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世事如书
窝到被窝里之后不太想再起床开灯，我索性也就放弃了视频通话的念头，转而按下了语音通话的按钮。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可是那边已经有这种一整天没有得到我消息的欧珈睿竟然有些想多了，听到他那边语气中多多少少有些紧张，我反而感到有些不太好意思说自己只是单不太想站起来重新开灯。
“没有，只不过是时间太晚了而已。你怎么现在都还没睡？”
和老人家住在一起，生物钟总会在不经意间就变得规律起来，墙上的指针还没有滑到10点半的刻度，但我却已经觉得现在的时间很晚了。
“没有得到你的消息，就算是躺下也睡不安心。”
似乎还在为没有看到我的脸而感到有些遗憾，听出我声音中的疲惫，欧珈睿放轻了嗓音。
“怎么样，今天事情处理的顺利吗？”
回想了一下今天上午我拉着父亲走出办公室的场面，哪怕是欧珈睿看不见我此时的动作，我也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事情远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麻烦……”
轻叹了一口气，真要说起来的话，今天我和父亲哪怕是用“落荒而逃”来形容都不为过，也许我的确是低估了那位二叔公在公司的地位，如果今天我不在的话，恐怕父亲是真的会叫人给欺负了去。
“嗯……我这边搜集到了一些消息，要不要当做睡前故事讲给你听？”
声音低沉犹如上等的美酒，原本打算坐起身来好好打电话的，但是听到他这么说，我也就打消了想法，轻应了一声。
“很久很久以前……”
本来还以为他说把收集到的情报当做睡前故事来讲给我听只不过是一个玩笑话而已，但是听见他这样放缓了的声音，我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且不说多少年没有人像这样给我这么一个老大不小的大姑娘讲过故事了，即便是放回到童年，我也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被人这样细心呵护着这让我觉得心中一暖，当下不由得放轻了呼吸，耳朵仔细聆听着那穿过电流传来的磁性嗓音，欧珈睿此时的声调简直像极了电台里的动人主播。
“在一个依山傍水的小城，有一个面容秀丽的姑娘，姑娘家里境遇一般，但她却从来都没有觉得有什么值得羞愧的，每日里都以乐观积极的态度去度过每一天，只希望携一人偕老一同度过这平凡而不平庸的人生。”
声音顿挫有致让人不忍心打断，听着欧珈睿的声音，我仿佛已经被他带到了另一处有着青砖黛瓦的小镇，视线中已经浮现出了一个身段窈窕梨涡带笑的女子。
“承蒙上天眷顾，姑娘最后的确是有幸碰到了自己最喜欢的人。而她的心上人虽然也是一位一无所有从外地来的普通男子，但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彼此就觉得拥有了全世界，只希望能够这样平平淡淡地支撑起他们的爱巢，用自己的方式去爱护彼此。”
简直就像是典范式的的童话故事，童话里向来都不缺灰姑娘，但却没想到灰姑娘最终爱上的竟然也会是一个普通小子。
“然后呢？”
相爱不易，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找到最爱的那个人并且对方心里也有自己的位置是有多么的艰难？
即便是我，自认为已经被命运之神足够眷顾的我，但遇到欧珈睿之前不一样是碰到过像林谦那样的渣男并且至今都深受其害。
“然后啊——因为两人彼此相爱，所以即便是姑娘的父亲百般反对，但两个人还是依然决绝的站在了一起。以前没过多久，他们就已经有了爱情的结晶。”
好像在所有的故事桥段中，总有那么一段被父母双亲反对的环节，心里忍不住这么吐槽的同时，我反过来想想似乎也觉得能够理解。
毕竟像秦阿姨那样能够理解秦恳和梅珊爱情之不易的长辈简直是凤毛麟角，父母和孩子的年龄不同，看待事情的角度不同，矛盾和隔阂自然也就由此产生。
两个人能够不顾家长反对站在一起也可以说实在是勇气可嘉，只不过我更好奇的是故事后续的发展。
当爱情的火花过了燃烧最旺的势头之后，婚姻中枯燥的产品油盐酱醋茶究竟会不会耗尽两人的爱情？
“本来故事是可以这样发展下去的，但是不幸的是，那女孩的父亲更因为两人的私定终身而勃然大怒。所以干脆不顾众人反对，直接口头答应了一家暴发户的求婚，哪怕是女儿声称自己已经怀孕，也仍然要执意打掉孩子逼女儿和大她20岁的暴发户结婚。”
“怎么能这样！？”
