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佳期

而这些，都是那次节日访亲时，宗林偷偷从女孩的父亲和旁人的叙述时听到的。得知情形后，更是自责后悔。那个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的她，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已是二十一岁却还是个学生的宗林，不置一语。

        至于那个人，在那次险些丧命之后，就离开了。连他的父母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生死亦是不知。

        “人情的纠缠，像是那些间夹紫罗兰的纹案，似隐若现地，在冰寒中闪着微光。“

        两块水泥地被四周的树林包围，无形中显得突兀，几个小孩会在黄昏时分，夕阳欲醉时，在这水泥地上跳皮筋，映在地上的身影随着夕阳余晖的落去，湮灭在黑暗里。

        水泥地的上边是连绵的峰峦，在两处峰峦的落差处，有一块布满苔藓的红岩石。从高处倾泻的泉水日复一日地冲刷着，就形成了两处凹坑似的石锅，感慨于水滴石穿下的自然。几个孩子会在盛夏时，提着装满鸣蝉的布袋，带上锅碗和调料。走到那红岩石处。用清冽甘甜的泉水，烘煮活蝉。锅里烧着沸水，蝉仍在挣扎，却又很快被烫伤，浸渍在油盐酱椒中，另一些则会被放在火上烤，等烤熟后再蘸上酱料掰着吃。同一袋蝉，相似又不同的命运。

        在那时，对这样的事，这些人总是乐此不疲。尽管一直觉得这种东西并不好吃，还是会抓来很多的蝉，丢在有沸水的汤锅里，看着它们在沸水里挣扎，却全然不知这是有多么的。也忘记了周边干燥的柴草，稍有大点的风动，火苗就可能会窜到更周边，导致无可详见的厄难的侵袭。这几个孩子的眼睛都是仔细地盯着汤锅，在心里嘀咕也许这次可以比上次煮的更好。对其他的，全然忘却。

        小学三年级的教室在二楼，楼下的侧边是学校的一个小型垃圾场，也是很多孩子下课后偶尔会去寻宝的公开后的秘密搜索地。从里面其实可以找到很多有趣的东西。由于学校本身也偏于小型化，加之没有工业地的重度污染。所以虽为垃圾场，却也保持着难得的清洁，这样的清洁类似于是这个小型垃圾场最后的尊严，一群孩子就这样走进了它的尊严。

        顾音就常会在傍晚的课后来到这里，希望能从这里捞到些有趣的好东西。哪怕只是几颗碎的大理石，或是磕破的玻璃弹珠。然而更多时候会发现的，不过是几只蹦跳的小青蛙，或是其它有壳的爬虫。这让他一度转移了注意了，忘记了目的。仍是玩得忘乎所以。

        小型垃圾场的旁边是一片凹岭，经过孩子们常年的挖泥和雨水的冲击，已经形成了一块天然庇荫的屏障。孩子们总是在午后来到这附近，抛出弹珠一起玩，或是聚拢成一堆，可能也不玩什么游戏，只是相互地说着话，说着听着很有意思却又有些不切实际的话。尽管看似轻浮，总是幻想着自己可以像奥特曼一般地飞出这个校园去打小怪兽，或是像数码暴龙一样完成“究极进化”，看天地沉浮。很多事不求刻意的强求结果，或许反而得到了绚烂的定然。追求的过程中要让自己觉得开心，或许对于有些事，本就不该有太过苛求的目的性。

        自己要问心无愧，即使一时被弃掷。对人对事，皆是如此。

        在那样的年代，宗林放学回家后，总是可以静静地看会儿电视，准时等待着的，是每天一集的动画片。通过家里那台只能有一个本地频道的黑白电视，少了太多可能的选择，反倒是容易解决。他就一天又一天的看着一集又一集的黑白新奇。

        模糊的印象里，最初是一部有黑猩猩将军这个角色的动画片。宗林看得很是痴迷，每天回到家做完少量的作业后因着信念执著地守候在黑白电视节前，盼着黑猩猩将军能早点出现。

        增进变化的形象，像拯救世界的英雄，一点点地在孩子的心里扎根。最后回忆的碎片里大结局好像是黑猩猩将军被困在一个牢笼似的空间里面，而后发生了什么就不知道了。因为中途有事他被妈妈支开了，等回来的时候，将军已经不见了。这样的情景就成了宗林心中自认为的一个遗憾。因为不知道黑猩猩将军最后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是被毁灭了，还是终于爆发了正能量。为此他曾有过一段时间的失落。可想想，如果后来有人跟他说了结果，他少了一个自认为失落地遗憾了，会不会更失落呢？

