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自有取舍
手中握着电话，听着那边清晰而富有逻辑的声音，我的心里却有些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滋味。
这是第一次，我突然间意识到这些所谓的集团利益勾心斗角对我而言竟然也只有一墙之隔，就像是被保护得过于完好的温室花朵突然间经历了一场狂风暴雨，即使不愿意承认，我也明白自己在这方面其实不亚于一个一无所知的外行人。
“具体的操作我就不和你详细谈了，只是最后我们追查下去，发现并不是邵家，而是一个从来都没有想到的小公司。”
这下子不用他具体说明，我也能猜得到那家能够一反常态蜉蝣撼树的小公司究竟是何方神圣。
“是林家吗？这么一个可以说只有挂牌的皮包公司，怎么可能涉及到这方面的事情？”
话说出口之后，就连我自己也明白了答案。
眼下的线索也已经跟着清楚了起来，林家究竟为什么会突然巧借东风做出令人大跌眼睛的“大手笔”，主要是谁在旁边推波助澜大概也不难猜到。
“只是……相信这件事情本来是不该和你牵扯上关系的。”
稍微叹了一口气，我这才知道：就算是这种合同，最后被人查出来是有人故意在搞鬼，而且原因竟然是出在一个只算是合同实施细则里一个普通外包公司的林家身上，但这项事务非要和我强扯上关系似乎的确是有些勉强。
但就算发生的可能性极低，也依旧还是有人选择生拉硬拽将最终的罪名安在了我的身上。
“最终主要还是梁主管，他在今天早晨的处理会议上非要认为这件事情绝非是事发突然。因为您之前和林家有过关系……所以这才有理由向梁总刁难，尽管这话由我来说不太合适，但其实最终的这个结论得出的实在是有些荒谬。”
哪怕是旁人也看得十分清楚，虽然我不止一次后悔过当年遇人不淑同林家牵扯上关系，但是这次的事情，却和我一直所痛恨的这一点无甚关系。
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可我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儿最终的结果竟然是自家人同外人一起所带来的。
邵家本就是宿敌，就算是经由林家是不是也只不过是换了一种敌对的形式而已，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只是在这外力的推引之下，那位二叔公在得知片面的消息之后就直接将罪名拉到了我的头上，这样的内外作用相结合，我又怎么可能还跑得掉？
“谢谢你了。”
心中已经大致猜到这位至亲的长者如今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我握着手机的手指一时间有些冰凉。
“不……应该是谢谢小姐您才对，梁先生他身体一直都不太好，如果不是有您在的话，恐怕这次还不知道会发生怎样的事。”
听他说到这里，我忽然一顿，想起了另一件一直被我忽略的事情。
“对了，之前在办公室里，二叔公所说的昏迷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父亲提起过？”
向助理询问这样的事情似乎有些奇怪，但我心里却又明白，既然父亲一直都想要刻意瞒我，那么我恐怕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轻易从父亲口中问出来什么的。
只不过恐怕还是我想得太简单了，听到我这样的问句，对方显然也有些为难。
“不好意思，小姐，当年的事情梁总他既然不愿意告诉你的话，那请原谅我没办法向您透露。”
真相明明触手可及却又求而不得，一股强烈的遗憾闪过心头，我也明白不能过度的为难人家。
“没关系，你愿意告诉我这么多就已经很谢谢你了。”
以直观者的角度来了解事情的真相远比其他方式来的更为可靠，挂断了电话，我一直等到晚上吃饭的时候才终于听到了父亲书房方向隐隐传来的开门声。
“爸！”
本来我都已经做好了一个人吃晚饭的准备，听到那边的动静，我收起了刚打算拨通某一串号码的手机，看着那边缓步走下楼来的父亲，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开导。
所有人都不可能真正做到身临其境明白对方的感受，就好比现在这样，我甚至都不知道父亲今天整整一天在书房里究竟都考虑了些什么。
“瑶瑶啊……”
语调苍凉不同于以往，握上了我伸过去的手，父亲神色上看不出什么异常，但我却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得出来他接下来的话语将是多么的重要。
“从今天开始，你就当做没有你那个二叔公吧。”
