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百尺荷塘（五）
某医院的病房内，风吹动纯白的窗帘，透过树叶星星点点的阳光洒在白色的棉被上，放轻呼吸似乎还能听到远处的鸟哢。
这样的宁静对于莫莲来说是不可多得的。从很早以前起，他的人生似乎就没有停歇。仿佛陷入泥淖之中，永远挣脱不得，却又如此向往着，就这样在挣脱中越陷越深，直到死亡。
世间有一种鸟只有一只脚，一生只会停留一次，那便是死亡的时候。如果世间真有这种鸟，那么莫莲宁愿成为这样的鸟，这样高傲固执，不顾一切的鸟。
开门的声音打断了莫莲的宁静，那一刻他仿佛从那个世界中抽离。是啊，那样的生活永远不属于他，而他也用远活不出那样的生活。
“你一个人在想写什么。”
敏锐如海清当然没有看漏开门那一瞬莫莲的表情，那一刻的他，是她从未见过，陌生的。
莫莲似乎有些愣神，笑了笑说：“海清阿姨有什么事情吗？”
“没事。”
她微微的皱起眉头，提着包的手微微握紧。
“我想你因该见一个人。”
海清将门关上，然后走到莫莲的床前，将手中的提包递给他。莫莲笑着接过提包，取出里面的电脑并打开。
白色的编码滚动了些许时间，终于屏幕中出现了彩色的光点。
“你是谁？”
听到这样的问话，莫莲愣了一下，然后大声的笑出来了。
“小采薇，你都把我弄到医院里了，还不知道我是谁？”
屏幕中的采薇突然瞪大眼睛，然后半响说不出话来。
“莲公子？”带着怀疑的语气发问，她似乎还是不相信眼前这个人就是莲池半枯。
“怎么长得这样纯良。”不由自主的嘟囔一句，虽然小声却让在场的人都听到了，就连海清都忍不住笑出来。
莫莲没有丝毫的尴尬，只是看着采薇似笑非笑的说：“采薇小姐的救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似乎打了个冷颤，采薇连忙解释说：“不用，不用。这种小事何足挂齿。”
想了想，末了补充一句：“而且，这个人情是需要你还的。”
“嗯？”
高跷的尾音，显示着莫莲此刻的心情还不坏。他定定的看着采薇，等着她的解释。
“那一日我看你实在不对劲，所以便顺着你离开的通道看到了你。”采薇顿了顿接着说：“现实生活中的你。”
叹了口气，采薇想起那日的情形。接着微弱的灯光，她清楚的看到那个人如此脆弱的身影，那一刻让她失了方寸，不顾一切的想要得到帮助。
“我和你们不一样，你们一直都是知道的，而我却花了好长时间才明白。”采薇对着莫莲微微一笑，可是其中的苦涩任谁都看得出来。
“曾今有人来找过我，然后我便明白了一些东西。我知道，这些对于你们来说并不好，所以我才一直瞒着不让你们知道。”
“直到你去找海清阿姨。”
莫莲闭上眼，脸上没有了笑容，但是他此刻的心情却依然让人猜不透。
“明知道这样会给你带来不利的后果，为什么还去找海清阿姨？”似叹息却又平静的提问，连莫莲自己都不知道他在期望着什么。
“如果你只是主脑程序并不那么重要，但是现在的你却变成了可以任意攻击的黑客程序，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莫莲睁开眼，目光复杂的看着采薇，久久未能说话。
“知道，海清阿姨已经告诉我了。”采薇伸伸胳膊，然后长舒一口气说：“正因为知道了，所以我不打算再逃避了。我的来历到底是什么，我又到底是什么，这一切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莫莲叹了一口气，语调有些低沉的说：“为了救我，你把自己都搭上了。”
“哈哈哈。”
采薇突然笑的花自乱颤，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恕采薇直言，莲公子，忧心于天下真的与你不和。”
无奈的笑笑，莫莲又换上平时的笑容，看着采薇的目光中有几秒是一种没由来的温柔。
一旁一直静静看着这一切的海清，此刻她的心中却有一份难以言表的忧伤。
第一次见莫莲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他才小学毕业，一个十一岁大的孩子。初见的那一眼，他就这样站在冰天雪地中，虽然被冻的发抖，可是他眼中的寒冷却比风雪更胜。
倔强而高傲的少年，这就是海清对于他的评价。当年为了让法官将监护人的的权利交给还是刚成年的杨怀远，他决绝的将手中的匕首捅进自己的心窝。
