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橘子糖
“温怀夕？走了。”许跃庭站起身，虽然被吵醒有点困，还是抖擞了下精神，迈步离去。
温怀夕耳朵里放的音乐声不算大，听到许跃庭叫自己的时候心颤了一下，明显一愣。
他的声音低沉，跟大多同龄人的中二气息不同，声音很好听，总让人觉得他会下蛊似的。
她转过头想问他，怎么知道自己是谁的时候，许跃庭就走了。
温怀夕心想，他应该是觉得不自在，不过他知道自己是谁就已经是个很好的开头了。
思绪被拉回到音乐里，继续看着海浪。
……
温怀夕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温芳给他们简单做了饭就走了。
此时温念洲已换了身衣服，他听到温怀夕回来的动静，连忙走上前：“来，姐，我给你递拖鞋。”
之前温怀夕提醒他温芳要回来后，他就估摸着她们回来的时间，然后回家再拿了几本书出去，营造一个刻苦努力学习的模样。
温念洲什么都好，就是学习不正经，和温怀夕不同很多。
他边说，边笑着。
“你笑得好恶心。下次还是别笑了吧。”
“你不爱我了姐。”
“……”
周末下午，温怀夕嘱咐着温念洲自己在家注意安全后就去车站了。
温芳的两个孩子都上的寄宿学校，温念洲下周才开学。
温怀夕到了学校去了教室。
上楼梯的时候她就发现有人看她。
她一进教室，就有好几个人把她围起来。
“温怀夕，你那天表演的视频在咱校网论坛火了！”
“温怀夕同学，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女神！”
“……”
温怀夕顿时明白先前为什么有人在看她。
赵悠悠也跟她提起这件事，她身为网络万事通肯定知道得早。
温怀夕道：“还是多亏你当时给我化妆打扮，谢谢悠悠啦。”
赵悠悠回应她个挑眉：“小意思，你悠悠姐无所不能。”
……
温怀夕的表演视频在论坛火了，甚至火到其他学校，校园女神+天赐音色成了一段时间里的热门话题。
温怀夕唱得歌是真的好听，人也是真的漂亮。
“庭哥，那姑娘的视频你真不看看？”王佑趁午休拿手机鼓捣着朝他说话。
“跟我没关系。”许跃庭目光一直停在去年高二物理竞赛题上，看样子在钻研一道题。
“呵！你怎么这么冷酷，你介样子伦家姑凉可是不稀饭你哦。”王佑在一旁打趣道。
王佑小学就和许跃庭认识，这么多年，他都没搞清许跃庭是个什么人，跟他也不算很熟。
只觉得他惜字如金，再加上每次跟他一块都有姑娘跟他表白，而他总是一副脸臭的表情拒绝，王佑觉得他又拽又傻，
拽在于姑娘表白他拒绝。
傻也在于姑娘表白他拒绝。
于是给他赐号：傻拽哥。
……
许跃庭没搭话，注意力始终放在眼前的试卷，手里的笔帽时不时被他捏紧。
“随便吧，视频发你了，nolove拉倒，lovelook就look。”王佑说完又跑去别的地方凑热闹。
许跃庭性格孤僻，是很多人都知道的。
近他身者，总能感受到压迫感。
所以，他没朋友，虽然大多数找他交朋友的都是因为他的冷漠被逼退的。
等他做完试卷拿手机看时间，发现比预期时间还早了半小时。
他舒了口气，捏捏紧锁的眉头。
许跃庭注意到，王佑一小时前给他发了个信息。
先前他看题太认真，忘了王佑又说的话。
于是一点开，是温怀夕的视频和论坛上校友七嘴八舌的评论：
记得吃药：姐姐我好爱！
爱吃饭的长颈鹿：为什么这样的女孩子不属于我呜呜。
：这简直就是天仙妹妹啊，太美了。
……：……
许跃庭刚舒展的眉头又皱起来，转手就把视频删了。
温怀夕也看到了论坛留言，有人甚至扒出她的名字和班级。
她觉得事态好像有点严重了。
于是没在论坛上说一句话，静等着这个风波被人遗忘。
高中的学习课程本来她就不觉得很难，再加上她是学过了一遍的人，对待作业和考试都很轻松。
老师上课讲得很快，有人一不注意就会脱离大家的脚步。
月考来临之后，温怀夕考得很随意，名次排到第四。刘振华很看好她，私下里还表扬了她。
第一不出所料是许跃庭。
“完蛋我考成这咋回家，再加上中秋假三天，我想溜到网吧都不行。不回家也得回家。我妈要拿出她的七匹狼了。”李铮泽拿着成绩条，一脸苦相。
