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夏慕得了圣意，带领着一帮人冲进沁北阁，气势汹汹，阁内众人吓得四处逃窜。
“听着，阁中闲杂人等全都退散，阁内掌事者留下。”
六楼走廊，林木倚着围栏，眼神慵懒，散开折扇，风度翩翩，半分紧张都未露。
一楼的夏慕一眼便瞥到楼上身着白袍的男子，他目光森冷，一挥手，“拿下。”
随侍在他身侧的夏江得了指令，领了一帮人急匆匆上楼，不一会儿，便挟了数位美男下楼复命。
夏慕仔细打量着为首的男子，一张脸，妖媚惑众，作为一个男人，这张脸未免嫩得出奇。
晓风喜欢这种类型的？思及晓风，夏慕的眸色越发暗沉。
“你就是林木？”
林木早就发现对面一双眼在自己身上的扫射，他权当没有看见夏慕讳莫如深的脸色，不卑不亢，淡定从容，“正是。”
“你可知，魅惑本王的王妃，是何下场？”林木的临危不惧，倒是出乎夏慕的意料。
一个青楼的掌事，在这种围剿场合下，不应该是这种反应。
难道，真如紫羽所说，林木此人，身份不简单？
“王爷何出此言？草民从未见过王爷的王妃，又何来魅惑王妃之说？”林木大吃一惊，一双眼里，全是不可思议。
夏江拿出一张银票，摊开在林木眼前，“这张银票是在林公子屋子里搜出来的，林公子可认得？”
“认得。这是前日里一位叫小雨的姑娘赏给草民的。”林木大方地认下。
“众所周知，陛下对我们的这位王妃，十分赏识，就连王妃成亲当天，都是从皇宫出嫁的。陛下承诺王妃，皇宫永远是王妃的娘家，也因此，王妃成亲当日的嫁妆，是从皇宫所出。而这张银票，便是出自王妃的嫁妆。林公子且看，这张银票上面，可是盖了皇印？“
夏江指着银票上面的印章，让林木瞧了个仔细。
“就算如此，也不过是王妃贪玩，隐匿了身份，来草民这里消遣。草民又何罪之有？”林木一番话，轻轻松松将局势反转。
眼下之言，是王妃自己跑到他这里，与他无关。
“王妃心思单纯，不懂世间险恶，又是初来北国，一时被有心之人迷惑，诱骗到此处。林公子与手底下的这几个人，不知使了什么魅术，王妃从此地回去后，便昏迷不醒。幸得王爷的义妹精通医术，才救下王妃。”
夏江跟在夏慕身边久了，最近又跟紫羽的人走得近，耳濡目染，扯起瞎话来，脸不红心不跳。
“官爷莫要血口喷人，草民记得，昨日王妃从草民此处离开之前，便被一个来历不明的男子迷晕，后又被那男子带走。这二人均可为草民作证。”林木指了指身后的两个美男子，继续说道：“草民都未来得及近王妃的身，如何能魅惑王妃。况且，魅术一说，简直是无稽之谈，草民闻所未闻，还请官爷明鉴。”
本来就是借了个油头缉拿林木，以便自家老大行事。
现在听林木一番辩解，夏江一时也不知如何反驳。
“你方才说昨日一个来历不明的男子迷晕了本王的王妃并带走了她，除了你手底下的那二人，可还有其他人作证？”夏慕表情冷峻，双眼微眯，”若是只有你自己的人作证，便不可信。至于魅术一事是否属实，还得劳烦阁内众人跟本王的人走一趟。”
“王爷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林木不打算与对方的人再做无谓的口舌之争，他知多说无益，对方是有备而来。
昨日摄政王妃到的时候，阁内就只剩了他的人，那两位姑娘早她一步从窗户跳下去跑了。
“带走。”夏慕也不再耽搁，今天不论如何，他都会将林木羁押。
昨夜，他气昏了头，跟紫羽交手太过激烈，将对方在西南郊外的那处木屋毁了个底朝天。
两人难分胜负，打到筋疲力尽，中途休战之际，他一个不察，竟让紫羽那厮溜了。
今早，青龙到王府找他，说紫羽有事已经离开皇城，并且留了封信给他。信里交代，让他务必留意林木此人。
其实无须紫羽多说，他是一定会找林木麻烦的。
昨夜的事，他气归气，但事后回想起来，他知道，紫羽并未对晓风做众人以为的那种越界之事。
紫羽的举动，多半只是为了激怒他，报他与晓风成亲之仇。
他与晓风虽无夫妻之实，但到底还有夫妻之名。
同样身为皇室之人，紫羽同样明白，名誉对于皇家而言，是何其重要。
紫羽虽对南国王爷这个头衔弃之如敝履，但他日后若真要同晓风走到一起，并护得晓风周全，就不可能避开他在南国的皇兄。
而他的皇兄作为一国之君，维护皇室的名誉是不可推卸的责任。
紫羽这样一个心思细腻之人，不可能让晓风在名誉上遭到不可磨灭的损害。
但一想起昨夜温泉池中看到的那一幕，夏慕心里就嫉妒得发狂，像有一枝荆棘，肆意蔓延。
追根溯源，此事皆从晓风踏进沁北阁的那一刻起，一环接一环，环环相扣。
抛开他的私心不说，晓风与林木的相见绝非偶然，论手段论心机，他堂堂摄政王，十个林公加起来，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况且，与他棋逢对手的紫羽，与他所想刚好一致，那么，这个林木，必然有问题。
然而，围观在沁北阁外一些看热闹的群众，却觉得，他们的摄政王，竟然好不要脸？
自己的媳妇儿都看不好，还跑到人家的地方砸场子！
唉，果然官大一阶压死人。
阴暗的地牢，火盆中的碳被炙烤得吱吱作响。
夏慕一手执着火钳，翻弄着火盆里的几块碳，眼神阴鸷。
“说吧，你接近本王的王妃，到底有何目的？”
林木被绑在十字架上，闻言面露不屑，“王爷之言何意？恕草民愚钝，不知王爷深意。”
