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大江开车送老杨到康司令的临时府邸，看着俩人离开后，武奋斌仍然有些担忧地对安睿智说：“这个康司令从来没有与我们打过交道，对我们一定会有所猜疑。”
“猜疑是肯定的，不过他会很快要求见我们。”安睿智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
“为什么？”武奋斌好奇地问。
“因为我们都是军人，所以我能体会到他现在的心理。战败对于每个军人来说都是莫大的痛苦，他最想的就是用胜利来再次证明自己。以他目前的实力想要翻身是不可能的，而我们的出现会给他带来希望和曙光，他当然很想见到我们。”
“我明白了，有老杨的铺垫，能省去我们很多工夫。”
“不错，人最容易相信的还是自己人，不过我猜测康连声虽然同意与我们接触，但是要完全消除他的疑虑还必须等我们拿出实际的行动来证明。”
果然不出安睿智所料，两个小时后大江和老杨就回来了，见到安睿智，老杨高兴地说：“康司令见到我后很高兴，没有想到我能来找他，从老城逃出来后很多兄弟都没有了音讯。我把来这里的目的说了一下，康司令很想见到你，让我马上回来请你过去。”
“好，我们一起去拜访康司令。”安睿智招呼三个人一起上车去会见康连声。
康司令的临时住所没有在孟腊镇内，而是在镇外三公里处的月朗江边，距离边境线不足百米远，一分钟内就可以到达中国境内。
康连声之所以把他的临时住所选择在这里是有他的目的，不仅是康连声喜欢把家安置在紧靠中国边境的地方，原来同盟军所有军区都把他们的家属区建在距离边境线很近的地方，因为这里是他们认为最安全的地方，一旦出现危险可以迅速撤退到中国境内。
越野车在一个宽大的木栅栏门前停下来，安睿智下车后先朝四周巡视了一圈。
这里是江边的一处宽阔地带，用竹篱笆扎成的围墙，上面爬满了带刺的藤蔓，整个院落大约占地三四亩地，院内有许多用木头建成的房屋，屋顶都是用茅草覆盖。
大门口站着两个穿便衣的年轻人，虽然手上没拿武器，但是腰上明显插着家伙。见越野车停在门前，俩人急忙走过来。
老杨抢先对两个警卫说：“麻烦向康司令通报一声，就说他请的客人来了。”
警卫好象认识老杨，其中一个急忙转身跑进院内，不大一会，就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从篱笆墙的缝隙中飘出来。
“哈哈……怠慢了，怠慢了……”随着笑声一个身形消瘦六十多岁的老者从门口走了出来。白色的唐装样式的短袖衬衫，一米六几的身高，透露着精明，老人的脸上被岁月刻下了深深的印迹，头发虽然已经花白，精神却非常矍铄。
安睿智和老者都不觉眼前一亮，俩人都在心里暗暗赞叹对方非凡的气度，立时生出了惺惺相惜的感觉，虽然俩人的年龄相差悬殊却并不妨碍成为忘年之交。
人的相识就是这样非常奇怪，相见的第一眼有时会决定俩人以后的关系，第一次见面就产生好感的人很容易成为朋友，反之则很难交往下去。事实上这时潜意识在起作用。
在安睿智和康司令相互打量对方的时候，老杨急忙走上前为他们相互介绍。
康司令伸出手，笑着说：“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
一句孔子《论语》中的经典让安睿智感觉到了老人的睿智，他紧握住老人的手高兴地说：“久闻康司令的威名，今日才得以拜见，令我们这些晚辈倍感荣幸。”随后安睿智又把武奋斌和大江向康司令做了介绍。
“都是年轻有为的俊杰，在顺风向我讲起你们之前，就已经听到了一些最近在北部地区发生的事情，只是没有想到是你们几个年轻人所为，真的令人佩服……”看着三个年轻人康司令赞不绝口。
安睿智谦虚地说：“其实我们也没做什么大事......”
