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第一百五十四章
半个月后的某个下午，苏晓来看望女儿秦天爱。
何存知和她一道，用婴儿车推着秦天爱在月季园里散步，女佣在后面跟着。月季有刺，秦天爱还小，因此她来到月季园要么被人抱着，要么坐婴儿车，谁让她是秦复的掌上明珠呢。
时值五月，正是北方月季的盛花期。因此，园子里的各种月季都在争奇斗艳地盛放着，美不胜收。这片园子，当初是秦天特地为苏晓开辟的。建好之后，他们常常在这里散步，赏花，留下了许许多多的美好回忆。
可是，她和他离婚了。
离婚后，他还会保留这片园子吗？或是给它换一个女主人？那位高小姐，她会喜欢月季吗？当然，无论是何种选择，对秦复而言，都只是一句话的事。
苏晓望着满园繁花，心中是难以言说的忧伤。
何存知忽然说：“高小姐和庄小姐一样，也是美国名牌大学毕业，现在是金融公司的经理。”
苏晓说：“很好，她能帮助他。”
“我事先也毫不知情，直到徐斌结婚，大伙回来一说，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何存知像是为自己辩解，“不过，他还没有带她来过家里。”
苏晓笑了，“她会来的，这是迟早的事。”
何存知自顾自说下去：“还真是没有料到，他这么快就找到新人。在明湖的时候，你们还是没能和好？”
苏晓摇了摇头。
何存知又问起了那个问题：“为什么要和他离婚？”
苏晓又摇了摇头。
何存知叹气，“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
秦天爱说：“妈妈，我要摘花。”
苏晓赶忙蹲下来，“天爱，你想摘哪一朵？”
秦天爱指了指一旁的玫红色伯爵月季，“妈妈，我要这个。”
女佣早就递上了园艺剪，苏晓接过去，为女儿剪了一下朵盛开着的伯爵月季。这种月季花大色艳，而且具有浓香，苏晓和秦复都很喜欢这个品种。秦天爱似乎遗传了父母的喜好，她捧着那比自己脸蛋还大的花朵，开开心心地把玩起来。
“看看，我们天爱真是人比花娇！”
何存知眼里就没有什么花儿朵儿，她只看得到秦天爱。
一旁的女佣也夸个不停。
苏晓问：“何姐，秦复有没有说过，他要如何处理这个月季园？”
何存知答：“我旁敲侧击地问过，他的意思是，这个园子好好的，何必动它？”
苏晓松了口气。
“但是，你搬走之后，除非是天爱要求，他自己没再来过里。不过，他还是嘱咐佣人们好生打理。”
苏晓唯有叹息。
何存知问：“难道你就这样看着他再婚？”
“不然呢？”苏晓苦笑，“婚是我要离的，他答应了，那么他再找新太太又有什么错？”
何存知咬牙切齿，“你啊，真是倔强到不行。明明有苦衷，就是不肯说。说实话，我真没见过他这么费尽心思地哄过秦涛妈妈。”
“是我不知好歹。”苏晓垂下眼睑。
何存知握住她的手，“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一定说出来。”
“谢谢。”苏晓十分感动，
“应该是我谢你。”何存知笑得温柔，“你生下天爱，又肯让我带她，很大程度地弥补了我没有孩子的遗憾。苏晓，你对我是有恩的，我心里有数。”
苏晓落泪了。
何存知搂住她，“乖，别哭。”
秦天爱也说：“妈妈，哭了就不漂亮了。”
苏晓勉强收住了眼泪。
何存知说：“今天在这边多待会儿，吃过晚饭再走吧？放心，他今天会晚点回来，你遇不到他。”
“谢谢，可是我今天晚上有约。”苏晓说，“今天是姚世玉的生日，他请我到他家吃晚饭。”
何存知警铃大作，“就你和他？”
“当然不是！”苏晓赶忙解释，“他邀请了我和林小棠，唐奉玉与他合租，自然也在。”
何存知放心了，接着打趣：“刚好够一桌麻将，可惜你不会打麻将。”
苏晓不好意思地说：“我对那玩意提不起兴趣。”
何存知微笑着点了点头。
探望完女儿后，苏晓离开了秦复的别墅。
她先让由司机载她到市区，到了花店取到自己预定的鲜花后，她让司机自己返回，自己叫车前往姚世玉的住处。
林小棠早就到了，她一见到苏晓就说：“晓晓，你瘦了。”
苏晓笑了，“正好，今天的生日蛋糕我可以多吃两块。对了，奉玉和世玉呢？”
