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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015烟火


01

        枭谷的自由人隔着人海朝她挥手,咲枝粲然一笑,稳步走到了他们跟前。

        看起来还没有她高的小见春树像发现珍宝般两眼放光,“果然是邻居妹妹。刚才我还和赤苇开玩笑,说他今天会有意外邂逅。你就出现了!”

        被他点名的赤苇,正在给吃章鱼小丸子的木兔打伞,闻言转过头道:“小见前辈,太失礼了。”

        “怎么了,青春就是要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啊!”

        “但是前辈每天忙着训练,女朋友会抱怨的吧。”

        “好像有点道理。”

        “不对,现在是在说你啊赤苇。”

        “你应该没问题,毕竟是女生们口中的,标准男友——”

        他拉长了语调调侃。

        排球部的各位都低低笑了起来,只有木兔好奇地看向了咲枝,“这是谁?你们都认识吗?”

        猫头鹰似的白发少年突然倾身,咲枝被惊得倒退一步。怎么说呢,那一刻她感受到了不弱于青峰大辉的野兽气息。

        “木兔前辈,会吓到人家的。”赤苇扯住他的后领,将人拉了回去。

        “哦哦。”

        这群人里咲枝最熟悉的还是木叶秋纪,于是她求救似的看了过去。接收到她目光的木叶咳了一声,正色道:“这是我的邻居真田咲枝,对了,木兔,她可是你的粉丝哦。”

        咲枝:“……”

        这是报复吧,绝对是报复。

        话音刚落,猫头鹰就扑到她的伞下,握住她的手欣喜道:“是吗!那你有去看春高吗!我那个超级小斜线球怎么样!”

        “很好……”咲枝被他晃得头晕,紧急在脑海里拼凑出彩虹屁,“前辈真是太厉害了,猛禽一样的暴扣,对面拦网拿前辈完全没办法!”

        “哈哈你说的没错!”

        因为“粉丝”在侧,木兔难得矜持着没有闹腾,和大部队一齐上了天桥。从天桥下去,灯火辉煌的美食街在他们面前拉开了帷幕。

        “真田,一起去吃烤肉吧!”

        面对着木兔的盛情邀请,咲枝婉言拒绝,“抱歉前辈,今天和朋友有约。”

        “诶?是哪家?”

        “山岚。”

        赤坂烤肉店和山岚汤豆腐店正好在街道两侧,门庭相对。不过和队列冗长的烤肉店相比,汤豆腐店称得上冷冷清清。

        小见惊奇地瞪大眼睛,“真田你是老婆婆吗?为什么国中生不爱吃烤肉,反而爱吃汤豆腐啊?”

        不,喜爱吃汤豆腐的不是我。

        咲枝很想这么和他说。

        但最后,她还是温声道:“烤肉店好像很忙的样子,前辈们快去吧,去晚了万一没有位置了。”

        “说的也是呢。”

        挥手告别后,木兔还依依不舍地邀请她去看这周的练习赛。用了“升学在即”这个借口,她总算逃脱了猫头鹰的魔爪。不过,还是被他软磨硬泡着交换了line。

        看着猫头鹰头像发来的骄傲叉腰表情包,咲枝果断将木叶秋纪送进了黑名单。

        这家伙绝对是在报复上次的乌龙事件。

        02

        掀开帘布后,质朴而静谧的汤豆腐店显露在咲枝面前。

        赤司邀请他们来过几次,不过那时候都是在单独的和室里。而这次,咲枝和侍应生要的是外面的双人座。要说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贫穷。

        和日本三大财阀之一的赤司家比起来,她称得上富裕的家庭可以直接忽略不计。

        侍应生送来茶水的时候,咲枝正好点开line。然而,下课就发出去的消息到现在还没有回复,就连已读都没有显示。怔愣片刻,她退掉line,重新登陆,却发现消息框内还是和刚才如出一辙。

        “请问是现在上菜吗?”

        “等一会儿吧,还有个朋友。”

        “好的。”

        店内寂静得连侍应生的木屐声都清晰可闻,咲枝将手机放在一旁,支起脸颊四处打量。

        正对着她的墙壁上有一幅挂画,深蓝的海水卷起汹涌的银白浪花,迎头扑向奋勇向前的船只,是葛饰北斋的浮世绘《神奈川冲浪里》。

        她出神地盯着这幅画,然后敲定思绪般拨通了绿间的电话。只可惜手机里传来的只有冰冷的机械女音。

        从小,爷爷就评价她坚韧、大心脏。可那也是她用无数个嚎啕大哭的夜晚换来的。

        剑道讲究修身养性,更教会她处事不惊。

        但她还是高估了自己对于情感的控制,等到把赤司、黄濑等人问了个遍,她才恍恍惚惚定下神来。

        [黑子:刚刚有个同学说他见过绿间君,好像是手机掉进洗手池了。]

        [黑子:真田桑不要太担心。]

        三两眼扫完黑子的消息,她回了个[好的,感谢。]过去,接着手机传来清脆的铃音。

        来电显示的是陌生的号码。

        但她还是有种莫名的直觉。

        “你好。”

        “是我,绿间。”熟悉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手机是和别人借的。”

        “真田,到外面来。”

        “?”

