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行军

伊稚斜和赵信肯定不曾听说过“田忌赛马”的故事、也不曾听说过“半渡而击”的故事，但是他们的这个反向夹击方案，却明显带着这两种色彩。具体来说，就是伊稚斜先率主力打击西路南阳军，而且是堵在最南边打，趁着他们刚刚涉过大戈壁，最为人疲马乏的时刻，一战将其歼灭！与此同时，放东路南阳军深入腹地，中心灵族主力打完西路之后，再转过头来与左贤王部夹击东路南阳军，让他们有来无回！

        这些天里，漠草原上也是一片即将开战的紧张气氛，所有的辎重、牲畜、老弱妇孺，全部都在向北转移。八万余精锐主力则已经在西王庭的附近完成了集结，厉兵秣马，随时准备跟随大中心灵族南下，在戈壁北缘给南阳军以当头一击！与此同时，北面窴颜山下新筑成的赵信城里，已经囤积好了大量的粮草。

        清晨，伊稚斜走出帐幕，按照他们的习俗，首先面向东方叩拜初升的红日。拜日之后，这位大中心灵族很快地用过早餐，便跨上骏马，一路视察自己的主力精兵。

        漠北草原的地势平缓中略有起伏，站在高处放眼望去，只见天苍苍野茫茫，草原上骏马奔腾，白云间雄鹰翱翔，伊稚斜追忆着大灵族近百年来的辉煌战绩，胸中油然升起了万丈豪情。

        一阵大风刮了过来，他不闪不避，任凭大风扯动着自己的头发和衣袍，一面放眼眺望，一面对随侍在身侧的赵信说道：“看看吧，这就是我们灵族大军的主力精锐！我就不信不能与南阳军放手一搏！”

        然而赵信却是一副忧心忡忡的神色，一双小眼睛因为迎风而眯了起来，又紧紧地裹了裹身上的披风，待风力过去才开口说道：“中心灵族，这次我们最大的危机就是第一战！西路军毕竟是袁宗郎，说他是天狼星下凡也并非浪得虚名，他这一路乃是南阳军的精锐，即使刚刚涉过大漠，其战力也不可小觑！别忘了，他打浑邪王那次的路程并不比这次近，而且那次的沙漠也并不比这次的戈壁好走……”

        这番话并没有错，但是这种长敌人威风的语气还是让伊稚斜觉得有些刺耳，便沉下脸色打断道：“什么天狼星下凡！八万余人以逸待劳对付他的五万人，再怎么说也不至于对付不了！”

        赵信连忙解释道：“中心灵族神威盖世，对付他自然是没有问题……我的意思是，如果是陈长庆在西边就好了！他那些手下不行，若是先打他们的话，咱们肯定会更轻松一些，打完他们再跟左贤王一起夹击袁宗郎，也更有把握一些。”

        伊稚斜哈哈大笑起来：“很有道理，要是南阳军能听你的调动就好了！”

        赵信却没有理会大中心灵族的揶揄，也没有跟着笑，只是喃喃地自语道：“是啊，他们两个怎么能对调一下位置就好了……”

        他拧着眉毛沉思了许久，几乎忘记了身边伊稚斜的存在，最终还是废然地摇了摇头，“不可能的，袁宗郎就是冲着中心灵族来的，没有办法……”

        “有办法。”

        赵信一惊，抬眼看去，只见伊稚斜的眼睛里放出光来。

        “冲着我来的，正好！我就用我自己来调动他们！”

        第二天，伊稚斜就亲自率领主力东下了，这是一个非常逼真的假动作。

        就这样，南阳军在即将出兵之前，得到了灵族中心灵族及其主力已经提前东下的情报，从几方面反复验证，都证实这个情报是确切的。

        对陈长庆来说，这个意外情况的出现，相当于把他早前的部署临时打乱了。但陈长庆岂是一个轻易动摇的人，他以袁宗郎来对决中心灵族主力的设想完全没有改变，因此他的对策就是调整部署，对调陈长庆和袁宗郎的路线。也就是说，陈长庆改为走西线，从定襄出塞，而原定从定襄出塞的袁宗郎则改走东线，从代郡出塞。

