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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那“妖精”终是无奈之下答应,令关漪与薛瑶先出地宫,而周慈留守此地,待他魂归原身后,与周慈一道离开。

        她目送薛瑶与关漪离开,心知除了真将冰棺击破,令其中少年醒来外没有别的法子,这毕竟是妖物的地界,留在这里越久,可能发生的变数就越大。

        等人帮忙或许来不及了,秦霁也不知身在何方,而众师弟师妹的战斗力也不足以应对这种情况,好不容易让关漪和薛瑶脱身,不能再让旁人来冒险了。

        周慈在冰棺边坐下来,念起了往生咒。

        “妖精”自听见周慈忽然变脸,便知晓她没自己以为的那般好糊弄,而此时只剩他们二人在地宫之中,亦没有做多玩笑的兴致,只是冷冷道:

        “看你也是名门正派的徒弟,总不能出尔反尔罢?”

        周慈置若罔闻,念完超度的经文后才不紧不慢地道:

        “阁下很着急么?”

        “那你说说,在这里耗着有什么意义?”

        周慈起身,将在冰棺所在的内室仔细观察,仅是在此间呼吸行走,都感受到那股方才同关漪在外聊天时所说的强烈阴气,只是这男子一直同她们说话,她们的注意力全在那男子编的故事上,才短暂地忽视了这一点。

        “阁下,我只是想要一个真相。”

        “我已经将所见所闻全盘告知,你再要知道什么,只能去问神仙。”

        “阁下真会说笑。阁下以后出去了光靠写话本也能在修界过活,到时候记得烧几本给我看,免得我在阴间寂寞。”

        “…姑娘不要再打哑迷,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周慈无奈叹道:

        “是我太莽撞,一心要早些解救出我的朋友,没想到会搭上自己的小命。这里比乱葬岗的阴气还要重,我真是好奇,到底此处的冤魂在世时经历了怎样的不幸。”

        “这片密林常年不见天日,附近穷凶极恶之人行了歹事后亦可能来此地抛尸,没有阴气才是奇怪。”

        周慈不管这妖物话中的漏洞,他不是才从一场三百年的美梦中醒来不久,怎的对地形情势如此清楚,继续将自己的猜测说与他听:

        “我方才在想,你有法术将那面墙弄碎,为何击不破这冰棺?其一可能,你是妖精,将你封在此处的道士用的秘术你无法破解,只能令有修行的人帮忙,其二可能,你对不起那些阴魂,被封在此处是要向他们赎罪,而若放你出来,就会被那些冤魂所噬,粉身碎骨万劫不复,这也是你自己不愿亲自出手的原因。”

        约莫有一盏茶的功夫,那妖物都一语不发,待再开口时,语调中已透露了真正的兴趣:

        “小姑娘,你再聪明也是徒劳,这里无水无粮,你的修行还没到能在这里把一切魂灵超度完再走的地步。”

        —这意思是默认了周慈的第二种猜测了。

        “不过这些冤魂,还真不是出自我的手笔。你知道剑宗那些小孩来的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么?是我用了一样的幻术引了一位小姑娘来我这里,可这事被我那位好朋友风岸搅黄了。

        他干脆借了我的幻术,把另一些人引到自己的寝宫里去,而那些小朋友大概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否则他也不会分身乏术,忘了我还有一丝力气,又遇上了你们。

        风岸他不愿意我醒过来,也念着一丝往昔的情分不愿意我死,那老道人的道行也只够封印我这么长时间,他却想了个阴招,将云水村那些女子的冤魂渡到我这地宫中来,只要我一出来,就会被这些冤魂嗜咬,搞不好就会落一个永世不得超生。”

        周慈问:

        “风岸与你不是红颜知己,为何不愿你活过来?”

        那妖物轻咳一声:

        “方才…我确实是胡说八道骗你们的,只当女孩会轻易被这种故事打动嘛。

        风岸是个男的,我同他有结交游历的情分,不过也就那么一点点,否则也不至于那臭道士要杀我们的时候,风岸知道不是他的对手,就假意与他联手,保住自己一条性命,反倒害我在这里白白浪费百年光阴。”

        周慈点头:

        “这些话我倒找不出什么漏洞了。”

        “不骗你,骗你比不骗你麻烦多了。不过我且提醒你,云水村以女子为祭一事,绝对是那道士的手笔。

        风岸这些年都在躲那老道士,甚少回他的老巢,只是近来回来才知道有这一出。他是个妖精,总不能以慈悲为怀罢,又很苦恼那么多冤死的魂魄怎么处理,然后呢,就想到了我。”

        如果真相真是这样…可真相是怎样到底有什么用?周慈又不能将见闻告诉同行之人,令他们为自己为那些女孩报仇。

        她只能在这里白白等着,要么耗死成为一具枯骨,要么赌几乎不存在的几率,希望将冰棺弄碎时那些冤魂忽然觉醒,知道真正的敌人是那个妖物,自己再趁机溜走。

        周慈难以抑制心中的绝望,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她:

        “你还不如骗我。我是不会因为你让我做了个明白鬼而感谢你的。”

        妖物竟似存了安抚的意思,温和道:

        “好啦小姑娘,本君恩准,你不用死了。”

        “…说得好像你能做些什么似的。”

        “本君用自己一半的魂魄献祭给这些冤魂,自能压制住他们,你便不会有危险。”

        “怎么忽然这么好心?”

