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乌子巷的春天(17)
唐毅没有撒谎，正是因为他说的都是真话，却让杨子睿他们陷入了困惑之中。
久久为什么进了楼里？最后被发现时却在五楼唐毅家的厨房里？
本来一切都快真相大白，可却让案件一时陷入了困境。
程枫捋了捋线索，心中的猜测让信息越来越清晰，耷拉的双手突然握紧。
而杨子睿也想到了关键所在，他们不愿意以最坏的想法来看久久，可是一切的线索都直冲久久而去。
唐毅选择了用自己的方式救助久久，可是久久自己呢？自己就没有想过挣扎吗？
一直陷入最坏的生存环境中的孩子，不会想到自救吗？
妈妈和陌生人的打骂、邻居老人的猥亵，不管哪一项都够一个人崩溃，何况这还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杨子睿看向屋外程枫在的方向，开门出去。两人对视，都在对方心里读到了不忍。
还是程枫开了口，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走吧，去医院看看久久吧。”
医院的久久乖乖的坐在病床上，看着动画片，偶尔会翘起嘴角，笑一笑。
窗边的阳光打下来，一半在久久的脸上，小小的脸庞上熠熠生辉。
两人停在门外，是久久听见声响叫了两人。
甜甜的叫，叔叔。
杨子睿也有些不忍，别过了脸。
“你出去吧，我和她谈谈。”
等杨子睿关了门，程枫才一点点移到了久久床边。
“叔叔？”
揉了揉久久的头，程枫开口，“唐毅哥哥和我说了一些事，久久也可以和我谈谈吗？”
久久的心情不错，情绪也很稳定，只是想到上次叔叔和自己说了话，自己就不舒服的模样，久久挣扎了片刻，点点头。
程枫与久久的眼睛对视，眼底布满了心疼，“怪叔叔没有早点找到久久，让久久被那么多人欺负，受委屈了。”
“哥哥会保护我，而且坏人都抓起来了。”久久记得，已经没有人可以欺负她了。
“能告诉叔叔，哥哥是怎么保护你的吗？”
“哥哥会帮我打他。”
“然后呢？”
久久歪着头，像是不明白程枫的话，“什么然后？”
程枫双手握住久久的肩膀，沉重的说，“久久，叔叔知道你看见了。你跟着哥哥进屋子里去了是吗？”
久久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两人对视了良久，最后久久收敛了笑容，端坐着，认真问，“哥哥会被你们抓起来吗？”
“他做错了事，就有惩罚。”
久久：“可是做错事的人不是刘国海吗？”像是提到了什么恐怖的事，久久又开始喘着粗气，却还是抑制住自己的情绪，“还有她呢？明明别人的妈妈都不会打孩子，为什么我的妈妈会？她不是也做错了事吗？”
“可是他们为什么都没有受到惩罚？为什么？”
面对久久的质问，程枫不知道怎么回答。社会就是有这么残酷，并不是所有的错事都会受到惩罚，而有些错事再还没有被发现的时候，就已经现实了。
程枫不知道该怎么给这么大的孩子说，其实可以报警，警察可以保护你的。
可是这么大的孩子，从小就受到了家庭的折磨，连最基本的教育都没法实现，失去了自己该有的生活，对这个社会抱有偏见，谈何明白有些人会毫无保留的保护她。
程枫突然想到，其实这俩个孩子说找过警察的，从最开始久久被家暴，唐毅找过，可发现最后的结果还是像原来一样，甚至会被打得更加厉害。
他们就失望了，对这个世界失望了。不再抱有希望，不再奢求安宁。
只有自己了，只剩下自己了，他们除了自救，还能怎么办？
“他们现在已经受到惩罚了。”程枫只能这样说。
做了错事，总要为自己的过错负责。
久久无声的流下眼泪，“不应该是这样的，如果我们不反抗，我还会受到欺负，没人会救我们，没人会帮我。只有哥哥，只有哥哥！”
“哥哥是好人，他不能受到惩罚。”
程枫抚掉久久的眼泪，“可是他做错了事。”
在法律面前，一切罪恶都应该受到制裁，而不是任由受害者以自己的方式反击。如果人人都这样，那法律还如何至上。
“那做坏事的人，你们为什么不惩罚？你们为什么不惩罚他们。”
程枫尽量安抚久久的情绪，缓缓道：“她已经被我们关起来了。刘国海他已经死了。”
久久还是不懂，为什么自己只是反抗，还是做了错事？自己被伤害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人帮我？为什么他们做坏事的时候，没有受到惩罚？
久久摇着头，抓住程枫的衣袖，“你们不能抓哥哥，你们不能抓哥哥！”
程枫心里也不好受，他不愿意相信自己坚持了这么久的真相，原来是这样的。
这样的罪恶，到底是什么？
最后做错事的人，到底是谁？
看程枫坚持，久久又问，“是不是只有做错事的人才会被抓？”
“可是不是哥哥做的，是我呀。我把油泼到了他身上，我还踩了他，我还打了他。”
“那你们会只抓我，不抓哥哥吗？”
轰
程枫只觉得自己心里有一道防线轰然坍塌，耳边有了耳鸣，看着久久的样子，不知道说什么。
良久，程枫才缓过神来。
“久久，能告诉我你做了什么吗？”
那天，久久跟着哥哥身后到了刘国海的家外，她看见了他倒在了地上，也看见哥哥慌乱了一会儿就回家拿了东西匆忙得回来了，她也看看火烧起来了。最后她哆嗦着手将油淋在了刘国海身上，看见他不断得抽搐。
看着火越来越大，久久心里说不出的轻松。她其实听见了哥哥的呼喊声，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下楼，只是去了哥哥的房间里看了看，最后倒在了油泼里，等待…
在等待救援吗？
久久不知道，那一刻，就这样睡下去永远不醒就好了。
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是久久从来也没有想到的。原来还是有人会关心自己的，原来自己也可以过没有挨打的生活。
可是为什么叔叔会说自己做错了事呢？她只是想把当初他加害到自己身上的东西，还回去而已。
为什么自己受伤，他不会受到惩罚？自己也只是让他受伤了而已，自己就会被抓起来？
久久不明白。
不清楚这个世界为什么这么多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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