海清是心疼的，可是她却又对他无能为力，这些年来她无时无刻都希望他不要那么孤寂，可是事以愿违，有些事情结局永远让人猜不透。
“所以，我希望莲公子能帮我调查混沌。”
采薇起身向莫莲行礼说：“采薇能跨越门的能力，就是自称混沌的人帮我唤醒的。望公子能帮采薇找到混沌，找到采薇的身世。”
“这些话是海清阿姨告诉你的吧。”莫莲对着采薇笑笑，然后一手撑着下巴接着说：“用你的话来说，这样也不适合你，有什么事情还是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来吧，无论怎样我都会帮你的，救、命、恩、人！”
那四个发音十分清楚的救命恩人听的采薇发憷，真是伴君如伴虎啊！不知道怎么回答的采薇，只是有些傻气的笑着。
“这些日子我不能上游戏。”
“嗯，我知道。”你能上游戏才怪了，听说是因为游戏上多了才住院的，那个叫杨怀远的抱怨声现在还仿佛在耳边回响呢。
“保重。”
“嗯好。”不知道为什么，采薇回答完这句话耳朵有些泛红。这样的话语，不知为何让她想起丈夫对妻子的叮嘱。
“在想什么？”
“想你。”
口直心快的说完这句话，采薇就这样楞在那里了。她的确是在想他，可是这样的话说出来怎么会这样的让人误会。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那个，真的不是那样的。”
手忙脚乱的解释，可是她的那不成句的解释却让人听的一头雾水。看着脸颊越来越红的采薇，莫莲恶心肠的笑了起来，在笑声中采薇的脸更加的红了。
“被称为《逍遥游》第一女神的采薇，原来是个小笨蛋啊！”
采薇低着头，不让他看到自己翻白眼，恶狠狠的嘟囔坏蛋。
“哦……坏蛋！”莫莲默默下巴，一脸高深的说：“听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采薇认为呢？”
不小心将心理话说出的采薇，此时只能在心中小心翼翼的骂了句，大坏蛋。
在莫莲的坏笑，自己的懊恼中，采薇回到了游戏中。摸摸还在发烫的脸颊，采薇十分不明白为什么一见了那个人就会变得不一样。或许那个人是特别的吧，采薇如是想着。
“你打算怎么办。”
海清清冷的语调响起来，似乎其中还带着些许担忧。
“最近小道子怎样了？”
答非所问的语言让海清皱起来眉头，虽然这样但她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我不知道他怎么样。”
“呵呵。”莫莲笑着看着海清，直直的看着海清心里发毛才说：“可是我看小道子十分有问题，海清阿姨难道不打算负责么？可怜小道子最近一直心神不宁的，可怜啊！”
海清在心中哀叹一声，一副赴死的表情说：“你要怎样？”
“海清阿姨也进游戏如何？这样你和小道子就能朝夕相对，你侬我侬了。”
只想撕破那张欠扁的脸！怀着这样心情的海清答应了莫莲的提议，然后冷冷的说：“你是想让我帮你去查混沌吧。”
“这样也没差，一举两得。”莫莲笑笑，可是海清却在他的笑容中看到了冷意：
“没想到再次与混沌接触，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呵呵，我一定会好好的疼爱他们的。”
不知道是不是医院阴气重，刚才那一瞬间海清感觉似乎有一个鬼魂和她擦肩而过。她已经不想问他接下来的事情，因为这样很黄很暴力的事情还是少听为妙。
“对了，海清阿姨。”
莫莲叫住即将离开的她，带着十分罕见的严肃的表情说：“无论怎样我都希望您能保护采薇。”
说完，他低头向她深深的鞠了一躬。
海清脸色平淡的点点头，然后关上门出去了。可就是在关上门那一刻，泪水却不自觉的流了下来。曾今那个雪地里依然傲如松柏的少年，如今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他懂的了伸展他的枝叶，为他所爱的人留下绿荫。
采薇，无论你纠结是什么，我都要谢谢你。有人曾说过：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是你，让走失在迷城中的他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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