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无辜
赵安柏走出荣王府时已是深夜,二月的寒风依然彻骨,他长呼一口气,头脑瞬间清醒了许多。
今夜这一番谈话让他已经确定伪造圣旨的就是梁鸿也,这更坚定了他留在梁鸿也身边的决心。这些日子的接触让他感觉到,梁鸿也的目标或许不只是太子,他的背后或许是一个更大的阴谋。
严立均的死让他看到了梁鸿也的心狠手辣,这不是一个可以随便利用的人,也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曹家倒台,太子梁鸿于将不会是他的对手。
如今朝中形势虽还不甚明朗,但有一个念头却已经在他脑中渐渐清晰,那就是,在梁鸿于被彻底除掉之前,他需要建立自己的力量。
但是可以为他所用的人少之又少,他父亲赵义嘉与林怀远虽然文武不同路,但为官立场却很一致,那就是都不愿参与朝堂争斗,是以赵家和林家在朝中都没有什么势力可为他所用,他现下唯一可以依靠的就只有林飞和裴仪。
他一路思考着回到侯府,正想着林飞是否已经去了西境时,林飞出现在了他面前。
“阿飞,你,朱大哥没有找到你吗?”
林飞将手中的信摔在桌上,盯着他问道:“你这封信是什么意思?”
赵安柏看了一眼桌上的信,又看了眼一脸怒气的林飞,道:“这封信是给裴大哥的,西境大将军已经空出来,我打算向荣王举荐他。”
林飞忍了忍心中的怒气,重重地点头道:“你说你投靠荣王是权宜之计,我相信你,但你为什么要将裴大哥也拉进来?”
顿了顿,他终于忍耐不住大声问道:“还有,为什么洛洛又被太子抓去了?你所谓的计谋就是将洛洛推给太子?”
赵安柏神色黯然,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喝尽,盯着他咬牙道:“你以为我愿意看着洛洛被太子带走吗?你以为我愿意在荣王面前卑躬屈膝吗?你以为我愿意绞尽脑汁算计来算计去吗?”
林飞很少见到赵安柏如此神情,不由地怔了怔,随即低下了头,怒气也消了一大半,良久,他低声道:“义父一直教导我,不要卷入朝堂争斗,我不想违背他的教导,无论太子还是荣王,他们都不值得我效力,他们都是林家的仇人。”
赵安柏见他语气已柔和不少,方才心中的怒气也一下都散了去,但听他依然坚持不愿卷入争斗,不由有些无奈,“阿飞,就是因为岳父从不参与他们的斗争,才被他们无辜害死,你还不明白吗?”
林飞突然激动地喊道:“赵安柏,你错了,是因为这些人斗来斗去,才将林家无辜陷害,他们是皇室贵族,江山是他们的,无论谁输谁赢,牺牲的永远都是我们这些为他们拼死杀敌守江山的人,他们不配!”
赵安柏被他这话震惊得呆了半晌,随后内心生出强烈的愧疚之情,许久,他低下头喃喃道:“你说得对,我错了,不是因为岳父不参与斗争才导致林家遇害,而是因为他们无止境的争斗陷害了无辜的林家。”
缓了缓,他又接着平静地说道:“但是现在我们唯一能除掉他们的办法就是加入他们,否则我们永远都不可能真正报仇。”
林飞将头一偏,倔强道:“我可以去将洛洛救出来,我会想办法找到圣旨将真相大白于天下,那时候,他们自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若是那时候他们没有付出代价呢?你要怎样,偷偷去杀了他们吗?”
“是,若到那个时候他们没有付出代价,我会亲手去杀了他们。”
赵安柏苦笑着摇头,“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若是太子登基了你才找到圣旨,你觉得作为皇帝,他会给自己治罪吗?那个时候你又能杀得了他吗?就算你明天就找到了圣旨,他也不可能按你想的那样付出代价,只要说一句是被奸臣所误,他就什么罪都没有了,他可以照样安安稳稳当他的太子。”
林飞终于沉默了,半晌才道:“可是就算我们要斗,也不该将裴大哥拉进来,他受林家牵连够多了!”
赵安柏解释道:“现在西境大将军一职空缺,裴大哥若跟我一样假装为荣王效力,这个大将军肯定就会是他的。”
林飞打断他,“西境现在除了他,还有谁有资格当大将军?”
“是,无论能力还是资历,他都是西境大将军的最优人选,但现在朝廷里,太子,荣王,甚至崔家,谁不想要将西境大将军纳入自己麾下,他们选人,不会看能力,资历,否则严立均的大将军是怎么当上的?”
