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7月29日，西南桂市人民医院。
谭家强的阑尾炎手术进行得很顺利，一般来说三天可以出院，但是考虑到他还年幼，而且家又远在离桂市一百多公里的宝琳村，所以医生为了稳妥，建议他住够五天再出院。秦涛和耿冰川在医院附近订了一间宾馆。秦涛在医院陪谭家强，耿冰川负责送饭，换洗衣物等等。
谭家强做完手术的第二天，由于恢复良好，秦涛一个人就能看顾他。于是耿冰川便向他提出自己想出去逛一逛的想法。
秦涛有些意外，他问：“你想去逛哪里？”
“去书店看看。”耿冰川说。“我想给强子买点练习册。”
合情合理的说法，秦涛不疑有它。
“去吧，有事打电话。”
“好。”
耿冰川出门去了。
下午两点，他回到病房，可是他没有买任何东西。
此时秦涛正在病房中陪着谭家强读英语绘本。秦涛在北美生活多年，英语水平自不必说。他教得认真，谭家强也学得认真。直到读完一个故事，秦涛偶一抬头，这才看到站在门口的耿冰川。
秦涛看到他两手空空，纳罕地问：“你不是去买练习册的吗？”
“没有合适的，”耿冰川苦笑。“还是在网上买吧。”
秦涛和谭家强都没有看出不对劲。
耿冰川忽然说：“秦涛，强子出院的时候，你能不能自己送他回去？我想回贵州一趟。”
“你回贵州做什么？”秦涛很是意外。“你不是说那里没有亲人了吗？”
耿冰川说：“我有一位高中的恩师过生日，我想回贵州探望他。”
“打算去几天？”秦涛问。
“三天。”耿冰川答。“强子出院那天我走，三天后回来。”
谭家强马上说：“耿哥哥，那天是我的生日，你一定要按时赶回来。”
“一定。”耿冰川爱怜地看着他。“强子，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我想不出来要什么。”谭家强不好意思地笑了。“我现在能学钢琴，能上学，奶奶也在身边，还有你们陪着我，我觉得自己什么都不缺呢！”
耿冰川听了这些话，陷入了沉默。
秦涛直觉他有心事，忙问：“冰川，你怎么了？”
“没事，”耿冰川摇摇头。
“能否问一下，你的那位高中老师在哪里？”
“贵州贵阳市里，我高中是在市重点高中读的。”耿冰川感慨起来。“这一切都是李秋冰的功劳。如果没有他的资助，我连高中也撑不下来。”
秦涛想起那位可怜的苦命人，心中颇不是滋味，所以不再多说。
谭家强忽然问：“耿哥哥，那位李秋冰是谁？”
“他是我父亲的好朋友，也是我的恩人。”耿冰川答。“从小学开始直到大学毕业，我一直受李叔叔的帮助。没有他，我根本上不了大学。”
“你报答李叔叔了吗？”
耿冰川摇摇头。
“为什么？”
“在我大学毕业的时候，他断绝了与我的联系，他说，他不想我让报恩。”耿冰川长长叹息。
谭家强又问：“你后来去找他了吗？”
“是的，我找了他很多年。”耿冰川说。“可是我最后找到的却是他的墓碑，原来……他已死于胃癌。”
谭家强紧紧抓住耿冰川的胳膊说：“耿哥哥，你将来可不能像李叔叔那样，突然离开我。你一定要给我报答你的机会。”
“强子，你好好学习，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耿冰川摸摸他的头。“你要记住，一定要珍惜每一个机会。”
谭家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但那个意识是模糊的，他看不真切，但是又感受到了莫名的危险。
他只能紧紧地抱住耿冰川说：“耿哥哥，你看完老师一定要回来，我等着你给我过生日。”
秦涛也说：“冰川，早点回来，我们等你。”
耿冰川点了点头。
他在病房里待了一会儿，接着出来给周思楠打电话。
“冰川？”周思楠十分欣喜。“你找我？”
耿冰川笑了，“思楠，你好吗？”
“我好得很呢！”周思楠不知道有多开心。“你呢？一切都好吧？秦涛有没有给你添麻烦？”
耿冰川忙说：“秦涛很好，并没有给我添麻烦。”
“那就好，”周思楠松了口气。
“思楠，我想回贵州几天，”耿冰川说。“我有一位高中老师过生日，我想回去看看他。”
周思楠没多想，只是问：“去几天？”
“三天。”他说。“强子出院的那天我直接从桂市出发。”
“你和秦涛说了吗？”
“说了，他说没问题。”
“那就好。”
耿冰川又问：“思楠，你现在还帮我打扫房子吗？”
“是啊，”周思楠答。“每周六上午打扫，时间都是固定的。”
耿冰川放心了，“思楠，谢谢你。”
“跟我客气什么？”周思楠嗔他。“冰川，探望完恩师早点回去。秦涛一个人待在宝琳村，我多少有些不放心。”
“你放心，我会尽快回去的。”
不知道为什么，周思楠的心忽然突突地跳得厉害。
她忙问：“冰川，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八月底，小学开学前，我和秦涛一起回来。”声音听不出任何异样。
周思楠这才放心地说：“冰川，保重。”