        渐渐的，有些事也释怀了。或许对这些遗憾，本就该是边回味，边遗忘。

        在之后，就是数码暴龙、樱桃小丸子、蓝猫七剑之类的一系列动画片。

        樱桃小丸子里有个场景，提到了榴莲。那时他不知道什么是榴莲，就问在身边的宗林，宗林说他也没吃过，大概味道和糖葫芦差不多。动画片里说它的气味特殊，一般人不会吃，这倒是让他和宗林越发的想去尝试。可惜，这样答应过的愿望，一直到宗林离开都未能实现。

        有些事，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想要。纵然是旁边的人都说它不好，自己嘴里说的也是跟他人一样的腔调，可实际上心里还是想要。口是心非，直到日渐习惯。似乎没有得到的，永远更好。可一旦得到了，又顿觉似的感慨着“不过尔尔”。兴许是因为之前对它的期望值过高，若是能抱着平常心态去看待，顺其自然也许心境会更好些，胜过违背规律和心意的去强行索取。

        记得儿时在教室门前的排水道里一起比对着玩弹珠。

        只是有时，倘今昔一别，若阴阳隔世……

        四年级的儿童节，宗林和他第一次吃到了五毛钱的雪糕，总算是摆脱了之前只能吃一毛钱棒冰的穷酸命。尽管比一些有钱的孩子满了几个街拍，但两个人都还是异常的兴奋。这也算是一种他们心里划时代般的进步。因为那次之后，吃五毛钱的零食和雪糕就变成了一种家常事。变成了一种再难有像之前那样类似的快乐的习惯。是不是有些开始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渐渐变得生在福中不知福了。还是因为其它的原因？

        在那天的儿童节上，顾音来到点着灯的校内超市。在一种抽奖卡片上付了四毛钱。这是两毛一抽的抽奖卡片。那天也没看见门前有狗，就不知道是什么运气了。连中两个二等奖，得了两块手表。老板娘看到后只能眼红着说：“运气好啊，戴两只表啊。”他看着积满灰的墙壁，其实他更想要的是那个一等奖，一个看着超级牛的游戏机。如果可以，他宁愿拿这两个二等奖去换它这一个。可惜世上的有些事情不是自己一厢情愿的付出就能如愿收获特定东西的。

        守住做女人的清白，就享有了去主宰一些男人的权利，因为这些男人只觊觎所谓的贞洁，而不愿去承担这个人的一生。

        一些事不会随意变更，无论曾多希望如此。

        守住真诚，也守住城府；守住言语的闸门，也守住内心的安稳。

        这件事在他还在摸得时候就已是有人注意，消息是藏不住的。他本想把另一只表送个宗林，两人各戴一只。可这是佳慧出现了，她晃着腕上的表要和顾音交换。不等他思考，手上已是她的表。就这样换了。

        这样的事情经过墙角的缝隙很快又被班上的一些人宣扬，一时风雨。他乘着流言破碎的羽翼，把佳慧的表送给了宗林，而宗林看了看后把它带回来家，留在了那。直到一天，佳慧腕中那块他中奖的来的劣质手表坏了。他看着已经松落的表带，把手上戴的表给她说，“戴这个吧。”她看着顾音，很生气地问，“我给你的表呢，你怎么没戴？”他一时哽在那里，不知谁给了他快速反应的能力。他笑着说：“我把它放在家中房间的第二个抽屉里了。”怎料佳慧听后开心地笑了，说，“那样啊。”然后一手接过顾音递给她的另一块

        劣质塑料表，很开心的戴上了。而她给他的那块表，在那个年代是很贵的……

        悠然转醒，新炊未熟，伊人已逝，犹在佳期。

        在外婆家，也许是那些被沸水烫伤的蝉的怨咒，让宗林在幻念中遭了报应。

        那天，恰好是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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