        “你既属我族类,本君自然要对你好些。”

        周慈止住几乎忍不住的哭泣,她想起那个真正的自己的童年与少年,即便那么努力,却对于命运的龙卷风浑然不知。

        父母离异后她随一位欠她母亲钱财的亲戚一道生活,那人只当她是抵挡要债的万能借口,平时刻薄得像黑化plus版的容嬷嬷,好容易上了大学,却发现学的专业根本不是能力所在,一时消沉之下靠虚拟世界做慰籍。

        她的人生已然如此,唯一坚持下来的便是学习武术,穿来书时她还以为这是老天给她的一个机会…

        若是真要这地方死去,死法还是死无全尸,多么对不起原主啊!好好活着才是最打紧的,原主起码苟到了最后三章,那时看着原主结局的她多么心痛又惋惜,可如今看看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同情原主?

        若是今日能走,定要谨记,惜命、惜命,谨慎、谨慎。

        那妖物,或者说是已经暗示了身份的魔族,并不知晓她方才心中一场天翻地覆,见她沉默,以为自己说中了她的身份,而周慈又不想承认,只试探着问道:

        “你的父亲,还好么?”

        原主所谓的全部记忆,还只在她脑中成个片段,什么父亲周慈没有太多印象,只知道应当是魔族一位贵族,但根据死期来看,早已投胎到不知哪一世了。

        如果这魔族是为原主的父亲才要救原主,那周慈也只能小心翼翼地顺着他的话说下去,祈求不要被发现:

        “好得很,承蒙阁下关照了。”

        周慈敛住神色,眸光熠熠,站起身来,一场戏演得气吞山河:

        “我父亲,早已是当代魔君,不过以我们家族好战的传统,绝不会止于此!

        终有一日,我父亲要攻下修界,到时候他们都得喊我一声公主,天底下哪个被我看上的人敢不从?攻进的名门正派的清修殿,处处都会改造成我的行宫,里头圈养三千面首,本公主要日夜不休地折磨他们。”

        魔族惊诧道:

        “还真是看不出…你是这样的个性。不过你的父亲,确实是个厉害角色。”

        “阁下与我父亲有何渊源么?”

        “你父亲有没有与你提过,一位叫雁沉的叔叔?”

        周慈皱眉思索片刻,果断摇头:

        “怕是没有。”

        魔族叹道:

        “太多年了,幽恒他都把我忘了,或者真当我死了。”

        周慈恼怒地打断他:

        “不许对我父亲无礼!岂能叫错他的名讳,请和我重复一遍,他是无比尊贵、举世无双、天潢贵胄的圣耀魔尊。”

        方才那声幽恒,确是假的,他既不能完全确定这是那位的女儿,便假借了个名号来试探她,只看周慈会不会往这陷阱里跳了。

        周慈因想不起原主生父的名号,只怕雁沉这心机深沉又心狠手辣的魔头又骗她,故反应激烈,若他说自己的父亲也不叫圣耀魔尊,只告诉他世事变迁,那三百年前的旧名字早不用了就好。

        雁沉这回却有了五分安心,亦解释道:

        “好的小姑娘,他是圣耀魔君,当了魔君改了名号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情。只是我与你父亲的情谊,这么多年应当是不变的。”

        —交朋友交到风岸那个缺德妖精,如今成了这副德行,还能对友谊有信心,可真是难得啊。

        周慈心中有了计较,大概三百年前,她的生父真是雁沉的朋友,今朝雁沉被自己的话语迷惑,以为他已经变成了高攀不起的人,才在这和周慈套近乎。

        于是她趁热打铁,笑嘻嘻道:

        “小叔叔,我一点都不怕,其实我是先支走了那两个人族女的,才找到了机会和你些体己话。

        我从第一眼见到小叔叔,就发现叔叔生得实在像我的义弟赤凰少君与我的叔叔游凤君,这么独特的气质,当然是我们魔族才会有啊!

        我有心要救小叔叔,可那两个烦人精在这里,只怕要知道点什么,打搅我们交流,要是她们发现我是父亲派来修界的细作就麻烦了,所以才支开她们。好在我们把话都说开了。”

        雁沉原也是见她生得与那位故人相像,又见她在这里待了许久,那些阴魂怨气竟未侵蚀她的神智,才猜她的血统与自己类似,没想到几番试探下来,还真有这么巧。

        若她父亲现今已真成了圣耀魔君,他便不能要这孩子的命了。

        游凤的儿子原来叫赤凰,不过自己家怎么一家都起鸟名啊?等他篡了圣耀的位置,一定要改个霸气点的封号。

        弟弟依旧是魔中贵族,低位分的魔族哪里有那个运气见到他,更不必说以叔叔相称,将他儿子当做义弟是想都不敢想。

        看来这小姑娘真没骗他,圣耀的女儿,不仅长得漂亮,而且挺有意思。

        仅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周慈能感受到的阴气便已少了大半,她亦坚持不懈地念着往生咒,忽地心头涌上一股拨云见日之感,原来那些冤魂,怨气都已暂时平息了。

        不过待她出去,仍要为她们手刃仇人。

        伴随而来的是雁沉明显虚弱了的声音:

        “可以动手了么?公主。”

        周慈心知话已说到这份上,不能再用别的借口拖延下去,否则被雁沉识出旁的破绽来,自己存活的可能又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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