张扬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在一旁落井下石。“兄弟别担心，失败是成功他妈妈，加油。”
“……”
李铮泽二话不说上前给张扬一个爱的铁拳。
温怀夕在桌前走神，没注意他们的话，
中秋节前的月考，9班的整体分数很不错。刘振华难得开恩嘱咐各科老师少布置作业。
她暗暗想着，
中秋节…温芳应该是没回来过，而上一世的中秋她去了红霞浦的亭子…碰见了许跃庭。
像中秋这样放假的节日，温芳基本上比平常更忙，温怀夕虽然很想请求她回来过，但她基本没回来几次。
“唉，怀夕？你咋想？”赵悠悠的声音突然想起，温怀夕回过神，“啊？”
“中秋假期呀，你怎么过？”
……
果然，中秋节，温芳去了外地没能回来。
于是，温芳早早给他们寄去了月饼。虽然她嘴里说着下次肯定回来，但这种话温芳自己都不知道说了几次，她心里也愧疚。
温念洲假期又跑出去了，这次倒是神神秘秘说是去图书馆学习了。
温怀夕也搞不懂他，温念洲让温怀夕给他留两盒月饼。
除了给他留的，她就多带了几盒月饼出去了。
晚上的时候温怀夕想出去透透气，没准许跃庭也在附近。
毕竟是中秋，家家团圆的日子，街上很少人。
温怀夕漫步走着，又来到海边，
海边她是常去的，不过自从一个月前碰到了许跃庭就再也没见到他了。
她回到过去，有些事情可能无意中变了，比如一个月前去亭子，许跃庭知道她的名字。
她抬头，只见明月高挂，为世间撒下白纱，四周是点点繁星。
两三点孔明灯飘在半空，逐渐往上升。
往年的中秋也和现在一样，上一世的今天也是，当时温怀夕买了个孔明灯，在亭子里坐下，结果碰到许跃庭。
然后就和他一块看了孔明灯升空。
……
温怀夕走在街上，见小贩卖孔明灯，自己买了盏。
她来到海滩，坐在红霞湾的亭子里，试图将它送到空中，可这灯偏偏和自己对着干，怎么都飞不起来。
温怀夕都觉得自己是倒霉体质。
她叹口气，把孔明灯放在脚边。
她这次往亭子里先望了望，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后，她很开心，也有些替他难过。
许跃庭好像没有家人，她经常看到他在外面呆。
上一世温怀夕问过他为什么不经常回家，他说房子太冷清了，他不喜欢在那里。
又问起他的家人，他只道：“死了。”
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把他叫起来。
“同学？”温怀夕站起身往那人方向走，试图把他叫醒。
眼前少年瘫躺在长椅上，全身黑色。他的眼睛被卫衣帽子遮住，露出的只有下半张脸。
温怀夕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许跃庭的脸很容易辨认出来，就算没看到他的全脸，但身上的气质和神态是独一份的。
慵懒散漫又沉稳。
在温怀夕几声同学中，许跃庭的眉皱了起来，眼底有着略微的烦意。
只是温怀夕看不到他的神情。
许跃庭终于舍得回应她的呼唤，他慢悠悠取下帽子，坐了起来。
只见少女身穿白色连衣裙，扎着两个辫子，居高临下看他，神色清淡。
许跃庭抬眼看她：“？”
他没说话，温怀夕好像还是感受到他的气场，离他三米之内的一股寒气透进她的全身。
--至少，她是这样想的。
温怀夕想开口解释一下，不料一个喷嚏打破平静。
“啊嚏！”
“……”许跃庭的嘴张了张，好像要说什么但没说出来，等着她先开口。
--好吧，好像并不是他的寒气，只是她自己着凉了…
温怀夕独自想着想着就不着头脑了。
她拿纸擦了擦鼻涕，回到自己刚才的位子，拿出先前咬了一半的月饼，小口吃了起来。
“吃月饼吗？今天中秋。”温怀夕侧脸瞧他。
“咱俩认识？”许跃庭情绪很低。
温怀夕不说话了，过了半晌，才憋出一句。
“我可怜你行了吧。吃吧，没下毒，挺好吃的。”温怀夕垂下眼，咬着月饼。
一味的对他友善并不会多起作用，那样子的话和总是想凑在他身边的人对他来说差别不大，有时候跟他拌起嘴才会让他印象深刻。
……
许跃庭的睡意还没消散。刚想继续补觉，结果不远处又传来温怀夕的声音。
