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第一百九十七章
二零一七年五月，美国纽约。
秦复和谢蕴华这回过来既是谈生意，也是为了给谢超群介绍对象。女方是谢蕴华物色的，英文名叫constance，现年三十五岁，是国内某律所的金牌律师。constance不但事业做得好，人也是温婉漂亮，相当难得。
对于这次相亲，谢蕴华和谢美麟都很有把握。然而秦复的看法不同，但是看到她们如此期待，他也就跟着看看热闹。
现在，他们在谢蕴华长岛的豪宅内，等待谢超群的到来。
下午两点，谢超群到了。
一见到他，constance的眼睛都亮了。这谢超群果然非同凡响，虽然年近五十，但仍然风度翩翩，而且通身贵气。虽然不做事业，但也没有花花公子的感觉，而是纯粹的英俊潇洒。
谢超群不搭理她，他问谢蕴华：“你们搞什么？”
谢蕴华温和地说：“我和秦复过来谈生意，顺带介绍constance给你认识。”
constance友善地说：“谢先生，您好。”
谢超群冷笑着对她说：“你也配叫constance？你知不知道这个英文名字的寓意是什么？”
constance先是大惊，接着羞愤得说不出话来。
谢蕴华动怒了，“超群，别太过分了。”
“我过分还是你们过分？”谢超群是真的炸了，“特地让我从温哥华飞过来，我还以为有什么好事，原来又是乱点鸳鸯谱！别忘了，当年就是你们按着我的头娶了美麟妈妈，结果呢？这个教训还不够？”
“你……”谢蕴华语塞。
秦复不动声色。
constance忍耐着说：“对不起，打扰了，我先告辞。”
谢蕴华朝谢美麟使了一个眼色。
谢美麟点点头，接着送constance出门。
没多久，她返回战场。
此时的客厅内，谢蕴华和秦复正坐在沙发上，继续听谢超群控诉。谢超群站在他们对面，嘴里说的都是些车轱辘话，大意是不要再给他物色对象，乱点鸳鸯谱云云。
看来，他这回是真被气到了。
骂着骂着，他逐渐失去理智，竟然说：“堂姐，你自己都单着，就不要再管我的事情了，好不好？秦涛妈妈的时间不多了，你赶紧准备和秦复结婚，来个强强联合多好？”
谢蕴华腾地站起来，“你小子是疯了吗？”
“谁疯了？”谢超群气昏头了，“谁不知道你喜欢——”
秦复大喝：“谢超群，你闭嘴！”
紧接着，他冲过去给了谢超群一拳。
谢超群完全反应不过来，一下子倒在了沙发上。
“姓秦的，你敢打我？”他摸着吃痛的面颊，“来，我们今天就打一架。”
秦复松松领带，“打就打。”
谢超群立刻脱掉西装，接着扯掉领带，卷起了衬衣袖子。
谢蕴华马上挡在秦复面前，“超群，别乱来！”
谢美麟抱住谢超群，“爸爸，冷静！”
“好啊，你们一个个都胳膊往外拐！”谢超群大叫，“你们都把我当小孩子，一个个都想管我！”
谢蕴华再也忍受不了了。
她径直走到谢超群面前，冷冷地说：“你以为我想管你吗？还不是爷爷的遗言要我这么做？他是不要求你做事，可是他也不想看到你成天这样浪荡啊！我这次的做法确实不够尊重你，可是每次提到给你介绍对象，你就跑到天涯海角，你让我怎么办？”
说完，她落泪了。
这是很难得的，谢超群被吓坏了，不敢说一个字。
谢蕴华恶狠狠地对他说：“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不管你了！”
“堂姐，我……”谢超群不知所措。
谢蕴华瞪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上楼去了。
谢美麟向秦复投去求救的目光。
秦复颌首，跟了上去。
二楼的书房内，谢蕴华站在落地窗前，望着楼下的花园。
秦复轻轻走向她，“蕴华，不要生气了。”
“我没生气。”谢蕴华没有转身，“我在欣赏花园。”
秦复走到她身边，“超群说的都是气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什么都要我管，”谢蕴华扭头不看秦复，“可是，谁又管过我了？”
她的肩膀在颤抖，显然是哭了。
秦复拥住她，“蕴华，你不容易，我懂你。”
谢蕴华没有推开他，因为她知道他的拥抱没有丝毫男女之间的意思。他爱的是那个她，那一个他等待了多年的人。至于那个她是否值得他如此等待，谢蕴华不得而知。
