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大雨沥沥,豆大的雨滴斜斜打落在地上。好在没了雷电,不将夜显得那么锐利。明皎打开伞,将伞卡在脖颈上,用脖颈撑起伞,小伞斜斜倾倒在一侧,进去雨幕的瞬间便被淋湿了半边身子。
暗夜深深,路灯昏黄,雨滴打在绿色植被上,稍弱矮的植被便压倒向一旁。汤明皎只身领着俩个行李箱,暗叹还好当初选的皆是防雨的。
风声吹响树木,带起如唳声响,在黑夜中呈现诡秘。
六月晚天,大雨夹带了丝丝凉意,汤明皎深一脚浅一脚徒步在雨里。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苏轼的定风波。汤明皎瑀瑀独行,出声默念着诗文,无比希望,自己也能和诗文想象,得到山头斜照却相迎。
转过弯来,前头慢慢驶来了辆巴迈赫,打着远光灯。
山头斜照却相迎?
汤明皎立住个箱子,抽空伸出手,朝着那辆车使劲招了招手,心头略微奇怪。
但是宋郢家的司机来的不是这辆车,也不知道什么换的车。
待会儿问问。
于是见那辆车慢慢驶来,远光灯照的她看不分明车中状况,只一味挥挥手。
车子行至她眼前,她觉得鼻子又有些酸涩。
宋郢这狗友,真是难得让她感动回,虽然有些自顾自的感动。
然而,车子没有停下。经过她身边时,溅起一簇小水花,湿了她半边鞋,又慢慢驶离了她。
汤皎月:我????白白浪费我的感情,眼泪都要掉出半截了。
脚上是凉凉的触感,水花弄湿了她的鞋。汤皎月半滴眼泪大概贡献给了它。
汤明皎盯着远去的车,心下不知该做何表达,千言万语化做一句。
白瞎了我酝酿半天。
裤腿口袋的手机振动起来,汤明皎接起电话,里头声音是宋郢。
“汤十五,你怎么还没出来,我搁这儿等半天了,赶快的啊。”
“你在哪儿的拐角呢,我在这前头的拐弯,愣是见不着你?”
“我在呢,就这二段路这儿呢,你家前边绕过去,有颗结木棉果子还长刺的树那儿。”
哦,那就是身后那个弯绕过去,过了雕像,在前边俩天交叉路路那块儿。
“再等等,就来。”
汤明皎挂了电话,认命继续提溜着俩个大箱子,噗嗤噗嗤慢慢挪去约定地。
雨势不减,等她终于慢慢挪过去,整个人都算湿了,侧脸和头发丝上淌着水滴,汤明皎见着眼前的车子,终于长吁一口气。
总算挪过来了。
只是瞅瞅自己,一身狼狈,前头还吟诗呢,却哪有诗句里的自然惬意,恐怕她是众人皆泰然,独她狼狈。
宋郢指挥着司机将她的箱子装进后备箱中。问她,“你不是溜溜吗,怎么像是个逃难样,汤大哥揍你了?”
汤明皎说没有,“这事儿一时说不清,反正我被赶出来了就是了。”
宋郢觉得不可置信,“这不可能阿,你那便宜爹赶你出去的?倒是真好意思……哎你干嘛呢,往边儿上挪挪,一身湿答答的别往我这儿凑……”
闻言汤明皎淡淡应了一声,乖乖坐在那位置。
宋郢反倒饶有兴致,“真被赶出来了?情绪这么不对头呢?莫怕阿,我这儿找个地方还能藏藏你,过段儿日子让泱仪藏藏,换陈清焰藏藏,然后再换温嘉宁,换薛星执,换……”
他顿了顿,想起了什么,皱了眉头。
“你哥呢?你哥怎么个意思?汤老头一发话,他不得和他杠死吗,你哥怎么回事?”
“我哥那儿,我还没想好怎么说。”
汤明皎神色奄奄,宋郢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头。
“外边那个,回来了?你呢,就这么妥协了?”