林飞低头不语,赵安柏继续道:“下一个西境大将军若又是一个严立均,后果会如何,你我已经见识过了。”
两人一同沉默了许久,只听赵安柏又道:
“我曾经跟你一样,觉得朝廷自有法度,世间自有公理,但现在我已经明白,法度也好,公理也罢,这些东西都是死的,它们不会自己站出来去惩奸除恶、匡扶正义,它们只属于有力量的人,属于掌握了权力的人。权力本无所谓好坏,但我们若想要让这世间多一些正义,少一些冤屈,我们就不应该将权力拱手让给那些内心只有滔天私欲的人。”
林洛洛住进崔玖安排的小院里后,处处小心,时时提防,然而崔玖这次却似乎真的打算做一名贤良大度的太子妃,并未有任何不良举动。
她在这个名为静苑的小宅里住着,出入必有羽林军贴身跟随,能见到的人也极其有限,行事依然有些不便。赵安柏虽然让柳娘给她转达了暗中通信的办法,但这么些日子过去,他却一点消息也没有传来,而朝中曹云济父子入狱的消息又已经传得满城风雨,这让她心中多少有些不安。
这日夜里,她佯装生病早早歇下,一到亥时便换上一身劲装,准备趁夜去一趟侯府。谁知等她算好羽林军巡逻的时间,刚推开窗户,一个人影从檐下花丛里忽地就蹿了进来,并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别喊,是我。”
来的人正是林飞。
林洛洛大喜过望,轻声喊道:“林飞。”
柳娘在里面卧房听见声音,举着烛火转了出来,着急地问道:“小姐,出什么事了?”
林洛洛和林飞见了连忙跑到她身旁止住她的声音,“柳娘,是林飞,别怕。”
“阿飞哥哥。”
陈书玉本来假装林洛洛躺在床上睡着,听见声音早已跳下床,朝他跑了过来,眼中闪着惊喜的光芒,手掩着嘴低声喊道。
林飞她和林洛洛两人都安然无恙,心里担心放下一半,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快去穿上外衣,别着凉了。”
陈书玉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穿着中衣直接跑了出来,脸上立刻红得火柿子一般,转身跑回卧房。
林洛洛让柳娘将烛火点在卧房里,将卧房与外间的帘子拉开一层,透一些光到外间,她则和林飞两人坐在外间说起了话。
“林飞,你是从赵安柏那里来的吗,他怎么样?”
林飞见她一身夜行劲装,又想起她方才突然推开窗户,便道:“你刚才是打算去找他吗?”
林洛洛点点头,眼中略暗了暗,“我来了这里后就没有他的消息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林飞心中的欢喜随她暗下来的眼神沉了沉,“他没事,他投靠了荣王,曹相便是他和荣王两人设计抓进去的。”
“林飞,他投靠荣王是我让他去的。”林洛洛见他的神色有些异样,便解释道,“我本来计划他去投靠荣王,我去依附太子,他不愿意我去找太子,他就自己去投靠了荣王。”
林飞有些惊讶又有些不解地看着她,只听她继续说道:“或许伪造圣旨的不一定是荣王,但杀了林家满门的却就是太子,满朝上下唯一有能耐有动机除掉太子的就只有荣王了,圣旨若真是荣王伪造的,那我在太子身边,会让他想尽办法去除掉荣王,这样他们兄弟二人就会自相残杀,林家的仇也就可以得报了。”
林飞呆了呆,许久方点点头,“这确实是报仇的最好办法。”
接着又追问道:“那你为什么又还是……”
“你以为我真的是被太子抓来的?”林洛洛笑了笑,摇摇头,眼睛望向远方,道:“我虽然忘记了以前的事情,但现在的事情我却都看明白了,你和赵安柏都是相信朝廷的人,所以你们想的都是如何找到事情真相,如何为林家伸冤,这样做当然没有错,但却没什么用。”
她收回目光望了一眼林飞,又继续望出去,道:“你算过林家一案牵连了多少人命吗?我算过,林家的人我已经忘记了,但青儿,韩先生,吴婆婆,叶儿,阿土,石大胖,还有那些暗卫,还有赵安柏和我自己,我们都差点丢掉性命,这些人,这些事,无时无刻不在我眼前晃,等我们找到真相,荣王会偿命吗?太子会偿命吗?不会的,那些死了的人,除了得到一句‘他们是冤枉的’,什么都得不到。”
“所以,找不找得到真相,我都要报仇,而报仇,就不能指望朝廷来为你伸冤叫屈,因为正是这个朝廷,导致了这一切的悲剧。”
林洛洛的眼中充满了仇恨和悲愤,这眼神他从来没见过,林飞颤抖着抓住她的手,眼中不知何时起已噙满了泪水,他喃喃道:“洛洛,报仇,我们肯定要报仇,但你不要迷失了自己,祖母,义父义母,大哥大嫂,他们泉下若是有知,我相信,他们会宁愿你好好活着,而不是不顾一切地去报仇。”
林洛洛回过头抽出自己的手拍了拍他的手,嫣然一笑道:“你放心,我不会的,我答应过赵安柏会好好活着,被雪崩埋了那会我都没有死,更何况现在。”
林飞收起眼泪,咧嘴笑了笑,陈书玉早已坐在一旁听他们说话,此时则给他递上了一块手帕。
“好了,你快说,赵安柏有没有让你带话给我。”
林飞无奈地笑了笑,从怀中抽出一封信,林洛洛迫不及待地抢过去看了起来。
“赵安柏让我去西境给裴大哥送信,这件事情关系重大,只有我亲自去才能放心,所以,这些日子,你们在这里要多加小心。”
说完他看了一眼陈书玉,又继续对着林洛洛道:“我今天来的时候检查过这里的守卫,你以后尽量不要夜里跑出去,这些守卫功夫都不比你弱。赵安柏也说了,如果有事他自会想办法联系你,你不要随意出动,荣王和太子都不是傻子,计划若是败露,那就别说报仇了,我们大家的性命都堪忧。”
林洛洛读完了信,含笑道:“知道了,他在信里都跟我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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