“他们在厨房里准备大餐呢！”林小棠朝厨房看了看，“他们嫌我手艺差，连打个下手的机会也不给。”
苏晓莞尔，心中的伤痛似乎被抚平了一些。
姚世玉和唐奉玉很快就把晚饭张罗好了。好家伙，满满一大桌家常。看得出来，这两个人的厨艺都不错。由于从前常在王霖家吃饭，姚春林和姚世玉都是福建人，所以苏晓还是认出了好几道福建菜。比如佛跳墙，海蛎煎和客家酿豆腐等等。
客家酿豆腐是王霖很喜欢的一道菜，苏晓也很喜欢。她想起从前常常在王家聚餐，大家把酒言欢，何等快意。可是如今呢？如今，为了避嫌，她根本不敢出现在王霖和梁自得的面前。
曾经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如今要这样防备，苏晓虽然理解，也没有丝毫埋怨，但不免感慨。于是，她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唐奉玉见了，忙问：“晓晓，你不开心吗？”
以前苏晓还是秦太太的时候，“晓晓”这个称呼他可是叫得小心翼翼。现在苏晓不再是那个遥不可及的贵妇，他这声“晓晓”就轻松自然多了。
林小棠给苏晓倒啤酒，“没有什么烦恼是喝一杯解决不了的。要是解决不了，那就两杯。”
姚世玉却说：“借酒浇愁更愁。”
林小棠白他一眼，“不要仗着自己是寿星就胡说。”
苏晓被逗笑了。
她举起酒杯说：“世玉，祝你生日快乐。”
唐奉玉和林小棠也向姚世玉祝贺，接着，四个人开动起来。
大伙都知道离婚对苏晓造成了不小的打击，所以三个人是争着给她夹菜，好像过生日的人是她似的。
苏晓赶紧护住饭碗，“你们够了，寿星可不是我。”
“可是最瘦的人是你，简直是弱不禁风。”姚世玉给她盛佛跳墙，“离婚而已，没必要把小命搭进去吧？”
唐奉玉幽幽地说：“有些人是很重情的。”
姚世玉笑了，“你想起了你的姐姐。”
同住了一段时间，又加上投缘，他对唐婉如和谢超群的故事早就了如指掌了。
“情深不寿。”林小棠作恐惧状，“好在我没有恋爱。”
苏晓苦笑，低头吃姚世玉盛的佛跳墙。
忽然，姚世玉问：“晓晓，为什么要和他离婚？”
“当初美麟跟我讲的时候，我都不敢相信。”唐奉玉放下筷子，“晓晓，你不可能不爱他的。那么，你又是为什么离的婚？”
林小棠没说话，但她的目光是殷切的。
“原因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这个婚必须要离。”苏晓仍吃着饭，“你们还不知道呢，他已经找到新太太，只是还没有结婚。”
三个人一愣，接着叹息。
姚世玉忽然问：“晓晓，我堂奶奶是不是跟你说过什么？”
苏晓心下一惊，忙说：“没有，她原谅了一切。”
“真的？”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对此，姚世玉不置可否，他说：“我堂奶奶温柔，大度，凡事不爱计较，是一个很豁达很好相处的人。”
林小棠也说：“晓晓，虽然我和她接触不多，但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我知道。”苏晓明白他们的好意，“所以，她原谅了一切。”
姚世玉和林小棠无奈地对视了一眼。
唐奉玉说：“别逼她了，不如让她多吃两碗饭。”
苏晓想起安妮婚礼上谢美麟问过她的话，于是说：“奉玉，你对美麟到底是什么意思？”
唐奉玉一听，差点被饭呛着。
他红着脸说：“我对她就没有那种意思。”
苏晓也知道他对谢美麟没有那种意思，他们是不可能的，但是她也不忍心看到谢美麟再枉费功夫，于是说：“如果没有那种意思，能否和她开诚布公地谈谈？”
林小棠也说：“青春宝贵，何况人家还是那样一位大小姐。”
姚世玉面露责难，“还以为你早就跟她摊牌了呢！”
唐奉玉无奈地说：“我知道我不应该这样拖着，可是美麟一直认为我对晓晓有那种意思，所以我怕说出来，她会反过来迁怒晓晓。你们看，晓晓还是秦太太的时候，美麟都敢打她。现在晓晓不是秦太太了，她就更加没有忌惮了。”
“你，”苏晓既感动又生气，“你不用担心我，美麟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唐奉玉摇摇头，“我对她没有信心。”
苏晓一咬牙，“你要是不敢说，我来说。”
