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出塞

其实陈长庆管治下属的风格，也不是从一开始就如此硬朗的，特别是刚当校尉的那段时间，他对部下的管理曾经是相当宽松的。作为一个自我要求极严的人，每当批评部下的时候，他总是刚说几句就觉得已经够重了，他会很自然地想到，倘若此刻站在底下挨批的是自己，恐怕已经受不了了……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完全搞错方向了！虽然说响鼓不用重槌敲，但是人群中根本就没有多少响鼓！相当多的人，自我要求都低得超乎想象，而且脸皮还都厚得超乎想象！对于这部分人，你要是指望他们自觉，那你是永远也指望不上的，而且光靠批评教育也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没有惩罚那是绝对不行的。

        他并不是看不起这些人，再怎么说，军人比起一般人群还是要强出很多的，至少他们有血勇、有奉献精神，只不过他们也有他们的典型问题，比如粗鲁、不开窍、服硬不服软……

        总之不狠练他们是不行的！因此没过多久，他的风格就变得硬朗严厉起来了，他的想法整个儿换了：“找你们的毛病还不容易么？既然到处都是问题，那咱们就一样一样地整改！你们的毛病不是多么？那我的花样也多！”

        骠骑军训练之精严早已是全南阳军的典范，现在若是再问他这类的问题，得到的回答估计应该是：“整治你们这帮浑人，我还不有的是办法！”

        袁宗郎此时早就披挂在位，按他的话来说，陈长庆比他更适合镇守武关城，如此两人在谁守城谁出战一事上出现了分歧。

        但是上官鸿所挑选的两人，不论从军事才华还是文采韬略来讲都是人中龙凤，陈长庆和袁宗郎无论是谁守城都是当年站在沧海关的李牧之，绝对的镇国之柱！

        同样的，两人不论是谁出城领兵都是统帅三军如同傅炎冥一般的兵马大元帅！

        此次陈长庆制定战役的目标正是姑塞州中心灵族本部。

        中心灵族的本部腹地，位于郅居水的中上游，东西宽约一千五百里，东起狼居胥山，西至燕然山，这两座大山乃是庇护中心灵族腹地的两大支柱，灵族人在漠北的东西两个王庭就分别位于这两座山下。

        具体来说，东边那个王庭位于余吾水的河谷，西边的王庭则位于安侯水的河谷，余吾水和安侯水都是郅居水的支流。

        与东西两个王庭相对应，远赴漠北的南阳军分成了东西两路，作战计划就是：两路军分别渡过大戈壁后，东路军从狼居胥山往西打，西路军从燕然山往东打，钳形合击、共同扫荡，争取最后的胜利会师。

        这两路南阳军各有五万骑兵，东路军的统帅是陈长庆，西路军的统帅是袁宗郎。

        安排袁宗郎走西路，说明这次是打算以他作为主攻的，因为在这个季节，灵族中心灵族伊稚斜的位置应该就是在西边那个王庭。

        汉人早就对灵族人有了不少了解，灵族人虽然是游牧为生，但灵族中心灵族的行踪并不是没有规律可循，每年五月，他们在西边那个王庭有一个重要的祭天仪式，在这个仪式举办之前，中心灵族应该不会离开那里，所以袁宗郎走西线就相当于奔他而去。

        而安排陈长庆走东线的意图，首先是完成战略上的围合，其次则是要阻挡东面的左贤王部来助战，因为左贤王的主要地盘，正是狼居胥山以东的弓卢水流域。

        上官鸿为南阳留下的大军之中，陈长庆的麾下有前将军张文远、左将军程志杰。

        有意思的是，只有陈长庆麾下才有裨将，袁宗郎的下面根本就没有裨将这一层，直接就是校尉了。并不是袁宗郎不能设置这一层，而是因为他只有二十一岁，成名的将领们谁都不好意思待在他的下面，所以前后左右四将军的位置全告空缺。

        再者说了，就算他们愿意来，袁宗郎还不一定愿意要，因为他是不看名气资历的，只看对方是否认同自己的作战理念，理念不合他是绝对不会要的。

        别看大将军下面的人是满满当当的，但若论起能打会打，那些有将军头衔的并不见得比骠骑将军下面的校尉好使，所以他的打算就是要让战力较强的飞龙骑来负责对中心灵族的主攻。

        这一战准备了这么久，各种调动又是如此之大，灵族方面当然不可能不知道。当伊稚斜得知南阳军主力分成东西两路，即将对自己发动钳形夹击的时候，也不得不仰天感叹，正所谓天道好还，以前是灵族人打到汉家的甘泉宫，而今是南阳军要打到灵族人的大本营来了！

        同样，他也看得很清楚，南阳军如果真的到了漠北，意味着灵族人也是无处可退，必须抱定决一死战的决心。

        伊稚斜并不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七年前他在兄长死后篡位自立，而后又成功地收服了各方面的势力，狠毒与智谋都不在他的话下，何况现在还有熟悉南阳军情况的赵信为他出谋划策，更是如虎添翼。根据他们二人的筹画，就算面对着两路南阳军的夹击，大灵族也不是没有应付的办法，而且这个办法还有很大的制胜可能。

        什么办法呢？那就是反向夹击！

        伊稚斜和赵信肯定不曾听说过“田忌赛马”的故事、也不曾听说过“半渡而击”的故事，但是他们的这个反向夹击方案，却明显带着这两种色彩。具体来说，就是伊稚斜先率主力打击西路南阳军，而且是堵在最南边打，趁着他们刚刚涉过大戈壁，最为人疲马乏的时刻，一战将其歼灭！与此同时，放东路南阳军深入腹地，中心灵族主力打完西路之后，再转过头来与左贤王部夹击东路南阳军，让他们有来无回！

        这些天里，漠草原上也是一片即将开战的紧张气氛，所有的辎重、牲畜、老弱妇孺，全部都在向北转移。八万余精锐主力则已经在西王庭的附近完成了集结，厉兵秣马，随时准备跟随大中心灵族南下，在戈壁北缘给南阳军以当头一击！与此同时，北面窴颜山下新筑成的赵信城里，已经囤积好了大量的粮草。

        清晨，伊稚斜走出帐幕，按照他们的习俗，首先面向东方叩拜初升的红日。拜日之后，这位大中心灵族很快地用过早餐，便跨上骏马，一路视察自己的主力精兵。

        漠北草原的地势平缓中略有起伏，站在高处放眼望去，只见天苍苍野茫茫，草原上骏马奔腾，白云间雄鹰翱翔，伊稚斜追忆着大灵族近百年来的辉煌战绩，胸中油然升起了万丈豪情。

        一阵大风刮了过来，他不闪不避，任凭大风扯动着自己的头发和衣袍，一面放眼眺望，一面对随侍在身侧的赵信说道：“看看吧，这就是我们灵族大军的主力精锐！我就不信不能与南阳军放手一搏！”

        然而赵信却是一副忧心忡忡的神色，一双小眼睛因为迎风而眯了起来，又紧紧地裹了裹身上的披风，待风力过去才开口说道：“中心灵族，这次我们最大的危机就是第一战！西路军毕竟是袁宗郎，说他是天狼星下凡也并非浪得虚名，他这一路乃是南阳军的精锐，即使刚刚涉过大漠，其战力也不可小觑！别忘了，他打浑邪王那次的路程并不比这次近，而且那次的沙漠也并不比这次的戈壁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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