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东明海市八月燥热的厉害。
清晨七点半，秦晚刚从开了一夜空调的家出来，就被潮湿闷热的空气糊了一脸。
手机里，闺蜜陈安安微信语音一条接着一条，
【晚晚，晚晚，考虑的怎么样啦？要不要来我们b市？】
【b市多好啊。早晚温差大，哪像你们南江省，大晚上都跟蒸桑拿似的。这人啊除了在空调房里一窝，出门简直要命。】
【而且，我们这儿工作机会多，不管你是想干老本行还是换其他都可以！】
【就算不来工作，旅旅游散散心也好啊，我们都两年没见了，你不想我啊！】
自从和陈安安说她辞职了后，这姑娘每天早晚微信不断，目的就一个，怂恿她去b市。
b市，不论是在经济上，还是在娱乐上都是全国中心，众多年轻人理想奔赴之地……去看看倒不是不可以。
秦晚一边琢磨着，一边和过去两年里一样来到地铁站，坐上三号线，前往公司。
今天她要去拿离职证明和收拾东西。
人力资源部hr经理笑容满面，看不出任何破绽，手底下新来的小员工倒是偷偷打量，目光中掩饰不住好奇。
能不好奇吗？
秦晚内心一哂，估计现在南江报业集团没人不知道她。
——搞死了自己的上司，连带旗下南江新锐之声在互联网上名誉扫地。
也亏得hr经理还能笑着对她。
hr经理例行公事，在一片“祝愿离职员工未来前程似锦”的祝福中，秦晚推门离开。
也不知道是巧还是不巧，门外，面容憔悴，眼睛布满红色血丝的男人正要进去。
正所谓，狭路相逢，冤家路窄，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瞧见秦晚的瞬间，男人脸色立马就变了，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往日称兄道弟的朋友如今都避他如蛇蝎。如今罪魁祸首正在眼前，他岂能不恨：“秦晚，你很得意？！”
秦晚挑了挑眉。
呦，这位平日大腹便便，手戴名表，衣着昂贵的根本就不像个新闻工作者的男人，现在倒是有几分跑新闻的样了，还是熬夜蹲点的那种。
“我为什么不能得意？”秦晚反问。
“你——！”
“主编，哦，不对，您现在可不是主编了。陈桥陈先生，在您洋洋得意的声称和集团股东是好兄弟谁敢告发你的时候，您有没有想过，您会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做人啊，还是脚踏实地实事求是的好。”
这话说的，可谓十分阴阳怪气加不客气了。
被个年纪小近三十岁的小辈如此数落，陈桥脑子一炸，破口大骂：“秦晚，你少tmd得意！你以为你是谁？教育我？也不看看你够不够格！我今天就把话放这了！！我告诉你，秦晚！我陈桥是完了，但你秦晚在南江也别想好过！”
“是是是，你牛逼，你厉害。”秦晚啧了一声，回头瞥了眼hr经理过于僵硬的嘴角，倘若能骂街，想必这位经理早就破口大骂了。
之前闹的太过血雨腥风，为了集团声誉，网络上能多淡化处理就多淡化处理。
南江新锐之声媒体账号一个多月没有发布任何消息，报业集团旗下其他媒体账号全部装死，除了转载发布新闻，不做任何回复。
不管是抢夺下属调查成果，还是猥亵女性员工，这些都是时下网友们最爱看的热门爆点。
陈桥现在还在那心里没半点数的大吼大叫，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特权阶级？还叫嚣让对方别想在南江混，是觉得热点不够，还想要再加点？
穷途末路，歇斯底里的吼声在走廊里回荡，过道两旁磨砂玻璃墙分隔的办公室并不隔音，模糊的墙内，好几个人影探头探脑。
不管hr经理如何在那心里骂街，秦晚用气死人不偿命的语调赞叹：“您多厉害啊，在南江省新闻行业呼风唤雨，要多威风有多威风。可惜——您这一辈子就盯着南江省这一亩三分地，怕不是忘了吧，华夏国可不是只有南江省！而且您在南江这么牛逼，不也被辞退了？我未来怎么样不劳您操心，您老还是先管好您自己吧！”
下半辈子还有的是“好日子”等着您呢。
“你——！”
陈桥气的脸红脖子粗，大步上前，一只手高高扬起。
秦晚可不是傻乎乎站那挨打的主，她手脚利落，飞快地后退，扬声道，“哈哈！陈桥，打女人！你也就这点能耐了！你要是敢碰我一下，信不信我讹死你们南江报业！”
hr经理见势不妙，立即喊人把陈桥拦住。
“陈主编，消消气，消消气！咱们这可不能再被送上热搜了！”
“呵！”
