有红色的。这究竟是种什么花呢？”
忽然，他脑海里闪过早些时候阿婶跟白依打斗的场景。那时候白依出手时，周身围绕着成片形似兰花草的植物。
他明白了。
这时，一个人影出现在他面前，他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
“你倒是来得及时。”他侧头吩咐麒麟，“你先下去。”
“主子。”麒麟现在只觉得林木此人十分阴险，因而不敢轻易离开。
“下去。”
夏琰冷了声，麒麟于是不敢不从。
林木还是那副妖娆的模样，“阿琰，不管你信不信，我都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你。”
“哦？那你想伤害谁？阿婶？羽叔？还是，所有人？”夏琰站起身，与他平视，“将我们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你是不是很享受这种感觉？”
林木一副受伤的神情，戚戚然道：“阿琰你怎么能这么想我？你明知道我对你从来都是真心实意，何来玩弄一说？”
夏琰不想理会他的油腔滑调，直入正题，“莫县令的那株花，现在是不是在你身上？”
林木闻言调皮地一笑，“阿琰说错了，那株花本就不是他的，我只不过是拿回了属于我的东西。”
“你的脸皮倒是厚。”夏琰直接戳穿他，“你心里清楚，那东西最初并不是你的。”
空气突然凝固，四下鸦雀无声。
时间一秒秒走过，林木的瞳孔慢慢收缩，他的声音忍不住颤抖，“你是怎么知道的？”
夏琰神色一滞。
林木一把拽过夏琰的胳膊，“你认识他？他现在在哪儿？”
这回轮到夏琰吃惊了。
看林木这样子，是不知道那株花的主人是谁？
“你先给我看看那株花，我才能确定。”夏琰开始谈条件。
“好。”林木想也不想，立刻应下。
他在身后的椅子上坐下，弯下腰，将一只脚上的鞋子连带着袜子一起脱了。
白皙的脚踝处，印着一个花纹。
夏琰蹲下身仔细观察起来，只见那花纹呈鲜红色，花瓣细长而疏散，红色的根茎上面光秃秃的，一片叶子也没有。
果然是曼珠沙华。
夏琰心里想着，出口却成了，“果然是一朵小红花。”
他替林木穿戴好鞋子，才起身，“为什么你的花会是一个纹身？”
“那它应该是什么？”林木也随着他起身。
夏琰不禁蹙眉，“你究竟有没有用心找人？就你这什么都不知道的态度，还想找到人？”
林木撇嘴，一脸无辜，“当初那个小哥哥送我这株花纹的时候，便让我立下誓言，此生都不能主动去探寻跟这株花有关的一切。”
“你也会遵守誓言？”
夏琰实在不信他是个会循规守矩的人，区区一个小誓言，对他来说算得了什么？
忽然想到什么，他歪头，“果报是什么？”
林木憋了许久，最终憋出了几个字，“不告诉你。”
“既然那个小哥哥让你立下誓言，便说明他希望你这一生都不要去找他。这一点，你应是明白的。”
夏琰内心也是天人交战。
说，不行，不说，林木又难免失望。
“阿琰想出尔反尔？”林木急了，“我都给阿琰看了这株花纹，阿琰怎能言而无信？”
“第一，我只是说看了确认一下，没说一定会告诉你，你别偷换概念。第二，你既然立下誓言，便不能违背，否则果报会应验。”
他不问都能猜到，当时发誓的时候，那人一定是费了些心思，让林木轻易不敢违背。
不然，林木这小兔崽子怎会这么听话，这么多年不敢动作。
林木嘴唇嗫嚅了一下，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究竟是谁偷换概念？
可是，阿琰说得对，他没法违背自己亲口立下的誓言。
因为...
“我会替你保守这个秘密，作为回报，你要答应我，不能伤害羽叔还有阿婶。”
夏琰在毒术上的造诣颇高，所以他从在牢狱中接触到林木的时候，便知道林木天生五脏六腑俱残，奇经八脉俱损。
林木能活到现在，他原以为是靠他母后吊着命。
现在看来，是因为那株曼珠沙华。
既如此，“那女人知道吗？”
林木知道他问的什么，如实答了，“秦皇后并不知。”
“嗯？这么大的事，你是怎么瞒过她的眼睛的？”夏琰眼神一闪。
自己母后的手腕，用人的规矩，他是知道的。
不将这人的底细翻个底朝天，他的母后，是不会用此人的。
林木怀揣着这么个宝贝，却能将这个秘密在她眼皮子底下瞒得密不透风，肯定要下很大功夫。
“阿琰，我都跟你说了，我的本事，以后你得慢慢领教。”林木倒是十分坦荡。
“你的本事，可否胜过白依？”夏琰没头没脑来一句。
“具体不知。不过，不妨一试。”
林木多少能猜出几分，夏琰问这话的目的。
白依今日将他最在意的阿婶打成重伤，眼下，他应是准备去为他阿婶报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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