“炸毁了郎鸿贤的导弹，端掉了高坎的制毒工厂，整个金三角都为之震动，还不算大事？”康连声说到这里，忽然拍了一下手，“只顾高兴了，快向里面请，我总是这样，有朋友来一高兴就什么都忘了。”
老人的豪爽也感染了安睿智几个人，安睿智原以为战败而蜗居在这里的康司令一定会郁郁寡欢，今日一见大为意外，老人不但精神振奋而且乐观豁达，可见其顽强的意志。
四个人随康司令走进他的临时居所，院内种植了不少叫不上名字的热带花草，从这一点也能看出他乐观的生活态度，在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环境中仍能保持着从容，说明了他具有很强的心理承受力。
院子一侧是一排圆木搭建的敞棚屋，里面停着两辆奔驰轿车和三辆丰田越野车。北面是用竹木搭建的正房，几名肩挎56式***的人在院内不停的巡视。有两个人显然与老杨认识，主动地跟他打招呼，老杨停下脚步与他们亲热的交谈起来。
康司令把安睿智三人让进厅堂内，房屋虽然简陋收拾的却干净利落，摆放着两排竹藤坐椅。悬挂在墙壁上的一副书法作品吸引了安睿智的目光，内容竟然是陈毅元帥的诗词：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安睿智看了看落款，是康司令亲书的，时间是三年前，显然是兵败老城写下的。强劲有力的书法完全展现了这首诗的意境，同时也让人看到了老人傲霜斗雪、倔强峥嵘的性格。
几个人落座后有勤务兵端进两盘水果来放在藤椅旁的茶几上。
康连声笑着对大家说：“没有什么好招待大家的，请用些水果，戎马一生最后落泊到这个地步，惭愧啊。”
安睿智指着墙壁上的书法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从康司令亲手书写的这副陈毅元帅的诗作中能看出您的顽强斗志，真是我们年轻人学习的楷模。”
“安先生客气了，一时兴起信手涂鸦，让大家见笑了。”康司令谦虚地说。
大家客套了几句后，逐渐把话转向了正题。
康连声首先对安睿智说：“安先生，你们特意从老城那边赶过来一定是有事情与老夫商谈吧。”
“康司令直言相问，我也不用隐瞒什么，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想告诉康司令，如果您想打回老城，我们几个兄弟愿意鼎力相助。”
“哦！”安睿智的话让康连声感觉有些意外，他目光直视着安睿智问：“请恕我直言，以我目前的处境并不能给你们带来什么好处，安先生为什么愿意帮助我？”
“您说的没错，我们帮助您的确不能给我们带来好处，但是却能给我的祖国带来极大的益处，另外我们也敬重康司令的为人，所以我们愿意尽全力协助您夺回老城。”
“请恕老夫愚钝，我仍然不明白安先生的话，还请直言相告。”康连声好象让安睿智的话弄糊涂了。
“金三角民族同盟军分裂已经有四五年时间了，康司令当初是同盟军的主要领导者之一，而您也是第一个领兵脱离同盟军，随后各个军区相继独立。当时在同盟军中有很多人把您视为叛逆者，想必您也一定承受着很大的压力。”
康连声点点头，他不知道这个年轻人说这些话是什么用意，不过讲得都是事实。
安睿智见康连声被自己的话所吸引，于是接着说下去，“民族同盟军成立之初信奉的也是共产主义，你们也为之而进行了长期的奋斗。中国政府和人民也曾给予你们无私的援助，我刚才看到院子里的警卫携带的56式***，想必也是我们援助的吧？”
听着安睿智的话，康连声只是默默地点头，同时在思考他话的意思。
“然而到了七十年代，同盟军为了筹集经费，开始经营鸦片，你们成立了专门的部门，大肆收购烟膏加工成‘黄砒’后再贩卖给一些大毒贩，从中牟取暴利。这也是我们停止对民族同盟军进行援助的主要原因，在同盟军的内部有正义感和目光长远的将领对不同意这种做法，认为这样下去实必会葬送同盟军，您就是其中的反对派。当您不能左右形势的时候，只好选择了脱离同盟军，因此在你独立后第一个在金三角宣布禁毒。也许很多人都不理解您的苦心，因为真理总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听安睿智说到这里，康连声激动的站起来，他走到安睿智跟前，握住安睿智的手使劲摇晃了几下，感慨地说：“这几年来你是唯一一个理解我的人，想不到我的一番苦心落了个众叛亲离的境地，而安先生却把这一切看的如此透彻清晰，谢谢，谢谢你的理解......”