冷笑一声，秦晚转身回办公室，不再理会丧家之犬。
她快速收拾好私人物品，端着纸箱离开。
新闻部此时正是一天中最忙碌的时候。
早间报道发布，实习生们抱着厚厚的资料楼上楼下小跑着汇报。出门外采的工作者们三五成群，手拿仪器准备奔赴现场。
忙碌是南江报业集团这栋大楼唯一的主题。
秦晚抱着纸箱站在大厅，眼前人潮流动，一瞬间有些怅然，这是她两年里为之奋斗的地方。
眼前的一切，就像一部默片，人潮汹涌着，她茕茕孑立与此，步履匆匆的人群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揭穿，曝光，离职。
对于普通网友来说，之前南江新锐之声网络上传的沸沸扬扬的一切，不过是他们在瓜田中偶然吃到的一颗瓜，吃过，讨论过，然后忘记。
日复一日，某个角落，也许还在发生同样的事。
后悔吗？
下半生也许再也无法从事新闻行业了。
微弱的疑问在这场默片，在筹谋曝光的无数深夜也曾自问。
秦晚想了想，
——并不！
是啊，并不后悔。
然而，但当她真的要离开这里，乍然涌上的孤独感，差点将她埋没。
茕茕孑立，无人问津。
人影憧憧，无处立足。
忽然，一声微不可闻的“谢谢”像一滴水滴入水洼，“啵～”地打破了空间的屏障。
喧哗声再次入耳。
秦晚抬头。
前方人头攒动，紧接着，
“谢谢。”
“谢谢。”
“谢谢。”
……
……
数声微不可闻的感谢，悄悄的，在和秦晚擦肩而过时传进她的耳朵。
秦晚再次迈开脚步，轻快愉悦走出集团大楼，没有回头，一切都是值得的。
b市，酒吧一条街。
时间接近晚八点，夜色渐浓，五颜六色的招牌点亮了这条街道。
街角一家清吧内，灯光昏黄，零零散散的客人小聚在卡座。
不远处舞台上，一名萨克斯乐手慢悠悠地吹奏爵士乐，小资又惬意。
吧台旁，秦晚和陈安安各点了一杯鸡尾酒，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近况。
“瞧我够意思吧，你刚到b市我就来请你喝酒！”
陈安安用手拨了拨自己那头大波浪，“前两天品牌方那边正好送了两瓶酒，我不爱喝，哪天你来我那取。”
“还是你懂我，谢啦！”
秦晚是个酒虫，嘴巴不挑，是酒就能喝。
她举杯和陈安安碰了一下，“这两年啊，我都不知道咋过的，要跑新闻，怕喝酒误事儿，平日也就是喝个米酒解解馋。”
“要不要这么可怜啊，来！今晚姐们儿舍命陪你！咱干了！”
明明是小杯鸡尾酒，硬生生被陈安安喝出了大碗老白干的气势。
两人再次碰了一下杯，陈安安八卦地问：“前段时间你们南江省可真热闹，有没有什么内幕啊？”
“内幕？”秦晚挠了挠脸，想起这段时间的糟心事儿，打了个哈哈，“能有什么内幕啊？”
“这你就不够意思了吧。”陈安安弹了一下杯沿，“怎么？有保密守则？”
“那倒是没有。”她又没拿封口费，哪来的保密守则，“喏，你想知道什么？”
“从头开讲呗，以你的角度。”陈安安笑嘻嘻地说，“毕竟我们网友都是隔着网线吃瓜，你是南江新锐之声的员工，应该有更确切的内幕吧？你们公司那个主编真的强抢员工调查成果？他干这事多久了？后面还曝光说他性骚扰？这是落井下石的谣言还是真的？诶？？等等！！”
陈安安按了按额头，再次重复，“等等！等等！”
要命！前段时间忙疯了，非娱乐圈的瓜她也懒得吃，要不是因为南江新锐之声是晚晚的东家，她眼神都不会给一个！
她这是忙傻了吗？这都忽略了！！！
本是轻松闲聊，这下可轻松不了了！
陈安安目光变得不善，“等等！我家晚晚长得这么漂亮，那个渣滓不会也骚扰过你吧？晚晚，你老实说你为什么要辞职？！”
秦晚：“……”怎么就突然这么敏锐。
秦晚：“好啦。你还不知道我，我是那种吃亏闷不吭声的人吗？”
陈安安目光锐利，一脸你少糊弄我，我这就去找那人渣拼命的表情。
秦晚喝了一口酒，避免小伙伴跨省去追杀，苦口婆心地说：“你想啊，那个大毒瘤被踢出公司，我们这些被压榨的小员工好日子终于来了，干嘛辞职啊？所以我辞职真的和他没关系。”
“是啊，那你干嘛辞职啊？”陈安安将信将疑，“你必须给我说明白！别用春秋笔法忽悠我！”
秦晚：“……”
不好意思，她正想这么干。
陈安安：“不许骗我！！！”
“好吧……”
秦晚摸了摸鼻子，只好把最近发生的事儿和陈安安说了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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