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二楼卧室门是开着的。
秦晚跑到门口发现，卧室内一片狼籍。
靠在墙边的柜子倒在了地上，柜上的物品落散一地。
一个圆滚滚的竹质滚灯就停在门口。
屋内，穿着睡衣的男人蜷缩成一团倒在地毯上。
黑色的头发凌乱地遮住了脸。
一双泛着青筋的手死死地抓住脑袋。
秦晚赶忙走进去，蹲下，伸手拍了拍地上的人。
“秦向阳！秦向阳！你怎么样？还好吗？要不要去医院？”
说着，秦晚掏出手机，就要打120
下一秒，“啪”的一下。
秦晚的手机被打飞在地上，划出很远，在地上打了个转。
秦晚看了看手机，又看向地上的人。
脸色苍白如鬼。
嘴唇被咬的看不出血色，满脸痛苦。
他双手撑在太阳穴两边，眉头皱出深深的沟壑，双眼紧闭。
“你……”
秦晚话还没说出口。
一道厉声打断了她。
“别管我！”
“离我远点！”
秦晚被定在了原地。
倒在地上的男人牙关咬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她这个外人在，没有痛苦的大喊大叫。
他蜷缩在地上，就差把自己缩成一个球，睡衣衣袖因为刚才打手机又收回的动作退到手肘，漏出半截小臂。
青筋凸起，细瘦青白仿佛能看见骨头。
皮肤上有一道道长长的血痂，还有深深的抓痕。
这样的秦向阳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碎掉。
如此近的距离，秦晚发现，他远比她之前看到的还要瘦。
刚刚手机被打飞的瞬间，心头怒气还没有升起就消失无踪。
她不和病人生气。
他这是有多久没好好吃饭了？
还想不想活？
还有，他这是……头疼？
当年车祸的后遗症？
六年了，还没有治好？
她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他就这样痛苦地倒在她眼前，哪怕是个陌生人，她也不能就这样把人扔在这儿不管啊。
秦晚站起身，捡起手机，给赵哥去了电话。
不让她打120，给赵哥打总行吧。就算不让她打，他现在还能阻止的了她吗？
“赵哥，秦向阳不知道怎么的了，应该头疼的厉害。他不让我打120，我也不清楚情况，您看您要不要过来看下。”
赵哥那边一听就急了，回了句他马上过去，就匆匆挂了电话。
想着别墅的钥匙现在在她这，
秦晚小跑着出去。
别墅区大门外，赵哥馒头大汗的和门卫喊话，“您又不是不认识我，我天天进去送饭。你拦着不让我进去，里面我朋友出事了，你付得起责任吗你？”
门卫结结巴巴：“我让保安过去看看，小区没钥匙，外人不让进。”
秦晚到的时间正好，她从大门里面把磁卡递过去，“赵哥，别说了。赶紧过来吧。”
“他现在怎么样？”
“在地上趴着，我没敢动他。赵哥，真不用叫救护车吗？”
赵哥一边跑，一边摇头，“不用。”
回到别墅，穿过怒放的蔷薇花丛，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在别墅内回荡。
赵哥三步两步冲上楼梯就往二楼跑。
秦晚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下。
门外阳光明媚，别墅内的惨叫声从二楼传到一楼，让人头皮发麻。
秦晚脑中甚至浮现出一副画面，头发凌乱，遮住了脸的男人双手抱头，他脚步蹒跚凌乱，晃晃荡荡。
撞到墙上的瞬间，他双手松开，攀附在墙壁上，痛苦让他哀嚎。
指甲在墙上挠出深深的痕迹，鲜血淋漓。
刚刚她在的时候，他还没有喊叫。
她离开后，他才放任痛苦，放肆地哀嚎出声。
她是否不应该上去，让他保住体面，他应该是不想让自己的丑态被别人知道的。
但是……
他真的没事吗？
哀嚎声让她头皮发麻，这是得多痛苦才能发出如此撕心裂肺的惨叫。
真的不需要救护车吗？
真的不用医生吗？
布满血痂和抓痕的小臂在脑中晃过，秦晚迈开腿，跑上楼。
瘆人的惨叫声变成含糊不清的□□。
卧室内，赵哥正抓着秦向阳的两只手往床边绑。
听见脚步声，赵哥回头冲秦晚喊：“快过来帮我摁住他！”
秦晚懵了几秒，下意识的走过去。
秦向阳嘴巴被医用绷带勒住，这是为了防止他咬到舌头。
双手青筋暴起，五指张牙舞爪，指间有血迹，手臂上的血痂被起开了。
眼瞧着赵哥控制不住，秦晚赶紧弯腰摁住秦向阳挣扎的双腿。
赵哥浑身衣服凌乱，皱皱巴巴，一看刚刚就废了老大的牛劲才把人控制住，他一边用医用绷带捆绑秦向阳的双手，一边说道：“向阳，别动！我不能让你这样抓自己。不想让我绑你，你就别再抓。还有，我不能让你咬到舌头。”
一番兵荒马乱，赵哥总算把秦向阳四肢绑住。