秦复拍着她的背说：“我知道，你想让超群安定下来，这个想法没有错，但constance确实不是合适的人选。”
谢蕴华推开他，不服气地说：“那你来给他找对象好了。”
“好，我来。”秦复很痛快，“但是你要给我时间，两到三年，可以吗？”
谢蕴华皱眉头，“要这么久？”
“好事多磨。再说他都浪荡几十年了，再等两三年又如何？”
谢蕴华知道他的话有道理，但是嘴上不服输：“真是的，你说行就行，不行就不行？”
秦复笑了，“因为我比你大几岁，多混了几年江湖。”
谢蕴华展露笑颜，敲了一下他的胳膊。然而她没有想到，她这一敲，秦复竟然疼得捂住胸口，眉头也皱了起来。
她大惊失色，“你怎么了？”
秦复摆摆手，“别慌，我没事。”
谢蕴华不放心，“你实在不像没事的样子。”
“我真的没事，”秦复掏出手机，“但是我要打一个电话。”
谢蕴华忙说：“请便。”
秦复切换到一个特殊的号码，给远在太平洋彼岸的苏晓打了一个电话。是的，因为周成岳，他有她的所有联系方式。
虽然现在她那边是半夜，但她还是很快接了电话。
“你好，哪位？”
她的声音平静又甜柔。
万幸，她没事。
她问下去：“请问，你是谁？”
秦复不可能回答，他直接挂掉电话。
是的，他刚才突然胸口发痛，让他想起三十年前孟素琴遇害的那个晚上，他也是这样莫名地心痛。所以这一次，他的第一反是苏晓出事了。可是他错了，苏晓没事。
那么，有事的是谁？
难道是宋晚云，或者是秦涛？
他正要给家里打电话，徐云清太太吴寒的电话来了。
他眼睛一亮，赶忙接了电话。
果然，吴寒一上来说：“云清出事了！”
秦复的胸口又痛起来。
两天后，医院。
徐云清已经不行了。
两天前的一场车祸，将他的生命终止在五十五岁这一年。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人生会是如此收场。但是命运如此安排，除了接受，他又能如何？好在上天也垂怜他，给了他一个与亲人好友道别的机会。
病房里，秦复，吴寒，徐斌，谢蕴华，谢超群和谢美麟围在病床前，聆听徐云清的遗言。徐云清先是跟谢家的人讲话，接着是和老婆孩子交待，最后，他要交谈的人是秦复。
现在，病房只有他和秦复。
“老大，没想到，我这就要走了。”他虚弱地笑着，“明年你就五十六岁，就能娶到新嫂了。那么美丽的新娘子，可惜，我没有福气见到真人了……”
秦复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面颊，“云清……”
“老大，她怎么样？”
“非常好。云清，我没有白等。”
“老大，人生充满意外，所以，有些东西要及时把握。”
“云清，我知道了。”
“秦涛妈妈的时间不多了，请你好好待她。”
“我会的，你放心。”秦复抚着他的面颊，“可惜晚云和秦涛还在飞机上，他们来不及了。”
徐云清愧疚地说：“秦涛妈妈身体不好，还要大老远飞过来……”
秦复马上说：“这是应该的。”
徐云清欣慰地笑了。
秦复哽咽了，“云清，如果当初我不让你来美国……”
“老大，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徐云清勉力摇摇头，“我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事，就是跟了你。”
秦复热泪盈眶，“云清……”
“老大，不要哭，你还要好好地活下去呢。”徐云清微笑着，“你是极其身强的人，能担大财大运，我的吴寒和徐斌还要受你照顾呢。”
秦复颌首，“你放心，我一定管好他们。”
“想当初，吴寒还是你介绍给我的呢……”徐云清十分怀念，“那一年，那一天，你邀请我去国际俱乐部喝咖啡……忽然，你望着远处的一个姑娘用明湖话对我说，唉，徐头，有小娘呢。我一看，马上说，哦，噶小娘买相噶正，噶像一朵花呢！当时我以为是偶遇，后来才知道，是老大你做的安排……”
秦复温柔地说：“你们两个有缘份，我不过是推了一把。”
徐云清幸福地笑了。
“老大，你能用明湖话再叫我一次徐头么？”
秦复握紧他的手，“云清……”
徐云清恳求，“老大，再叫我一次徐头，好不好？”
“徐头，我的好徐头。”秦复终于落泪了，“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之一，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为我做过的事情。”