从一开始我就明白这肯定不是单纯的故事，一想到这样荒诞的事情居然发生在现实之中，我忍不住有些义愤填膺起来。
“不过那个深爱女孩认定的另一半并不是那种不靠谱的男人，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周旋，一直等到女孩即将生产，他也没有让暴发户和那女孩的父亲得逞。”
“那就好……如果胜利等着孩子出生的话，那恐怕也就不用担心再说那边人的刁难了。”
听到我这么说，电话那头的欧珈睿稍微沉默了一下，等到我心中不免因此而生出些许疑惑的时候，才开口说道。
“我想那个男孩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可是没想到世事难料，等到那女孩生产的时候，男孩家里却突然发生了意外。”
等到欧珈睿这难得带有迟疑的声音响起时，我才明白为什么他刚刚会欲言又止。
如果听到这儿我都还不明白故事的主人公是谁的话，那恐怕就是反应神经过于迟钝了。
“然后呢？”
声音有些发抖，刚一开始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我恍然意识到所谓的故事只不过是前十多年的过往而已时，完全没有料到竟然会发生的距自己如此之近，所以哪怕已经知道了结局，但我依旧不知道究竟该做怎样的心理建设。
“男孩家中出事，所以即便是女孩知道自己待产期已近，但最终还是决定要让男孩回去解决家里的问题。在这个时候，女孩已经多多少少猜到男孩儿也许并不单纯是一个从外地来的普通人而已，但她也什么都没说。两个人约定给彼此留一个月的时间，到那时候一切风波已定，两个人自然可以了无牵挂地在一起。临走之前，男孩犹豫许久也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但彼此都没有想到，那次见面就是永别。”
喉咙已经不由控制地有些发涩，我生怕自己开口就会暴露自己此时再也止不住的心绪，紧紧地咬着下唇，我抑制住了自己想要追问的打算。
“女孩直至临终之前都以为自己的心上人是死在了分别之后的一场意外之中。但是她并不知道，差点成了植物人的男孩最终全靠自己的毅力才支撑了下来，只不过那一场事故毕竟还是对他带来了过重的伤害，所以等他昏迷醒来之后，才发现外面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胸口上有些喘不上气来，嘶哑地张开口来，我自己都再从口中传来的暗沉嗓音吓了一跳。
“欧珈睿……你这样的睡前故事实在是太糟糕了。”
即便是没有经历过，我也能想象当一觉醒来之后发现一切都变了，自己最深爱的人早已天人永隔，黄土白骨永不再见，那该是怎样的痛？
我们从来都不知道哪一声“再见”就是此生再难相见，当无意间的告别最终一语成谶，余下的一生，该究竟在怎样的痛苦和悔恨中度过？
“爸爸他……究竟昏迷了多久。”
即便是真相有时候会带给人痛苦，但是走到这一步，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就此喊停。
“整整二十六年。”
呼吸短促地叫停了一下，生活有的时候远比电影小说小说或是任何艺术作品更加富有戏剧化。
我难以想象父亲究竟是怎样凭自己的意志力从将近植物人的状态中苏醒过来，但当他睁开眼的头一刻，当他用努力撕毁了医生所下达的病危通知书，当他忍住时间一转眼竟已过去数十年的惶恐和不适。
当他已经做到了这一切之后，突然知道那曾经支持着自己从死神魔爪下逃脱的曼妙身影早已香消玉殒，父亲内心该受到怎样的冲击？
是不是该感慨一句天道轮回果然公平？一个本极有可能在事故中丧生的人支撑了二十六年之后还能发生简直不可能的奇迹，但支持他走过这一路的人却早已不声不响地泯灭在时间洪流之中。
就好比终于抵达了终点，却发现终点一无所有，命运跟人开了这样大的玩笑，究竟让人该去何处申理？
许久都说不出话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欧珈睿那边迟疑着率先打破了沉默。
“瑶瑶，这些本不应该经我之口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你，但我想你有知道真相的权利。你父亲和母亲当年并非是有意留给你一个残缺的童年，而你父亲选择承担责任并一直走到今日，也着实不易。”
“我都明白。”
嗓音犹如破洞的风箱一般沙哑难听，心中此刻就像是突然打翻了五味瓶一样，百般不是滋味，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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