“我会的，思楠，再见。”
“再见。”
通话结束。
周思楠刚要想点事情，父亲周成岳的电话就来了。
“楠楠，晚上和爸爸吃晚饭吧？”周成岳问。“我订了一桌你爱吃的上海菜。”
周思楠知道他又要提她陪谢蕴华出席宴会的事，于是说：“我没时间，晚饭我想陪妈妈吃。”
“你妈妈今天没空和你吃晚饭，她约了人，而且是异性。”
周思楠大吃一惊。
“你想知道是谁的话就过来跟我吃晚饭，我在饭桌上告诉你。”周成岳如老神在在。“其实我找你吃饭，也是想谈这件事。”
周思楠只能乖乖赴约。
晚上六点，她来到某上海菜馆。
周成岳早就在包间内等着她了。一见到宝贝女儿光临，他便殷勤地帮她拿包包端茶水。周思楠看到在外头风光又潇洒的父亲如此低姿态地伺候自己，心中很是受用。
她慵懒地问：“爸，我妈究竟跟谁吃晚饭去了？”
“老何，也就是秦涛的司机。”
周思楠差点从椅子上跌下。
“爸，你没开玩笑吧？！”
周成岳失笑，“我开这种玩笑做什么？这个事情很好笑吗？”
“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周思楠一头雾水。“我怎么什么也不知道？”
“上次你从宝琳村回来，你直接从机场去了王霖家，行李是不是由老何帮你送回家的？”
周思楠想想是有这么一回事情，于是点了点头。
“就因为这一次送行李，他们两个认识了，而且看对了眼。”周成岳说。“他们已经悄悄来往了一阵，只是没跟你和秦涛说。”
“……真够可以的！”周思楠佩服。“爸，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周成岳喝了口茶说：“我一直盯着你妈呢，真以为我不管她？”
听到父亲这么说，周思楠心软了。
她想起耿冰川和沈明玉相识的事情，为自己一直瞒着父亲而心生内疚。
周成岳突然问：“楠楠，你介意你妈妈和老何在一起吗？”
“不介意，只要她喜欢，”周思楠想得开。“何况老何人挺好的。”
“可他毕竟是秦涛的司机……将来你和秦涛在一起，他的身份会不会影响你们？”周成岳的态度很明确了。
周思楠受不了地说：“司机又怎样？只要我妈和他两情相悦，我就百分百支持。至于秦涛，我说过无数次了，我对他没那个意思。”
“没意思你又陪谢小姐出席宴会？”周成岳果然又拿这个说事。“圈内人谁不知道她和秦涛家的关系？”
“我那是被——”
周思楠及时住嘴。
他妈的，这个事情她真是有苦说不出。
“看，没话讲了吧？”周成岳得意地笑了。“要我说，你就别嘴硬了，赶紧和耿冰川了断，乖乖向秦涛投降，早点给我生个外孙。”
“外孙又不和你姓，”周思楠冷笑。“你还是祈祷沈明玉这回能生个男孩吧！”
“她是她，你是你。”周成岳温柔起来。“不过，明玉这回真是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
周思楠很是嫌弃：“原来你把人家关在家里，就是为了给你生孩子？”
“你这说的什么胡话？”周成岳好不冤枉。“这方面我根本不限制她，她想工作我随时为她安排。是她自己愿意留在家里照顾胜男的。”
“她是为了腾出精力帮她的心上人找恩人！”
当然，周思楠没有说出来。
她只是在心里冷笑，一种替母报仇的快感油然而生。可是她又高兴过头，得意忘形起来：“爸，如果沈明玉对哪个年轻小伙子动心了怎么办？”
“她敢有这个胆子？”
周成岳说这句话的时候，笑吟吟的。
然而周思楠却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抹寒光，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她这才意识到，这是一位久经沙场的老将。他在血淋淋的商场上厮杀了几十年，他的精明和狠辣不是她能想象的。只不过她是他的宝贝女儿，所以他在她面前一直是低姿态的，予取予求的。
“楠楠，发什么愣呢？”
周成岳温柔地问。
他的眼中早已没有了那抹寒光，完全是一副慈父的模样。
“……没什么。”周思楠这才回过神来。“爸，你就那么喜欢沈明玉？”
周成岳原本正给她夹菜，听到她这么一问，抬头瞄了她一眼。
“楠楠，你到底想说什么？”
“八卦一下也不行？”周思楠急忙掩饰。“爸，我要吃虾，可是我戴着美甲不好弄。”
“好，爸爸给你剥。”
精明的商人不见了，只有二十四孝老父。
周思楠一边吃着父亲剥好的虾，一边佩服起苏晓和沈明玉来。
她们究竟是如何牢牢地抓住这种男人的心的？那些手段，她怕是一辈子也学不来。她再次意识到，耿冰川和沈明玉来往的事情，还是不要让父亲知道为好。只要耿冰川和沈明玉不再见面，就不会有问题……
周思楠没有料到，恰恰是她的这个做法，让事态往坏的方向发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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