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章鸿赶紧站起来，手忙脚乱地帮他擦去汹涌而出的泪水，哽咽着说：“不哭不哭，乖。不哭，都过去了，现在都好了，不哭了……”
　　“那你说，”黄雁抽噎着问，“你现在是不是还恨我？”
　　“早就不恨你了，那是看不到你、失去你的时候，我胡思乱想的，我不是连我自己都恨吗？现在找到你了，我爱你都来不及，哪里还有恨？”
　　“那后来怎么就会改变想法的呢？我快要毕业那会儿你不是还找过我吗？你就说说嘛！我必须得听听，”她的头靠在站在身边的他的肚子上，半撒娇半坚持地说：“之前把我恨得咬牙切齿的，怎么就突然不恨了呢？”
　　“好吧，好吧”他被她突然这一哭，情绪反倒开始恢复了过来，也可能是有了刚才那么一通宣泄，心头的结开始在慢慢地解开了。
　　他干脆拉了一把椅子让在她旁边坐下，拉着她的小手，满眼心疼地看着她：“雁儿，我后来才知道，你对我的心不假。你爱我，并不比我爱你的少。”
　　她破涕为笑，顽皮地说：“哦？你怎么就知道我的不比你的少啦？难道用天平秤称的？”
　　“你啊！”章鸿忍不住点了一下她的鼻子，“调皮鬼！又哭又笑的，都跟花猫一样了。”
　　“快说嘛！说不说？”她摇着他的手催促起来，“我最恨别人话说一半了。”
　　“好，我说。”他把玩着她的肉乎乎的小手，“后来，我又去找陈琼，还遇到了她妈，她妈居然十分激动地骂我拐跑了她的儿媳妇。陈琼才告诉我，她特别喜欢你，一直希望你能有缘成她的儿媳妇，你说你，招惹我就算了，居然还招惹中老年妇女！”他摇头叹息，开起玩笑来。
　　“那是玩笑的好不好？可惜她妈再中意我也没有用，那得讲究缘分的。我去她们家那么多次，硬是一次都没见过他哥，好像是他那个工厂特别忙，这就说明我和他根本无缘。”黄雁也笑了起来，又催促道，“继续吧，你休想打岔。”
　　“然后陈琼她妈说，如果你是她女儿，在学校里跟我来这么一出，她铁定先打断我双腿，再去学校里闹。我问她为什么，我们真心相爱，问心无愧。她凭什么这么做？她却说，我问心有没有愧别人不知道，反正她看到的却是我一个老师，违反师德，勾引女学生，她完全可以去学校把我弄得身败名裂。”
　　“没想到陈琼她妈这么彪悍！那你怎么想的？”
　　“但陈琼她妈妈的话虽然让我很难堪，却也实实在在地提醒了我，我是虽是真情，却是有错的。所有的父母爱子女的心是一样的。她设身处地的话，非常有可能也是你父母想做的事。
　　唉，她这么一当头棒喝，恍如晴天霹雳。完全颠覆了我之前自以为是的想法。”
　　“那你之前是什么想法？”黄雁轻声问。
　　“原先我也跟所有恋人一样，觉得谈恋爱是我们自己的事。我们在一起，我从来不觉得是错的，虽然我是曾经教过你，但你已经成年了，不是吗？更重要的是我们彼此相爱，我也没有想过要始乱终弃，我是奔着能跟你相守一生的美好愿望来的。
　　“唉，也是因为我们学校这种例子不少，才让我没有想太多。他们开始都跟我们一样，很低调地谈他们的恋爱，到最后都有情人终成眷属了。你看，曾老师，教美术的陈老师，你们的周老师，他们都是师生恋，最后都结婚生子，生活美满的，所以，我就大意地以为我们也能跟别人一样的。
　　“后来周校长不是也找我谈话了吗？住我边上的那位陈老师也去了，校长也只是提醒我们要注意影响，别闹出大动静来。陈老师他们两人到现在还是甜甜蜜蜜地在一起，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
　　“但是，陈琼妈妈的话却让我清醒了过来，在这件事上，如果有人将事情闹大，扩大影响的话，付出代价最大的人，其实是我，因为我是学校的老师。所以那个时候，我想我就忽然明白了，正月的时候我去你家，天真地以为自己一片真心可以打动你的父母，其实已经触碰到他们的底线了，你父亲当时说了很多师道尊严的话，其实是在暗示我了。”
　　“但这些毕竟只是你的猜测，你也太武断了。”黄雁提醒他。
　　“没有。你还记得吗，你曾经提起过，你有个堂婶也在我们学校工作，就是资料室的蔡老师。我央求赵跳跳帮我去旁敲侧击了一番，这才知道，你爸确实写了材料交给她，交代她根据情况发展需要，你爸会考虑要不要让她把材料交到校长室。校长之所以叫我们去谈话，也是她随口一提醒的结果。”
　　“赵老师怎么这么有本事？他一旁敲侧击地，我堂婶就什么都招了？你当我三岁小孩呢？”黄雁严重怀疑。
　　“挺精明的嘛！”他又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当然没有我说的这么容易。不过，其实也不难，我是听说她家小孩要练钢琴，主动投其所好，赵跳跳老师人缘又好，没几次也就把话套出来了。”他忽然神色黯然地说，“之所以这么容易，也是因为当时的我们早就完了，不是吗？”
　　黄雁赶紧伸出双手抱住他的脖子，头靠在他肩膀上，“好啦，别难过了，你很厉害嘛！都能去当警察了。”
　　“雁儿，我没想到为了保护我，你竟独自承受这么多。”他轻轻抚摸她的后背，声音里有浓浓的伤感，“小傻瓜，你没必要这样的，你才多大？怎么能自己扛这么多呢？”
　　“我爱你，难道不是希望你过得好吗？我如果害你被学校开除，被众人唾骂，那怎么能叫爱你呢？”
　　“大不了我回去跟父母一起做生意啊。其实我去教书，他们一直都不太乐意，不教书也好，反正他们也挺希望我能回去的。”
　　“那怎么能一样呢？你不乐意干了，可以辞职，但是被开除跟辞职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好吗？”
　　“可是，如果我一直不知道你的良苦用心呢？那你不是白白地被我恨一辈子？”他痛苦地说，“我一想到这里，就想把自己拍死。”
　　她抬起头，主动送上柔软的双唇堵住他丧气的话，不知过了多久，她挣扎着从他忘我的纠缠中出来。
　　嗔怪道：“再别说这样的话了。你把自己拍死了，我找谁去？”
　　转头看着饭桌上吃了一半的饭菜，“怎么办？粥都凉了，要不你去热一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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