见她点了点头,宋郢难免嘲讽一笑。
“难怪阿,这么急着要你卷铺盖走人,挺有能耐阿。”顿了顿,又定定看向她。
汤家若能容她,也不必上杆子让人走,这一发话,肯定要人走的远远的。
“你这顿,算是散伙饭?”
汤明皎眼尾扫过他,叹了口气。宋郢知道什么意思,暗啐一句,“一时间给老子塞了个这么大的炮仗,炸的我都缓不过神来。”
一时俩人无话,车里难得寂静。
窗外雨水连连,汤明皎仰头看着雨水划过窗边,道道不绝,旧的很快滴落,新的很快补上。座位很温泉,但她湿了一身,有些凉意。
汤明皎木木垂着眼,心下也带了麻木。多年来的希冀一朝彻底被一锤子抡没了,说不上不难过,却放松了很多。像是守了多年的东西,本就摇摇欲坠,天天守着怕它跌破,等这一天终于来了,她难过,又终于放松终于不用再守着。
车子七拐八拐穿进巷子里,俩人一人拎着一个大箱子,宋郢跟在她后头,亦步亦趋。
云巷人家。
胡同里有座古色古香的庭院,挂着云巷人家的词牌名号。
“不是组了个派对局吗。”
“取消了。”宋郢将箱子拉上阶梯,”咱好好吃一顿,给你好好去去湿气。”
话音未落,里边出来些人。
“宋郢,你带个人怎么这么慢,“
”皎月快上楼洗涑,湿答答的别明天起来病了。”
“十五,这回考试我憋了大气性,你千万小心我超越你的分数阿。”
“宋大耳,你一个人就没有能力提俩个小小的箱子吗,差劲。”
一群人吵吵闹闹拥着进了屋子,泱仪领着明皎上了楼,在角落有个单独的屋子,屋子里用的大片暖色调,当真温馨。泱仪挑了挑她额角的湿法,和她解释道,“宋郢半路散了局,我当初住过这里,觉得这儿挺不错的,推荐了这里,房租交了半年,你放心住。”
说罢开了浴室的浴霸灯,暖黄光芒有些刺眼,泱仪细细说了附近的游玩地点,明皎乖乖跟在她后天,默默揽了她半个臂膀,闷闷说了声,“泱仪,你真好。”
程泱仪咧着大白牙笑她,“可不敢忘当初汤十五月亮大的脸盘子一脸笑嘻嘻,一掷千金给我买的那些针线盒,围巾毛球,手套收纳盒……啧,就这些东西也能买出贵价钱,要不是靠着小时候的情分撑着,我是真想揍你。”
程泱仪说着,掏掏包,从里头掏出把红色钞票,给送到床头柜子里装好,冲着明皎笑,“改天从你哥手里掏个俩倍出来我看有望,你快去洗洗吧,别着凉了,我楼下等你。”
“泱仪……”,明皎眼底盈盈带了水意,看着程泱仪的背影,愣愣叫她,“我有钱的。”
“恩?”
“我要走了。”
明皎洗涑完,趿着拖鞋翻箱倒柜穿好鞋袜。卸完妆洗涑完毕,吹干头发能看见苍白的脸色,哭的久了,眼睛有些肿,鼻头仍旧红红的,整个人缺点精神气。
她看着镜子里的人,深深吸了口气,弯了眼角柔柔的笑,吸吸鼻子,调整好状态。
楼下依旧喧声不绝,摆碗上菜好不热闹。
“泱仪你瞧瞧,选了个地方还得自己动手端菜端碗,好在不用去买酒水,不然真得敲你。”
“温大小姐,动动还减肥呢,减你那身脂肪不好吗?”沙发上瘫这个人,玩着消消乐,懒懒睨她一眼。
“陈清焰!我哪儿胖了?”
“喏,”他抬眼示意下楼的明皎,“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是不是胖了。”
“明皎……你,我,阿混蛋陈清焰!”
“嘉宁,他逗你呢。”
汤明皎经过时安抚拍了拍温嘉宁的肩,转头喊泱仪,“我的蛋糕呢?”