话说的不甚明白，但我却一瞬间就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身子情不自禁地稍微颤了一下，我理解父亲说出这样的话究竟意味着什么。
“爸……可那是您的二叔。”
餐桌上的饭菜冒着热气，但已经坐在餐桌表面的我和父亲却谁都没有动筷子的意思，情不自禁地咬了咬下唇，我都替父亲倍感艰难。
按辈分来说，我其实可以称呼那位二叔公一声爷爷的，而对于父亲来说，那更是一位同爸爸一样辈分的长者。
毕竟我是一个晚辈，如果父亲不告诉我的话，我应该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这位二叔公在年轻时究竟是怎样的样子。
但就父亲的反应来看，绝对不可能是一位说断交就断交了的亲人。即便是恶人，但他首先，也是整个家族的一份子。
更何况……在经历了当年的事情之后，如今的梁家，究竟还能剩下几个像这样血脉至亲的人？
“可你是我的女儿，我已经失去了你和你母亲一次，那样的滋味，我这辈子都不想体验第二遍。”
深吸了一口气，父亲一双大手紧紧握着我的，似乎也在一道安慰我。
“人老了就容易犯错误，这是人之常情，可是我不能容忍他对你做的事情。瑶瑶，有的时候过于了解也不是一件好事，今天的事情恐怕只是一个开始而已，我担心……二叔他要做的恐怕不仅是这一件事。”
我与父亲都心知肚明，在那位二叔眼里，我恐怕就是一个连姓都不姓梁的外人，而避免像我这样的“外人”有朝一日会成为下一任的公司继承人，最直接而又永除后患的方法就放在眼前。
那就是直接找个由头将我赶出家门，但只要有父亲在一天，这种情况就很难发生。
那么，为了想方设法将我赶出家门，接下来对方又会做些什么？
见我眉头皱起，父亲轻呼了一口气，那一张已经被皱纹留下了不可磨灭痕迹的面孔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别皱眉，以后你母亲有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别让这样美的眼睛有了不该有的情绪。”
“爸——”
再一次紧紧地握住了眼前父亲那有些粗粝的大手，所谓父爱如山，我在这一刻才算是有了切身的感受。
“好了，别想这些事儿了。吃完饭之后赶紧回去睡一觉，马上就要过年了，明天家里可是要搞大扫除，今天早点睡明天好早起，到时候可不许偷懒。”
“好。”
闻言弯起了嘴角，我当然知道家里的大扫除主力军无论如何都轮不上我，但有时候转移注意力真的是用来舒缓压力的一个特别棒的方法，伸手盛了一碗汤，我拍了拍父亲的手说道。
“爸，你也是，饭菜再不吃可要凉了，今天的老鸭汤做的特别好，您快尝尝。”
“嗯。”
食物的香气氤氲在空气中，虽然已经习惯了在吃饭的时候不开口聊天，但仅仅是相对坐在这里，我就只觉得和父亲之间这脉脉流动的氛围就已经足以安抚太多莫名的躁动情绪。
临睡前还和父亲去看了看植物园里的花朵，许久不见，我居然都没注意园外有几枝腊梅已经悄悄地顶出了花苞。
红梅的颜色在刚被大雪铺上一层棉被的黑夜里看起来是那样的显眼，从来没有想到这种只在画里见到的景象居然会出现在眼前，跟父亲一直在楼底下磨了半天，直到外面的今晚在鼻尖染上了胭脂才肯罢休。
“爸，那你回去早点睡，明天早上咱们再去看看有没有开了的梅花。”
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过什么叫做真正的寒梅傲雪，一时间有些激动。看我这样的模样，父亲似乎也受到了感染。
“嗯，看这样子雪应该还会下到后半夜，幸好你刚刚在外面呆的时间不久，要不然这天气可真要把人给冻坏了。”
“知道了……”
本来出门的时候还想着要顾及父亲的身体只在温室园里逛一逛消消食就好，可没想到最后我还跟个孩子似的在那里磨蹭了半天，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赶紧催促道。
“爸，时间不早了，你赶紧睡觉去。晚安。”
“晚安。”
有人说大多数人在说完“晚安”这句话之后十有八九都不可能立马就睡觉，这句话简直就像是在说我一样，目送着父亲回了卧室，我刚回到自己的房间，所做的同一件事就是打开了微信。
“你睡了吗？”
短短几个字才刚发出去，我就已经看到了对话框上那个“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心中暗想欧珈睿这家伙该不会是一直都守着手机等我的消息，我就突然听到那标准的一连串消息提示音响起。
“这么晚还开视频？”
环视了一下只留一盏小夜灯的卧室，其实相比较视频通话，我更喜欢单纯用声音来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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