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打京城来了个表姐
年关将至，江州城里，临街的商铺热闹非凡。徐记绸缎行里，一众大红大紫，花花绿绿的布料显得异常喜庆;曹家成衣铺子里，成衣款式新颖，因而生意红火异常。
往来的客人有一口气就订购几十套成衣的大户人家太太，也有挑挑拣拣最后只买一件衣裳的，还有的就是来凑凑热闹，看看时兴的衣服款式，记住样式，好自己扯布料做。
街道两旁，摊贩林立，瓜果蔬菜，首饰玩具，应有尽有，还有穷秀才支了个摊子，专给人代写春联，以此补贴家用。
街道上不仅人群熙熙攘攘，就连送货的驴车也多了起来，满满一车的瓜果蔬菜大都是送到大户人家里头的。
若赶车的人衣着体面，那这一车许就是庄子里的收成，由田庄里的管事亲自运送到主人家，说不准还能讨个过年的吉利赏赐。
转眼，已经到了小年，是“祭灶”日，何府里忙上忙下，好不热闹。
这天，何府厨房天未亮时就已经忙碌起来了，丫鬟婆子们做着羹汤灶饭、糖瓜糖饼，这是给灶君准备的。面马、小糟饼、黑豆、寸草等作为祭品给灶君骑的神马。
自从那天过后，李氏再未提起过陆老太太，那件事便也没了下文。
许清眉近日越发的贪睡，李妈妈一早也去了厨房帮忙，因而没有人来叫醒她，小丫鬟们也是觉着小姐这十几日来辛苦，所以谁都没去叫醒她，她就这样一觉睡到了巳时。
许清眉醒来时觉得浑身舒畅，心想这觉睡得可真舒服。一睁眼，发现天已经大亮，顿时瞪大了双眼，猛地坐了起来。
后来突然想到昨日父亲考察自己近日的课业时，说自己大有进步，因而这段时间可以休息一下，不用那么辛苦。
她舒了一口气，躺回了床上，瞪了两下腿，一把抓过被褥，盖住脸，打算继续睡会。
可又突然想到前几天答应弦表姐，今日陪她去玩投壶的，她长吁一口气，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
何老太太共两女一子，小清眉的父亲何临是幺子，上头有三个比他大的姐姐。
大女儿何媛嫁了北方庆阳府的一个县令，路途遥远，因而很少回娘家。
二女儿何妩嫁了京城五城兵马指挥司的副指挥严锋。这严锋本是何老太爷故人之子，家里本是开镖局的，但是家道中落，父母早逝，后来便来投奔了何老太爷。
严锋自幼习武，又曾读过几年私塾。他参加武举，一路过关斩将，竟真被他考上了。
大周朝的武职多半是世荫承袭，通过科考的武职其实少之又少。
严锋考上武职后，便求娶了何老太爷的二女儿何妩，后来一步步从没有品阶的吏目做到了正七品的副指挥。
严锋和何妩有一子一女，儿子叫严茂松，年十八，在京城的卫所里当教练。
而严清雪便是严锋与何妩的女儿，比许清眉大一岁，过了年就十岁了。
严锋和何妩有时候过年会带孩子们回江州，但是今年严锋和严茂松没有来，只来了何妩和女儿严清雪。
说起表姐严清雪，许清眉不得不再叹一口气，这小丫头实在是太闹腾了。
小清眉与表姐是自幼相熟的，严清雪来何府一看到许清眉就跟猫看到耗子一样，两眼闪着金光。
许清眉起初看到那笑意盈盈的眼神，有些熟悉但又有几分莫名，随即拼命回想，终于想起了小清眉这个表姐，不由得冒了一身的冷汗。
这哪是表姐啊，这和祖宗还差不多。
今天，她就要陪这个祖宗去玩投壶了。
丫鬟听到屋里扑腾的动静就知道小姐醒了，便进来伺候她梳洗更衣。
许清眉穿着一身立领浅蓝色印花短袄，外面穿着一件加绒的红色比甲，下面是一条米白色小马面裙，琥珀提着一个食盒跟在小姐后头。
日头已经升的很高了，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
许清眉带着丫鬟出了屋，去东院寻表姐。
何府东院的西侧院子是许清眉姑母何妩未出嫁前居住的，因为严清雪自幼贪玩，何老太太对于儿孙都是疼爱的，于是便让下人搜罗许多玩意往院子里搬。
走到西侧院子后，许清眉看到院中摆放着一个铜壶，铜壶呈贯耳状，地上还有几支散落的箭矢。
严清雪此刻正坐在秋千上，穿着一身淡黄色绣花长袄，外面是一件浅绿绒边比甲，看起来百无聊赖，余光偏见表妹来了，立马从秋千上跳了下来，飞奔过来。
“夭夭，你终于来了，我等你等得花儿都要谢了。”严清雪拉着表妹的手激动地说，一双丹凤眼闪着光芒。
严清雪只大许清眉一岁，但是个头长得很高。她的眼睛随了他父亲，一双丹凤眼，狭长但不失女儿家的灵动。
“我今天……睡晚了，作为赔罪，我给你带了糕点。“许清眉解释到。
琥珀打开食盒，里面是一盘梅花香饼、一盘薄荷香糕，随后把它们摆放到院中的石桌上。
严清雪拿了一块梅花香饼，随即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边吃边夸何府里的糕点好吃。
许清眉看着这个不拘小节的表姐，竟笑了起来，她觉得表姐这样子像极了饿虎扑食，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碰见这样的大家闺秀。