徐云清早就潸然泪下，“老大，你是我的恩人，也是我最崇拜的人。”
“徐头，”秦复拭去他的泪水，“我好想再和你到河里游泳，去打弹弓，去打猎，去世界各地。在遇到她以前，只有和你在一起时，我才能真正地没有任何负担……”
徐云清欣慰地笑了，“你能这么说，我活够本了。”
秦复泪流不止，他把脸别向一边。
徐云清虚弱地说：“老大，好好爱惜她，她会让你真正幸福快乐。”
秦复流着泪点头。
“老大，将来找到李秋冰，你要怎么办？”
即便是在人生的最后时刻，这个问题，徐云清仍是问得小心。
果然，秦复的脸沉下来。
徐云清虚弱地说：“老大，我想，他也吃够苦头了……”
秦复说：“云清，我明白你的意思。”
徐云清轻轻颌首。
“老大，我还想跟吴寒和徐斌说说话……”
“好。”
秦复擦干眼泪，出了病房。
吴寒和徐斌马上进来。
没过多久，母子俩的痛哭声从病房中传了出来。
就这样，秦复失去了他最信任的兄弟。
三天后，徐云清的葬礼举行。
他葬在了纽约，因为吴寒将要接替他的工作继续驻守美国。但是，她不会再婚了。将来年老的时候，她将带着徐云清的骨灰回到明湖，叶落归根。
葬礼结束的当晚，秦复在自己长岛豪宅的花园里独坐至深夜。
他给苏晓发了邮件，告诉她，他失去了一位好朋友。
很快，苏晓回复：“秦复，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你，但是我的心很痛。”
这话他也对她说过，可是这小丫头忘了。
他刚要回复，苏晓的邮件来了：“秦复，你那位好朋友是怎么走的？”
秦复回复：“车祸。”
苏晓回复：“我爸爸就是车祸走的，在我八岁的时候。因此，我特别理解你的心情。那一定是你特别要好的朋友。”
秦复心中一暖，回复说：“是的。”
苏晓回复：“请务必节哀顺便，不要伤了身体。”
秦复想到她小小年纪就失去了父亲，从小在母亲的打骂中长大，但是仍然纯真善良，仍然积极上进，而且还那么温柔，那么善解人意……他的心不能说是化了，但也是柔情万千。
他爱怜地回复说：“晓晓，你放心，我会保重自己。如果你有任何烦恼，随时跟我说。”
“我没有烦恼，只有鸡毛蒜皮的小事，这也能和你说吗？”
虽然看不到她，但是他知道，她说这些话的时候一定非常俏皮，非常可爱，就像那个她一样……不，她们是完全不同的。她比她更极致，而且有一股难以言说的灵性。
他笑着回复：“当然可以，我爱听。”
“秦复，你就等着吧。”
“好，我等着。”
秦复将手机放到茶几上，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
这时候，有人在身后唤他：“秦复。”
秦复不动弹。
见他不搭理，谢超群直接坐下。
他扫了一眼茶几上的手机，调侃说：“看来，佳人的宽慰让你舒坦了一些。”
秦复冷冰冰地说：“谢超群，你真够无聊。”
“行了，那个什么constance的事，是我错了！”谢超群豁出去了，“我不应该对我堂姐说那些胡话，惹得她那么伤心。现在，云清走了，我也少了一个朋友。你们两个就不要再给我脸色了，好不好？”
秦复这才脸色稍霁，“算你识相。”
谢超群松了口气，接着诚恳地说：“秦复，我知道你和堂姐都想要我安定下来，我也能理解你们的心意，可是我过惯了自由的生活，实在不想再回到婚姻的牢笼里。”
秦复说：“知道了。”
“光知道不行，你得做到知行合一。”谢超群双手抱胸，“以后不要再给我找对象了，好吗？”
秦复冷笑，“我才懒得管你的事情。”
你是不管我，但是你管我堂姐啊！她要是求你，你不还是帮忙？
当然，谢超群没敢说出来。
过了半晌，他拍拍秦复的肩，由衷说：“云清的事情，我知道你很难过。说实话，我也很难接受。但还是请你节哀顺变，毕竟很多人和很多事需要你。”
秦复轻轻颌首。
谢超群离开，不打扰他。
走没多远，他悄悄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独坐的人。
那个人确实优秀，但也确实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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