“也许是旁观者清吧。”安睿智停顿了一会儿，拉着康连声坐下，接着问：“康司令想过没有，禁毒是利国利民、造福百姓的好事，为什么会遭到所有人的反对呢？以至于败走老城。”
“实不相瞒，这三年来我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不过我很想听听安先生是如何看待这个问题？”康连声诚恳地说。
安睿智没有推辞，直言不讳地说：“禁毒是一个很沉重的社会问题，对老百姓来说生存是他们的第一选择，如果不为他们寻找一条生存之道就让他们放弃对毒品的种植和生产是不能的，而禁毒同样也断了很多军官的生财之道，所以他们也会竭力反对。在金三角地区禁毒最大的难点在于毒品的生产是全民参与，而且毒品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就不可能在金三角禁毒。”
“安先生讲的不错，这就是我失败的根本原因，我只是想让当地的老百姓回归到正常的生活轨道上来，但是却没有寻找到一条让他们能够生存下去的方法。这两年我在思考失误的同时，也在寻找合适的方法来解决这个问题。”康司令深有感触地说，在说这些话的同时他的表情也变得沉重了很多，看得出他不是在为自己的失败而痛心，而是为没有办法解决当地的毒品问题而揪心。
“不知道康司令是否已经寻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安睿智紧接着问。
康连声轻轻地摇摇头，语气沉重地说：“我感觉自己的力量太微弱了，与上百年来形成的习惯势力对抗真的是犹如蜉蚁撼树......”
“依靠个人力量来解决社会顽疾的确非常困难，更何况是上百年来形成的赖以生存的生活方式。”安睿智表现出赞同康连声的态度，随后他又委婉地说：“我想任何问题只要努力或许能找到解决的途径。”
康连声流露出很感兴趣的神态，“哦，如此说来安先生一定有治疗这个顽疾的良方了？老夫洗耳恭听安先生的高见。”
安睿智却没有再讲下去，他又转换了一个话题，笑着对康连声说：“冒寐地问康司令一个问题，请您不要介意。”
“没关系，有话请直言。”康连声爽快地说。
“您是否有打回老城的计划？”
康连声坦诚地说：“要说没有夺回老城的心那是假的，但是打回去的计划的确没有。”
安睿智露出不理解的表情，他认为康连声绝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为什么？难道康司令想放弃自己的理想？”
康连声的脸上挂着一丝不意察觉的惆怅，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哎，我何尝不想尽快制定夺回老城的行动计划，但是目前我们的力量与郎鸿贤相比悬殊很大，我身边现在只有三百多人，加上散布在各处的总兵力也不足千人，而郎鸿贤有近六千兵马。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就是郎鸿贤的经济实力雄厚，这几年他大肆地制毒贩毒，积累了巨额资金。我目前只有几处林地和玉矿，资金来源很少，能够养活我们这些人都困难重重，更不用说购买大量的武器装备了。安先生当然知道，现代战争很大程度上是财力的比拼……”
听了康连声的一席话，安睿智并没有急于发表意见，而是微笑着没望着他，康连声似乎从安睿智的笑容里读出了些什么，于是站起身来，对安睿智说：“请安先生单独到老夫的书房一叙。”
“好。”安睿智痛快地答应了，客厅内不时有勤务员端茶倒水，的确不方便说话，他站起来与康连声一起走向后面的走廊。
走进书房后安睿智明白了康连声的用意，这里布置的更象临时指挥所，房子的一侧有沙盘，墙壁上悬挂着金三角地区的军用地图，旁边的枪架上还竖立着几支突击步枪。只有一角的书橱和摆放着文房四宝的写字台有书房的味道。
康连声请安睿智在一旁的藤椅上坐下，然后开门见山地问：“安先生，老夫一生阅人无数，自信还有判断能力，你们一定是有来头的，这次到这里不会单纯地来聊天，我希望你毫无保留地把来此的目的讲明。”
“既然康司令说这里了，那我也不用转弯抹角，我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协助康司令尽快地消灭郎鸿贤，重新夺回老城。”
“安先生的条件是什么？总不会凭白无故地帮助老夫做这样的事情吧？”康连声紧接着问，说话的同时他的眼睛紧盯着安睿智，希望从安睿智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来。
“哈哈......康司令真是个直率的人，如果说没有条件您肯定不相信，我的条件就是等您接管老城后再在这一地区禁毒。”
康连声惊讶地问：“就这么简单？”
“不错，不过这并不简单，您忘记了因为禁毒被赶出老城？”
康连声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口说：“从安先生的口气中能听出你已经胸有成竹了，不过刚才我说过，第一我目前没有实力去与郎鸿贤交战。其次，就算我再次控制了老城，因为有前面的经验教训我也不会轻易地在这一地区全面禁毒，特别是禁止罂粟的种植，我不会再不顾一切地断了老百姓的生路。”
“这些问题我都已经考虑过了，我只要求康司令向我们写一份保证文件，我们协助您夺回老城后，您保证在老城地区全面禁毒，当然我们会帮助您解决所遇到的所有困难，直到在这里禁毒成功。”
“没问题，我可以向你们保证，因为在老城全面禁毒也是我追求的目标，我一直想让当地的老百姓过上正常的生活，不要再让全世界都在仇视我们。”康连声义正词严地向安睿智作出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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