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高考（一）
陈青如在校园里多呆了一会，一方面是为了考察清楚，取景更加方便，一方面还有其他的考虑。
“我在校园里没见着你说的那个。”陈青如为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到了后半夜，她一般都靠咖啡提神，“但是我瞧见她照片了。”
“照片？”黎昭把桌前的文件推开，为自己点上一支烟，他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向后躺倒，这让他整个人都染上不可言说的味道，显得尤其惑人。“你怎么看见的。”
这个时候，门外有人敲门，黎昭姿势不变，只是用夹着烟的手虚掩住手机屏幕。
“黎总，青如姐不在，我给您送杯咖啡。”小姑娘看起来有些青涩，进来张望了一圈，怯生生道，“黎总，我把咖啡放在这里可以吗？”
黎昭仰起脸，飘渺的烟掩盖着，没有看清女孩的脸，“放在那里吧。”他侧脸对手机说了一声稍等，而后等女孩出去了，才继续道，“你在哪看见的？”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探究。
“还能在哪，光荣榜上呗。”陈青如呷一口咖啡，“这个小姑娘，成绩不错的。”她放下杯子把手机放在脸前，不断放大缩小拍下来的图片，“长得也很漂亮，很久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了，这一双眼像是会说话似的。”陈青如一手端着咖啡，一手上下滑动手机屏幕。
苏之行这个小姑娘，她虽然没见到本人，但是看这几张照片，不论是皮相还是骨相，都长得绝佳，这小头骨圆润的，她啧啧了几声。“不过，我倒是想提醒你一件事儿。”
陈青如严肃的时候，总习惯性蹙眉，这个时候，总叫人心生畏惧，“你跟我说起这个小姑娘，我今天看见她照片，这么多年，临天确实还没出过这么有特色的女星。”
空旷的房间里，密不透风的烟雾围绕着黎昭，陈青如的声音兀自响起。
“我知道你想救临天，也知道临天现在在走下坡路，但临天并不是病入膏肓，也并不是下一秒就要死了。临天只是缺少新鲜血液，它不是没救了！”
陈青如继续说。
“这个小姑娘，她今年高三，正是学习的时候，我四处看了看，成绩还是属于中上的。在裕成一中这个地方，重本率还是很高的，苏之行完全有可能凭借着最后的冲刺考上一个很好的92学校，且不说你现在叫她来拍戏，没有系统知识她怎么拍，就说如果耽误了人小姑娘一辈子，你怎么算！”
陈青如越来越激动，说到最后竟然是一摔杯子，把杯檐磕在了桌子上。杯子碎裂的声音清脆入耳，黎昭不知怎的，好像被滚烫的咖啡灼伤一般，直直坐了起来。
“临天不是到了无可救药的时候，有大把时间和大把机会，前几天联系的那个李导，最近没有时间，可迟早是有时间的，与其东拼西凑出来一个烂班子，不如再等一段时间，事情是不着急的。”陈青如很早就想说这些话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如今不吐不快，一次性说了个够，电话那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而后是被烟呛到的咳嗽，咳嗽声回荡在空落落的房间里，黎昭躬着身子，手指缝里落满了烟灰。
陈青如一直在等待着，等待着黎昭开口，等到她以为黎昭已经走开了，准备挂断时，那边传来了低声的妥协，“行，青如姐。”
电话挂断之后，黎昭捂住脸，良久，站起身来打开窗帘，拉开窗子，炽热的阳光倾洒进来，新鲜的空气争先恐后挤进来，春日的风吹拂在他的脸上，给他带来了一丝温度。
“胡蝶，你胆子也太大了。青如姐不是安排了人去送吗？”
“青如姐这不是不在嘛。”胡蝶抱着文件，径直走向饮水机“再说了，你愿意一辈子都在下面送文件？”胡蝶说着，错身躲过面前送文件的人。
那人若有所思，胡蝶看她心里思量着，趁胜追击道，“难道你不想被捧吗？如果被黎总看上，就是……”
“聊什么呢？”总监打断，他挑眉，放下杯子，按住饮水机按键，“这么开心？”
胡蝶眯起眼笑笑，拿文件在他胸口一拍，“聊女孩爱聊的呗，你别问啦。”蝴蝶长得小有姿色，说话娇娇软软，惯会撒娇，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对她很是照顾，听她这么说，总监更是来了兴致，追问怎么回事。
小姑娘端起总监的水杯，低下声音，“最近门口开了一家新咖啡厅，我刚刚去买了两杯，入口醇香，可不是这些速溶咖啡能比的。”
总监闻言，连忙道，“那你中午有时间？可以喝一杯。”
声音越来越远，嘈杂的人声和连续不断的键盘敲击声传入耳朵，一把小榔头正在一刻不停地敲击着自己的耳膜，“难道你不想被捧吗？难道你想一辈子都在下面送文件？”
胡蝶话没有说完，可是言尽于此，。她听得出来没说完的半句话，林纾脑海里走马观花似的反复播放她那临走前的一眼。
胡蝶巧笑嫣然的模样就这样一遍一遍在脑海中翻腾，她和总监扭着腰走在一起的样子历历在目。
“难道你不想被捧吗？难道你想一辈子都在下面送文件？”
我当然不想，我当然想出人头地，林纾咬牙，可是像自己这样的，一没学历二没人脉的人，只是一个简单本科出身，能进到临天里来做事已经很不容易，她要是动什么歪心思，难保不会被青如姐清出去。
陈青如的脸和胡蝶的脸交织在一起，一张巧笑倩兮的脸上，却罕见地露出严肃的神情。
“不想干可以走人。”
她如是说，手里端着的的咖啡杯，据说是国外带回来的设计款，一只杯子就好几万。
而这样的杯子，黎昭背后的橱窗里有一整套。
那个男人她见过的，她是见过的，有次她和同事走错了路，正碰见他往外走。
林纾不知道如何形容这样的一个男人，挑挑拣拣终于在自己匮乏的语言词汇库里找出一个词——惊为天人。
有的时候她在想，容貌焦虑是因为什么呢，是因为容貌达不到某些标准，或者得不到某些东西的缘故吧。单靠容貌无法满足这些，就会产生撕心裂肺的，如烈火烹调一般的焦虑，这种焦虑像一只只沾满污泥的手，死死拽住干净的自己不放。
林纾回到家里，使劲儿用清水洗着自己的脸，水流和泪珠串联编织成一张大网，在网之间，她的眼神攫住镜子中平凡的自己。
第二天她就听说了跟自己一起走错路的同事被开除了，那个同事私自为黎昭送了一杯咖啡，黎昭以为是陈青如安排，入口却不是那么一回事，劣质的味道在舌尖爆炸，陈青如的声音掷地有声。
“不允许任何人，私自去总裁办公室，懂了吗？”
陈青如的脸深深刻进她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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