夏慕盯着他，略有所思，”也罢，像你这样的人，通常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言罢，他将手里的火钳用力甩回火盆，转身到案桌前坐下，冷眼瞧着被绑在对面的林木。
夏江小心地瞄了眼自家老大的脸色，见老大似不像开玩笑。
无奈，只能在案桌前的一排刑具中，拿过软鞭，向着林木娇弱的身子，便是一鞭接着一鞭地抽。
林木吃痛，闷哼了几声，骄傲的眸子里，全是倔强。
“王爷这是要滥用私刑，屈打成招？”方才的几鞭，让他皮开肉绽，身上的白衣染了几条血痕。
但他面上却邪邪一笑，丝毫不在意自己此时的处境。
夏慕一声嗤笑，伸手抚过案桌前的一排刑具，言语平淡，听不出喜怒，”便是了，你又能耐本王何？说起来，本王手中的这些宝贝，已经有许久未用了。仔细想想，北国这些年，鲜少有人敢嚣张狂妄至此，连本王的人，也敢觊觎。”
“林公子，你还是从实招来吧，也免得受这些皮肉之苦。”夏江熟悉自家老大的性子，越是跟他硬碰硬，越是讨不到好处。
“王爷心知肚明，草民从始至终未曾魅惑过王妃半分。草民守着自己的一口饭碗，安分守已，所做营生也未触犯王法。”林木一双眼，直视着夏慕，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
“但有句话王爷或许说的对，草民确实不该觊觎王妃。”
夏慕的脸色骤然一变，只见林木缓缓启唇。
“草民第一眼见到王妃，便对她一见钟情。那时王妃隐姓埋名，并未透露身份。因此，草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对王妃心生爱慕。”
听到这里，夏江的脑子嗡嗡的，他突然很想扇自己两巴掌，自己方才竟然对林木心生垂怜。
胆敢对王妃有所企图，他方才那鞭子就应该抽狠些，将这人抽醒！
在这个节骨眼上，紫羽都逃之夭夭了，这姓林的还上赶着凑上来，是嫌命长？
“你喜欢本王的王妃？”
一句话，听在夏江耳里，心惊胆战。而反观当事人林木，淡定自如。
“是。”林木毫不避讳。
“觊觎别人的东西，可不是一件好事。”
“原来在王爷眼里，王妃只不过是一件东西。不过，就算是件东西，也不知，王爷还能拥有多久。”
林木的嘲讽，听在夏慕耳里，尤其刺耳。
“你什么意思？”
“王妃的心，并不在王爷身上，与王爷也只是空有夫妻之名，草民说得可对？”
夏慕心思一沉，“你跟踪王妃？”
林木一双狐狸眼微眯，笑得神秘，“王爷莫要多心，草民对心爱的姑娘，自然是多加留心的。既然生了爱慕之心，王妃又隐瞒身份，那草民便只能退而求其次，暗中跟到王妃住处，以便日后登门拜访，再寻机会见面。谁知，那夜王妃正巧与王爷坦白，才让草民得知，王妃心中，另有他人。”
此刻，瞧着的老大的脸色，已经可以用阴霾来形容了。
夏江现在最同情的，是他自己。都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老大遭此一遭，他们这些人恐怕都得跟着遭殃。
而他离得最近，当然是首当其冲！
“此人能言善辩，皇叔莫要上当。”
气氛冷到极致的时候，夏琰的一句话，阻止了夏慕上去手撕林木的冲动。
“陛下。“皇上的出现，让夏江松了口气。
就凭自己，哪里能消去老大眼里的杀意？
“就这等姿色，也妄想入皇婶的眼？”说话间，夏琰已经凑到林木跟前。
他对着林木的身体，上下打量，一番评头论足后，得出结论，“啧啧啧，就这身量，这容貌，怕是连华清都嫌弃。”
林木的脸色有些难看。
夏琰自是看在眼里，他冲着林木轻蔑地一笑，转身回到案桌前，拿起一把小刀，反手一掷，锋利的刀刃划过林木的侧脸。
刀飞过林木身后，刻入墙面。而林木一侧脸上，下眼睑一寸的位置，划了一道指甲盖长的口子，一丝血溢出来，在他白皙的脸上，显得尤为突兀。
林木的眼里，第一次蓄了怒意。
“好歹是一副还算凑合的皮囊，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夏琰接过麒麟递过的手帕，眼里寒光一闪，“倘若再出言不逊，下一次出手，朕也不知，是轻是重。“
“草民何德何能，得陛下亲临审问。”林木不再与夏慕针锋相对，方才眼里的怒意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疑惑，“草民不过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爱慕上王妃，所谓不知者无罪，还望陛下与王爷明鉴。”
“皇叔，依朕看，今日从这刁民口中是问不出什么了。待朕回去好好思量一番，明日再同皇叔一道回来审讯。“
言下之意，是要夏慕与他一同离开。
“那便遵陛下之意，今日就到此为止。”
夏慕岂会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虽心有不甘，还是携了夏江离去。
夏琰回头看了林木一眼，意味深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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