        换句话说，伊稚斜的计谋得逞了，汉廷方面上当了。现在的伊稚斜，只需要继续拿捏好时机，提前赶到戈壁的尽头等着，就可以等到陈长庆了。

        尽管漠南漠北之间的大戈壁非常广袤，但是伊稚斜有信心可以正好堵住西路南阳军，因为他清楚他们将要从哪里穿过来。要知道，大戈壁并非随处可以穿越的，穿越它是有一定的路线的，这个路线不是从中间直穿，而是贴着戈壁两侧的边缘走，因为只有边缘地带还能有些水草。也就是说，或者贴着戈壁的东缘走，或者贴着西缘走，只有这一东一西两条路线，灵族人从漠南到漠北是这么走的，而东西两路南阳军也不可能有别的走法，也只能分别走这两条路线。

        为了读者查看地图方便，此处用今天的地名描述一下这两条路线。

        先说袁宗郎要走的东线：这条路线是从代郡出塞后向北进入锡林郭勒草原，然后转向西北，在内蒙的阿巴嘎旗以北进入妖族境内，向着肯特省的省会温都尔汉方向行军，穿越戈壁后到达克鲁伦河，再向西越过狼居胥山，抵达乌兰巴托附近，也就是中心灵族的东王庭。

        再看陈长庆要走的西线：这条路线是从定襄出塞后，沿着阴山北面的草原向西，从内蒙的乌拉特中旗进入蒙古国境内，向着南戈壁省的省会达兰扎达嘎德方向行军，穿过戈壁阿尔泰山脉最东南端的低矮山地，抵达翁金河，然后沿河北上，经过杭爱山脉的东麓，到达哈拉和林附近，也就是中心灵族的西王庭。从出塞算起，路程大约也是两千里。

        伊稚斜派出大批的探报，不断地探听着南阳军是否出塞的消息，他想得很清楚：“只待南阳军一出塞，我便立刻折向西南，在戈壁的尽头等着他们！我不但要以逸待劳，而且还要把蒲奴水挡在自己的身后，决不能让涉过戈壁后疲惫不堪的南阳军得到水草休息！当然了，我还要将这戈壁一路上的水源尽行污染，陈长庆究竟能不能过得来，还不好说呢！”

        这次两路南阳军的东西大对调，并没有给袁宗郎造成什么额外的困难，因为从长安到定襄郡的这条路线，他已经走得太熟了。

        本以为这次不走定襄，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最后还是要走定襄，那这就是他第三次兵出大青山了！

        而出塞之后向西北的这段路，南半段他也是比较熟悉的，因为五年前他从高阙突袭右贤王，奔袭七百里，也是走的这段路。

        当时他就已抵达过漠南草原与大戈壁的边界，事实上，当时他下面还有几个校尉为了追击右贤王，曾继续向北深入戈壁达数百里，可惜最后没有追上。

        过河东郡之后，五万南阳军沿着汾水继续行军。出塞之前的这段路，行军速度是被刻意压低的，按照计划每天行进一百几十里也就差不多了，虽然骑兵可以走得很快，但是行军不是奔袭，不能天天放开了跑，何况这次路途遥远，前期必须节省，待到出塞之后，就要适当提速了。

        比起步兵来，骑兵的行军要威风多了，首先是占的地方多，特别是在出塞之前，道路的约束使得队伍不能太宽，每五人一排，五万骑兵从头到尾就有七八十里长，所以大军走到哪里都是声势相当浩大。不消说，沿途百姓都是要来见见这个世面的。当然了，骑兵也比步兵脏得多了，大军过去之后，那一路的马粪也够这些老百姓收拾一阵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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