许跃庭挑了眉，站起身走向温怀夕。
“那就当你可怜我喽？”许跃庭凑近她拿了个月饼，眼神落在一旁的孔明灯后离开。
他坐到不远处的位子，尝起月饼。
“话说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温怀夕问出了自己疑惑的事，她的声音平静，找了个话题不让气氛过于尴尬。
“低、血、糖。”许跃庭语气随意又散漫。
他没提表演的事，跟她说了第一次见她的事情。
“嗯？你怎么知道我低血糖。”温怀夕顺着她的话问，她知道是因为低血糖。
“看到的。”
果然。
温怀夕吃完月饼拿纸擦了擦，拍了拍手看向亭外的。
海浪一波一波的，拍打海面的声音渐近渐远。
“你住在附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住附近。”
“你好像很爱睡觉，就没见过你清醒的时候。你瞧，现在你就困得下一秒就能打地铺睡着。”
“……”
温怀夕想着办法逼他多说几句话，就算他怼她，也比他总是沉默要好。
见他不回答，转头看他。
只见许跃庭垂着头，漆黑的瞳孔在黑夜中越发显得幽静又沉稳。白皙的肤色和他的全身黑衣在此时形成强烈的反差感。
感受到目光，许跃庭抬眼看去。
双目相对，温怀夕一直觉得许跃庭自带神秘感，她想要多看几眼他的眼睛，这感觉让她熟悉。
许跃庭双目漆黑，眼下的淤青黑眼圈由于他的冷白皮很明显。
她有点心疼，许跃庭睡眠一向不是很好，他常常做噩梦，安眠药陪他度日。
许跃庭看着她，她的瞳色和自己的一样，黑。
她的目光温柔又坚定，就像汇演时她的目光。
他觉得有点不自在，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在伪装，刻意装出对自己很感兴趣的模样，然后从自己身边索要点什么，就像他们一样。
可是那目光真诚，不像假。
……
许跃庭心底一阵莫名的烦躁。
到底还是他先败下阵，吃完月饼，朝亭外走。
“你怎么不放孔明灯。”许跃庭看向她。
“可是可是…它好像很喜欢我，不想离开我。”温怀夕用非常高的情商回答了这个尴尬的问题。
“…幼稚。”许跃庭眼神里带着略微无奈。
温怀夕捧起孔明灯，也站起身，“要是你帮我让它飞起来，我不介意你刚才嘴毒。”
她走到许跃庭身边，把灯递给他看他摆弄。
她是在找机会，找机会增加他们独处的时间。
她知道一会儿数百的孔明灯会飘在空中，一如前世。
许跃庭无言，左一下右一下摆弄后递回给温怀夕，“试试。”
温怀夕双手接过，抬起头看空中，只见数百盏孔明灯在黑夜中发出耀眼的光芒，她也把手中的灯轻轻虚捧到空中，孔明灯在微风吹拂下缓缓向月亮奔去，成为点点星光中一点。
许跃庭神色冷冽，和温怀夕都望向夜空，看数数明亮。
这一刻，没有汽车来往的鸣笛声；
没有学业的枯燥；
没有建筑工地的机械声…
星夜下，少女低下头，双手合十，紧闭双眼，静默片刻，为少年和家人祈祷。
少年疑惑地看她，他不信鬼又不信神。
“许跃庭，你怎么不许愿？
神明会听见你的召唤。”
少女的声音很柔和，她的心情此刻是极好的。她看向少年，笑得灿烂美好，两个梨涡微微显露。
少年显然是不信，
神明会吗，会怜惜他这样的人吗。
还是和那些人一样抛弃自己。
……
他最终还是低下头照做了。
再次抬起眼，数数天灯已奔向月光。
也许是他的幻觉，
夜色阑珊更深；
星光璀璨更亮；
明月高挂更美。
也许，神明巡游听到了他们心底的愿望。
……
“你的月饼，谢了。”
孔明灯消失在尽头后，许跃庭道声谢，走的时候突然停下，从口袋里掏出个糖朝温怀夕递过去。
温怀夕接过橘子糖，刚想说声谢谢，他就没影了。
她也准备早点离开。
回去的路上，温怀夕是蹦跳着哼小曲回家的。
紧握着的拳头里还有他留下的橘子糖，包装袋被她捂的温热。
她慢悠悠小心拆开包装尝了尝橘子糖。
不可置否，很甜，和今天一样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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