这五花大绑的架势看起来像在控制精神病人。
“这是……在干嘛啊？”
赵哥擦了擦头上冒出的汗：“没办法，不绑起来的话，他疼的厉害，会自残的。”
秦晚又纠结，又心疼：“他这是什么病？真不需要医生吗？”
赵哥摇头：“去医院看过很多次了。没用。他这是精神性头痛。医院检查了好多次都检查不出哪出了问题。”
“那……就这样放着？”
“只能等他自己安静下来。”
赵哥走到旁边，把倒下的柜子扶起，从抽屉里翻出几瓶药。
“等他稍微安静点，再喂他吃药。现在不能喂，他咽不下去，会吐出来。唔，咱们先出去吧，让他自己待会儿。”
秦晚没再说话，她跟着赵哥走出卧室，临走回头看了眼床上，轻薄的夏凉被盖在身上，他似乎并不想见到他们，扭着头，黑色的后脑勺对着门的方向。
一楼，厨房。
赵哥看见餐桌上两大袋子没开的早餐，用手试了一下温度，除了粥还温热着其他东西都有些凉了。
“向阳一会儿吃了药估计还得再睡会儿，这些……唔，先放冰箱吧。等他醒来，热热再吃。秦晚，今天麻烦你在这儿看着他了。”
想了想赵哥说，“我请的护工每次都被向阳赶走，这样吧，秦晚，你来照顾向阳，我再多给你一份工资。好！就这样说定了！”
秦晚：“……”
秦晚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赵哥单方面说定了。
不过，看见秦向阳这个样子，她也不会拒绝就是了。
“精神性头痛？这是怎么回事？有多久了？”秦晚现在满头雾水。
“早先其实也没这么严重，是去年开始的……向阳出过车祸你知道吧？”
见秦晚点头，赵哥继续说：“他车祸后忘了好多事。脑内还有淤血。医生开了药，说淤血会慢慢化开。前几年他偶尔头痛，我们也以为是淤血的原因，结果大三那会儿，去医院检查，淤血没了，也没其他问题，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头疼。后来医生说，这是精神性的。好不好得看向阳自己。”
“我和他都是政法大学行政管理专业的，这专业毕业出来基本上都从政。向阳不想干这个，但他爸妈不同意。听说向阳他妈，他外公一家子都政法大学校友。寒暑假回家，见这个见那个，路都铺好了，就等着他毕业。这不，越逼他，越头疼。后来疼的都进医院了。向阳他大哥在向阳头疼进医院后看过几次，也不知道和他爸妈说了啥，就没再逼他了。”
“接下来几年，向阳也渐渐好了，没想到，从去年末，不知道怎么头疼又犯了，这次来的比之前凶猛多了。但去医院怎么查也查不出来。你说，这整的，不过才几个月，原来健健壮壮的人瘦的快没了。头疼的时候还自残。唉，真不知道咋整。”
“既然是精神性的，那就说明解铃还须系铃人。他是有什么心事太压抑了吗？”
秦晚有点纳闷，秦向阳能有什么心结？
过去他和家里唯一的矛盾是，他爸是个控制狂，在他还没出生他爸就把他一辈子都安排好了。
他家号称南江船王，他大哥，因为要继承家业，从小就被他爸送到国外。
每一步都是为了更好的为家族事业服务。
说实话，相比他大哥，秦向阳自己都说，他幸福多了。
但这也是相对的。
因为他那个控制狂老爸，对二儿子的规划是从政。
秦向阳从小就和外公外婆生活，他爸送他过去就是为了让他多和外公外婆培养感情，到时候在从政路上借力一帆风顺。
可惜，秦向阳年少叛逆。
秦晚还记得高三模拟考后开了次家长会，在教学楼门口的树下，秦向阳那个半年没见过面的控制狂老爸指着他的鼻子骂，说什么，让他从小学乐器是为了陶冶情操，可不是为了让他玩物丧志。
在他爸离开后，秦向阳无所谓地撇了撇嘴，然后很轻松地和秦晚说，填报志愿的时候偷偷的，不让他爸知道不就行啦，反正他那么忙！
志愿被改回政法大学或者不尽如他意，但如今，秦向阳不还是达成了他当初的梦想？
以音乐为生，做他最喜欢的音乐，有自己的工作室，可以尽情享受音乐。
秦晚想象不到，哪里出了错会让他有这么严重的精神性头痛。
赵哥摇头：“不知道。向阳心思太深。他不说，谁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不行，我得给棠姐说一声，向阳可不能这么下去了。”
说着，赵哥风风火火地站起身，“秦晚啊，向阳就交给你了。一会儿你喂他吃下药，然后让他好好睡一觉。他现在吃不下去东西，醒来一定得让他吃。我去找棠姐。”
“好的，交给我吧。”
秦晚目送着赵哥离开，心里不由得泛起疑问。
又是棠姐……这到底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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