        虽然疑惑,但咲枝还是顺从地走到店外。

        小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以天空树明亮璀璨的灯光为背景,绚烂的烟火在天空接连炸开。

        街道上满是行人,他们欢呼着打开手机拍照。咲枝则握紧了搭在耳畔的手机,低沉的嗓音伴随着细小的电流声钻进她的耳朵。

        “我可能赶不过去了,真田,今天的烟火只能你一个人欣赏了。”

        “没什么。”她仰起头,色彩缤纷的烟火倒映进她的瞳仁里,“很美。”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寂静,然后她听绿间继续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烟花碎屑带着硝烟味落在了人行道上,咲枝回想了一下,她和绿间的初遇,好像也是充满硝烟味。

        “入学第一天,你就被不良少年堵在巷道里,路过的我用警察和老师吓退了他们。”

        是的。咲枝微勾起唇角,绿间君意外的,是个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角色呢。

        “也许就是那次契机让你喜欢上我,但是真田,就算没有我,你也能全身而退吧。”

        “毕竟是剑道天才。”

        咲枝眸子一沉,“所以?”

        “你表面上看起来很主动,主动拉近距离,主动告白,主动联系。可是,我还是觉得我们横着一道无形的沟壑。我,真的了解你吗?”

        “赤司知道你关于剑道的往事,紫原和你共享着情书传递的秘密,黄濑在初入部时就以你为向导,黑子和你经常一起讨论轻小说,就连青峰都和你有着一个赌约。那么,真田,我们之间有什么?”

        “绿间君是在埋怨我?”

        “不是。”他短暂地停顿了一下,“我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你的国中三年,我充当的只是个虚无缥缈的憧憬对象。”

        少年磁性的嗓音有着独特的金属质感,从听筒传出来的时候还微微沙哑,咲枝感觉自己贴着手机的耳朵正在发烫。

        她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感受到绿间的欲望,那种强烈的,狂热的,想让彼此的人生丝缝相扣、犬牙交错,甚至相互蚕食的欲望。

        “你有在听吗?”

        她轻轻道:“在。”

        “见面的话我可能说不出这些话,所以,就在手机里说了。真田,我希望以后,无论在哪里,无论遇到什么事,我都是你第一个想起的、第一个分享的对象。”

        他的尾音有些走调,咲枝滑动着手指触摸手机圆润的棱角,然后带着些许希冀小声道:“作为,朋友?”

        “咔哒——”还没听到期望的否定答案,那边的语音就戛然而止。

        最后的烟火在天空肆无忌惮地闪耀发光,咲枝保持着接听电话的姿势望向穹宇。或许是被硝烟味熏染,又或许是亮光太过刺眼,几滴晶莹的泪珠沿着她的脸畔滑落。

        她讨厌哭。

        从她七岁开始参加剑道比赛起,她就再也没有哭过。隔着竹剑和护甲,那些手下败将们哭得不能自已。有的梨花带雨,有的小声啜泣,有的鼻涕都流到衣服上,但就在那时,她讨厌上了哭泣。

        因为太软弱,太不像自己了。

        烟火消失在天际,喧闹退去,人流又开始移动起来。咲枝哈了口热气,回到店内,她还在等,等那通未完的电话。

        汤豆腐店已经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咲枝还在刷题。手机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但是屏幕始终没有亮起。

        “小姐,点的餐什么时候上?”

        侍应生第不知道多少次前来询问,咲枝解完一道芜杂的难题,搁下笔道:“麻烦给我打包吧,分开来的两份。”

        对面的烤肉店仍然门庭若市,咲枝拎着两袋餐盒,踏上了归途。

        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只知道如果另一份汤豆腐没有等来它的主人的话,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她的国中三年,遗憾太多了。

        再多一个,也不算什么。

        在地铁站的站台上,她遇到了吃饱喝足的木叶。

        虽然,她一眼就看出他等了有一会儿了。他的鼻尖冻得通红,冲锋衣的兜帽绳结已经松懈,最露馅的还是左顾右盼的神态。

        “是在等我吗?秋纪哥。”

        木叶打量了她片刻,罕见地认真道:“你不会失恋了吧。”

        伴随着轰鸣声,地铁缓缓开进站台,她垫了垫鞋跟,故作俏皮道:“距离我上一次失恋已经有一年半了,至于第二次,在我还没有上地铁前,姑且还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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