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桂花泡茶 窥探心意
翌日，北国皇宫御花园，夏琰设了茶席，邀了晓风一同用茶。
正直秋季，院子里一株桂花正好开得满树满地，香气扑鼻。
“陛下，民女竟没想到，陛下会命人在御花园种植桂树。”
晓风从茶案上拿起一个本来是用来夹茶具的竹夹子，身子稍稍侧俯，将腿边掉落在地上的桂花碎屑夹起，放入自己这边的茶碗中。
桂花飘在茶水上面，晓风等了一会儿，用嘴将上边的桂花吹到茶碗边边上，就着趴在茶案上的姿势，便要嗦茶。
夏琰先她一步将茶杯撤了去，动作不急不缓，对着身后吩咐，“去拿把剪子过来。”
身后的一众宫女离得虽远，但时刻注意着他们这边的动静。
得了令，其中一个宫女立刻退下，不一会儿，拿着一把剪子回来了。
夏琰从坐垫上起身，从宫女手中接过剪子，朝着那株桂树走去。
到嘴边的茶被夏琰抢了去，晓风也不恼，她坐直身子，静静等着夏琰的下一步动作。
“陛下也喜欢桂花？”晓风经不住好奇，还是将心中的疑问抛出。
她从来没听说过有哪个皇帝的御花园有种过桂树的。
这夏琰，算是头一个。
夏琰从树上小心地剪下一株花枝，转身之际，冲她淡淡一笑。
“朕有次入摄政王府，经过内院的时候，被若有似无的桂花香气吸引。朕顺着香气寻到一处独立的亭子，看到亭前一株桂花树，树上金黄色的桂花挂满枝头，甚是亮眼。朕回宫后，便命人在朕的御花园也种了一株桂树。”
“这样啊，挺好。”晓风敷衍了两句，眉宇间有一抹异色。
“是挺好。”夏琰似是没有察觉到晓风的神色，自顾自说着，“每年秋季，朕的御花园里，便弥漫着阵阵桂香，香气沁人心脾。”
宫女上前接过夏琰手中的剪子，又退到后头，回到远远站着的一众宫女队伍里。
陛下交待过，有摄政王妃在的时候，她们这些宫人们无事不得靠太近。
夏琰坐回晓风对面，一手捏在花枝的末端，另一手用拇指与食指轻轻摩挲，将枝上的花瓣捻到靠近他一侧的茶碗中。
他将茶碗推到晓风一侧，态度谦恭，“皇婶请。”
晓风也不扭捏，端起茶碗，在碗口深吸了一口桂花的香气，再小心地抿了一口茶水，由衷赞叹起来。
“这桂花泡出的茶，就是香！陛下，您可真享福，每年都有新鲜的桂花泡茶喝。”
看得出，晓风心情瞬间爽朗不少。
“皇婶以前在皇叔府上的时候，也喜欢用新鲜的桂花泡茶？”夏琰将手中的桂花枝放到茶案边上，似是漫不经心问了一句。
“民女倒是想，但那时候王府的桂花树还没长大，民女运气不好，未能见到这桂花开满枝的美景，更别提拿折下的新鲜桂花泡茶喝了。”
夏琰在夏慕王府里见到的那株桂花树，不出差错的话，应该是她当年还在的时候种下的。
只是，她虽然种了这桂花树，却鲜少打理，也不懂打理。
夏慕那时候从不过多插手她在生活上的事情，想来也不一定知道她在他府中种植了一株桂树。
所以，那株桂花树竟然顺利长大，而且收获颇丰，倒是出乎她意料。
“想来，皇婶走后，皇叔一直命人细心打理。今后，皇婶便能如愿以偿，年年秋天，新鲜桂花泡茶，与皇叔树下同饮。”
说话间，夏琰给自己重新添了一杯茶，将树枝上剩余的花瓣洒在茶碗里，学着晓风方才的样子，嗅了一口茶香，“只是朕似乎记得，皇叔不爱饮花茶。可是朕记错了？”
晓风多看了夏琰两眼，“陛下没有记错，王爷确实不爱饮花茶。但陛下今日之意，并非在这桂花上吧。”
这小皇帝明里暗里拐弯抹角，一直在试探她。
做了皇帝，果然说话都开始别扭。
这么一想，还是比较怀念夏琰还做“小王”的时候。
“皇婶还是跟以前一样，聪明伶俐，从未让人失望。”
夏琰也不再绕弯子，”皇婶与皇叔已经成婚，但皇婶自从昨日入宫觐见开始，便一直唤自己草民，丝毫没有成为皇室女眷的自觉。皇婶是当真不知道规矩，还是故意与皇叔划清界限？“
“民女自知瞒不过陛下，便实话告诉陛下吧。”
晓风不动声色朝假山后面瞥了一眼，啜了一口茶，继续道：“民女与王爷成婚当日的情况，陛下想必略有耳闻。明明是民女与王爷的大婚，华清公主却硬插一脚，搅得局面混乱不堪，害得民女与王爷连堂都没拜成。民女虽然口中不说，但心中却十分介意。因此，民女对王爷心生怨念，不愿就这样不明不白成为摄政王妃，连个体统都没有。”
“什么叫不明不白？怎么就不明不白了？皇婶埋怨清儿破坏了您的大婚礼制，清儿认了，无话可说。但是皇婶若是因此迁怒皇叔，对皇叔未免太不公平。犯错的人是清儿，皇婶不应该拿清儿的错误来惩戒皇叔！”