路过的薛星执拒绝她,“吃饭了,别吃甜品了,待会别吃不下饭。”
明皎想了想,说,“行吧。”
家常菜色摆了一桌,薛星执略过酒水,皆倒的饮料。
“阿执?宋郢?今儿就喝些饮料?”
“嗯对喝饮料阿,今天养生局。”宋郢随口回陈清焰。
“啧,你们喝吗?”陈清焰转头问她们。
“喝啊。”泱仪回的理所当然。
“哦。”
所有人入座,宋郢率先下筷,陈清焰从清蒸鸭中挑了块鸭心给宋郢,宋郢敲着碗沿问他,“鸭心?这什么典故阿?”
陈清焰一手端着冒泡的雪碧,仔细端详那白色液体,道“缺什么补什么。”
宋郢嗤笑一声,“我可不缺这玩意儿。”
转手将东西夹给薛星执。
薛星执挑眉笑笑,一脸散漫。
“我缺?”说罢甩给了旁边的嘉宁。
温嘉宁有样学样,一筷子挑给了汤明皎。
汤明皎:?
什么话都没说,往下送到泱仪碗里。但泱仪动作更快,收碗收的异常迅速,眨眨眼看她,“我可不缺阿……”
汤明皎:……
未料想扑了个空,悻悻放回眼里,清清声,“那我就笑纳了。”
言罢作嫌弃状,“都给你们溜了一圈了。”
陈清焰笑的最欢,“没料到到了你碗里阿十五,哎呦十五的月亮分外远,你就着月亮把它给吞了吧。”
宋郢捅了捅陈清焰面皮,笑的不怀好意,“你说说这人的的脸皮怎么能够分外厚呢,今儿个是十五吗阿,二十几号了都,还分外圆,我瞅你这脸盘子才是分外圆。”
温嘉宁在旁认可,“我看没错。”
陈清焰失笑,“你们这说的,忘记十五小时候圆糯糯的大脸盘子?没这回事她明皎怎么得的外号叫十五?就现在阿,我爷爷说起明皎还能带上她小时候的脸,还常说起当时谁见了她,都给捏俩把脸,感叹这姑娘脸盘子怎么这么圆,真是圆滚滚肉嘟嘟,和那天上的月亮盘似的。”
于是又是一轮群体回忆汤明皎儿时的圆脸,诉说她的大圆盘子脸。
汤明皎吞下鸭心,笑的眼尾沁出了泪,甚觉得那枚鸭心岔了道梗在心口。
戳的心口胀疼。
于是不甘示弱,“你还说,你小时候哪回惹哭了小姑娘,不是穿着底裤背心被陈爷爷追着揍?”
“诶你个汤十五……”
于是被转向矛头。带向另一个话题。
“还妄想藏在卫兵后头。”
“被卫兵供出来接着追着揍哈哈。”
“哎有回我就和阿执十五在旁边,听陈爷爷的话看守他扫树叶,那块儿地树叶总是特别多,那回我记得我眼睛都看累了。”
“我记得后来那窝小姑娘见着他就跑,铁定是怕了。”
“陈爷爷的声音响的很,经常能听见他大骂清焰,说什么,小兔崽子,我灭了你这簇火!”
“还有阿执,当年明令禁止说不能养猫遛狗,这损样儿硬是养了一窝的流浪猫,到处乱窜,一到春天,整个军属区都猫叫声。”
“他最爱的那只叫什么来着,欸一时记不得了。”
“阳春白雪阿,这你都能忘,小小的一只,宝贝似的抱在怀里,谁都不给碰,当年泱仪十五要摸一摸,他硬是不让,把人赶出了屋。”
“后头那猫不是缠着清焰不肯走,”
“那可不,特别爱缠着我。”
“对啊,后头我总能见着阿执铁青着脸,硬生生把阳春白雪搬离清焰,捏着猫领子,跑着离开,就怕清焰变成狼给他的猫叼走。”
“说起来阳春白雪现在也年纪大吧。”
“是啊,猫生生涯都过半了,我现在可小心着照顾了,那小姑奶奶,不尽心尽力可入不了她的眼,我这不是还得防着清焰吗。”
“防我?你防的住吗你,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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