“千万别！”唐奉玉大惊，“那个丫头的脾气我知道，要是你去跟她说，她肯定会很没有面子，一定会迁怒于你。”
“可是拖着也不是办法啊！”
“给我一点时间，我自己跟她说。”
姚世玉拍拍他的肩，“别拖太久，女孩子也要面子的。”
唐奉玉点点头，答应了。
苏晓稍稍放心，决定再观察一段时间。
四个年轻人吃完饭，接着就是生日蛋糕环节。由于苏晓瘦，硬是被塞了两块蛋糕进肚。好在蛋糕本身就不大，否则她怕是要撑出毛病来。
吃完蛋糕又闲聊了一会，已经是九点，苏晓必须要走了。
林小棠问：“你是自己来的？”
苏晓答：“是的。”
“我送你。”林小棠说，“虽然我的车限号不能开，但是我可以打车送你回去。”
姚世玉说：“这个安排很好，小棠，有劳了。”
苏晓也想在路上和林小棠聊两句，于是欣然答应。
唐奉玉说：“我和世玉送你们出去。”
唐奉玉和姚世玉将苏晓和林小棠送到小区门口后，苏晓以消食为由，建议步行一段距离再叫出租车。这正中林小棠的下怀，因为她也想和苏晓聊两句。
现在，两个年轻姑娘在夜晚的街道上慢慢走着。
林小棠忽然说：“晓晓，我听奉玉说，你的直觉很灵。”
“这个分事情的。”苏晓说，“有些事情我会看得很清楚，有些却是毫无感觉。比如与我自己有关的事情，就是一片浑沌。”
还有秦复，她也无法看清。
林小棠笑了，“这就类似于‘批命者不批本身命’。”
苏晓也笑了，“你这说得太玄乎了。”
林小棠犹豫着问：“晓晓，关于世玉和奉玉，你有没有看出来什么？”
苏晓愣住了，她没想到这个事情会是林小棠先说出来。
“我就知道，你早就看出来了。”林小棠苦笑，“是不是你的直觉起的作用？”
苏晓点了点头，“我还知道，你喜欢世玉。”
“是的。”林小棠倒也不相瞒，“可是我知道，他不会喜欢我的，或者说，他不会喜欢任何一个女人。所以，我只能以朋友的身份接近他，欣赏他，仅此而已。”
苏晓由衷说：“小棠，你真的很伟大。如果我能做到你这个境界，也不会如此苦恼了。”
“你我的情况不一样。”林小棠摇摇头，“如果我是你，我也无法自拔，毕竟那个人是那样的一个男人。”
苏晓想起孟素琴说过的话：他的爱，是福，也是祸……
她轻轻叹息。
林小棠拍拍她的肩，“加油，你还有孩子。”
是啊，无论她如何痛苦，为了秦天爱，她也要好好活下去，看着她长大。
林小棠开玩笑说：“晓晓，你现在有钱有貌有事业，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多少羡慕不来，何必烦恼？”
“那是他们没有身临其境。”苏晓苦笑，“人是感情动物，不是有钱就快乐的，何况我……”
林小棠接下去：“何况你还是这样的性情中人。”
苏晓一声叹息。
林小棠拍拍她的肩，“我们走了很久了，叫个出租车，我送你回去吧？”
苏晓说好，林小棠马上用手机叫车。
市区叫车容易，于是两分钟后，车子到达，她和苏晓上了车。
苏晓坐在车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心中思绪万千。
忽然，一辆黑色高级轿车从她的车窗外经过，与她乘坐的出租车贴得非常近，出租车的司机大哥被吓了一大跳。但见到对方是豪车，加上自己车上载的又是两位美女，也就忍着不发作，只是文明地抱怨了两句。
虽然那辆黑色轿车很快就远去了，但是在两辆车短暂的近距离接触中，苏晓察觉到骄车的左后座上，有一个人在看她。那黑色骄车的车窗太黑，所以她无法看清那个人的模样。
然而她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她已经不是秦太太，谁还会关心她？于是，她放弃了这个自我感觉太过良好的想法。
可是，她错了。
心事重重的她始终没有察觉，打从她出了姚世玉的小区门口，那辆黑色高级轿车一直在悄悄尾随着她。在骄车的左后座，有一个人正透过车窗注视着她。等到她和林小棠坐上出租车后，那个人特意叫司机从她们的车旁经过，让他得以在车中向她投去近距离的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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