严清雪吃着吃着，抬头瞥见许清眉正捂着嘴偷笑，她有些难为情说：“你竟然敢笑我，看我不收拾你一顿。“说完就放下手中的糕点，站起身来作势要打表妹。
许清眉有些理亏，毕竟偷笑是不好的，见表姐扑过来了，赶忙撒腿跑开。
两个小丫头在院子里你追我躲，追逐打闹。
跑了一会，许清眉就跑不动了，她的体力怎么能比得上跟着姨父习武的表姐，随即摆手求饶。
严清雪见状，也不追了。
两个小丫头坐在秋千上，许清眉累得气喘吁吁，把头靠在表姐的肩上，而严清雪则是一脸的云淡风轻，还揪着她的耳朵，调侃起了她：“你怎么那么没用，就跑了那么一会，就累得走不动了，真应该让父亲把你抓去扎马步。“
许清眉是知道这个表姐的，从小就不喜欢琴棋书画，就喜欢跟着父兄去学骑马学射箭，姨父姨母没法，也只能随着她的意愿，哪像她还要被监督着练大字。
休息了一会，严清雪就拉着表妹去投壶了。
“你不来，我一个人投多没意思。“严清雪嘟嘟嘴，”母亲大早上的就去了外祖母那里，都没人陪我了。“
“要不我们按照上年那个简单的规则，每人六只箭，有初为五筹，贯耳三筹，连中八筹，连中贯耳为七筹，依杆十筹，怎么样？“严清雪看着表妹问。
许清眉思索了一会，点了点头。
“那今年的赌注还是和往年一样，谁输了就答应对方一件事情。”严清雪满脸期待地看着表妹，她知道表妹肯定比不过自己，上年的时候就输得一塌糊涂，今年她还想麻烦表妹一件事呢。
许清眉有些疑惑地瞥了一眼严清雪，不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但还是点了点头。
一旁的琥珀听了表小姐的话抖了个激灵，上年小姐输了，表小姐就央着小姐带她去飘香楼吃乳酿鱼和胭脂鹅脯。
后来表小姐突发奇想，听闻江州城百朝闻戏班子特别出名，里面有一个名伶唤作柳如霜，长得那叫个花容月貌，表小姐不知从哪得知那晚有清霜的戏场，就哄着小姐和她一起去看。
两人撇开家丁和丫鬟，从飘香楼后门偷偷跑出去，后来差点被人贩子拐走，最后幸亏松表少爷把她们找回来。
回来后老爷发了一场大火，随行的丫鬟家丁都挨了罚，更是罚小姐跪了一晚上的祠堂，膝盖都跪得红肿。
表小姐也被严大人罚了，说她是姐姐，还怂恿妹妹，没个姐姐的样子，最后被严大人打了几棍子，这几棍子下来表小姐足足在房里养了好几天。
琥珀一脸担忧地看着小姐，但发现小姐似乎没什么反应，难道是把去年的事给忘了，小姐就不应该答应和表小姐比投壶。
许清眉显然想得没那么多，她已经不记得去年发生的事了，只知道在小清眉的记忆里这个表姐鬼主意很多，但是老是连累她挨罚。
“那谁来当司射呢？“严清雪的目光扫过两个小丫头。
“表小姐，奴婢不懂投壶。“琥珀急忙上前说。
“小桃，那就你来当。”严清雪说，小桃是她从京城带来的小丫鬟，投壶在江州并不盛行，表妹的丫鬟不懂也情有可原，但是她有点惊讶的是一年过去了，表妹竟然还记得这些名称。
比赛正式开始了，小桃站在一旁紧紧地看着铜壶。
“我先来。”严清雪拿起一支羽箭，眯起半只眼，嗖的一声羽箭就稳稳当当地落入了铜壶中。
“有初，五筹。“
严清雪满意地笑了笑，转头说:”表妹，到你了。“
许清眉面上没有露出很惊讶的表情，看表姐信心满满的表情就知道她必定不简单。
她右手握着羽箭，左手摸了摸箭上的羽毛，表情很凝重，随即羽箭对准铜壶。
严清雪感觉表妹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嗖的一声，箭头碰到了壶身，像只断翅的鸟一样从空中掉了下来。
严清雪嘴角微微上扬，看来表妹还是表妹。
许清眉皱了皱眉头，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羽箭，似乎有点不太敢相信，这竟是她的水平。
又轮到严清雪了，嗖的一声，又一支羽箭被投出。
“连中，八筹。“一旁的小桃平静地说，似乎已经习惯了。
严清雪扯了扯嘴角，目光示意了一下表妹。
嗖的一声，又一支羽箭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
“……依……杆……十筹。“小桃愣了一会，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
自然，不仅是小桃，就连琥珀的表情也是一脸的怪异。
“表妹，好样的，我竟不知你何时那么厉害了。“严清雪拍了拍表妹的肩膀。
许清眉被拍的身子一僵，随即笑了笑，说:”也许是运气好吧。“她感觉这表姐行事作风怎么像男孩子一样。
其实投壶一贯是她的强项，从前她可没少偷偷琢磨。
第一次没投中是因为现在这副身体的手劲显然没她以前大，她一时有些不适应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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