华清从假山后面突然蹿出来，言辞激烈，神情愤愤。
“昨夜在殿中，皇婶祝愿清儿的时候，清儿以为皇婶情真意切，好生感动。那时清儿自愧不如，却没想皇婶明面上一套暗地里另一套，清儿差点上了您的当！”
唉，晓风不由暗暗叹了口气，这华清，果然一点就着，从未让人失望。
在这宫里，还有比华清更适合做炮灰的人吗？
没有了。
也怨不得夏琰要拿自己的妹妹来挡枪。
“今日既然让公主撞见，那民女便无须再在公主面前伪装。”
晓风说话时，目光斜斜，瞥到夏琰表情玩味。
他端茶倒水间，似乎将一只空茶碗往华清那边推了推。
“不错，民女内心对公主恨之入骨，恨不能将公主剥皮削骨，放血泄恨。”
她虽在跟华清对话，但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夏琰。
眼角余光间，他已经从未煮的凉茶壶中舀了一瓢水，将那只空茶碗盛满。
“但民女深知公主千金之躯，身份尊贵，民女并不能将公主如何。于是，民女便将心中的怨气全都转嫁到王爷身上。因为民女知道，不论民女对王爷如何，王爷都甘之如饴。王爷爱民女，所以在民女面前，毫无还手之力。民女就是要借王爷报复公主，你们让民女不好过，民女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一口气编造了一连串乱七八糟的话，晓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
她的注意力一直在夏琰那里。
夏琰这时候起身，一只手不经意间在华清眼角虚虚一晃。
但在旁人看来，他只是起身的时候撑了一下茶案。
“你无耻！”
下一瞬，华清一把夺过茶案边角那只剩满水的茶碗，朝晓风脸上大力一泼。
晓风反弹起身，面上似被惊吓到，“公主怎地如此粗鲁？”
她面朝华清，一双眼却是斜斜看着夏琰。
她早就有心理准备，方才夏琰的手在华清面前晃了一下，她就知道，他是在给华清心理暗示。
哼，想不到，他还略懂心理学上的暗示，倒是让她颇为吃惊。
这个夏琰，在北国甘愿做一个只有虚名却无实权的皇帝，必定不是能力不足，而是故意放权给夏慕，乐得做一个闲散皇帝。
“清儿，不得对皇婶无礼。”夏琰回看了晓风一眼，对华清语气平淡，并无丝毫责怪之意，反倒有些幸灾乐祸。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帕子，绕过华清，递给晓风。
“皇兄，她自己都不承认自己是摄政王妃，皇兄何必强人所难？”华清放下茶碗，掷地有声，”要清儿说，她根本就不配！”
晓风埋怨地睨了夏琰一眼，没好气地从他手里扯过帕子，往远离兄妹二人的方向走了几步后，才用帕子将脸上的茶水拭去。
“民女不配，公主最配。奈何王爷瞧不上啊。“晓风作势啧啧了两声，继续嘲讽，“怎么样？被人横刀夺爱的滋味，不好受吧？”
“就因为本公主破坏了你与皇叔的大婚之日，你便记恨在心，报复本公主与皇叔？原来你是这样的人，从前是皇叔蒙蔽了双眼，如今，本公主既然知道了你的真面目，便一定会去皇叔面前拆穿你！“
华清冲上去一把拽住晓风的胳膊，将她拖得一个踉跄。
“放开她！”夏慕的怒吼声传来。
说时迟那时快，晓风一听到夏慕的声音，当机立断，反手将华清一拉，迫使华清回身面对她，而后用力一推，将华清推入身后的池子。
“啊—”
随着一声尖叫声，华清落入冰冷的池水中，瞬间扑腾起来。
“快救公主！”夏琰似是惊恐万分，对着远处的一众宫人放声大喊。
瞬间，御花园里的人乱作一团，宫女朝太监跑，太监朝池塘跑。
“快去请太医。”慌乱中，晓风一把揪住一个宫女，小声地吩咐了一句。
宫女眼神狐疑，犹豫不决，她方才看得分明，就是这个人将公主推下水的。
眼下这人却偷偷让她去请御医，她不知自己应不应该照做。
“还不快去。”夏琰不知何时出现在晓风身边，对着宫女吩咐了一句。
宫女心下一颤，陛下言语平淡，听不出喜怒，但从她的角度，能看到陛下眼中的冷冽。
她慌忙低头允诺，匆匆离去。
这边的夏慕，看到华清落水的第一时间便甩了外袍，想也不想，“噗通”一声跳下了水，将华清捞上了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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