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孩子没了

被推进手术室之前，因为头顶刺眼的光线，我恢复了短暂的短暂的清醒，眼前是欧珈睿着急而关切的脸：

        “瑶瑶，不要怕，我就在外面。”可能是因为疼痛，我产生了幻觉，我总感觉欧珈睿的眼眶有些红，但是他这么坚强的人，我很难想象是因为哭过，应该是我的幻觉。

        手术很短，我整个人轻飘飘的，甚至感觉疼痛感都距离自己很遥远了。朦胧中听到了医生护士的叹息：“这么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怎么就遭了这份罪，家里人也太不小心了。”

        家里人？我哪里还有什么家里人，自从妈妈去世之后，外公和舅舅一家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个寄住的场所，何况我长到二十岁，从来没有从他们那里得到一点点属于家人的温暖。

        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在这了冷漠的世界上愿意对我好的欧珈睿，到头来，我今天之所以回躺在这张手术台上还是拜他的家人所赐。第一次感觉到，如果肚子里的宝宝没有了，我的生活将会多么无助。

        困意和疲倦席卷了我，我只是感觉好累啊，好想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好好睡一觉，这么想着，我就这么做了。

        清晨被欧珈睿叫醒的时候，恍恍惚惚的，我还以为自己是在爱欧家的那间光线最好最为宽敞的房间里。

        “瑶瑶，瑶瑶，醒醒。”欧珈睿的声音里温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怜惜。

        费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令人心慌的白色，我是在医院里，由于时间紧急，来不及回到B市那家高级私人医院，欧珈睿把我送到了距离自己老家最近的大医院。

        这里生死的味道太过浓重了，我觉得很窒息，“我睡了多久啊。”

        嘴唇里的干渴提醒着我自己应该是已经昏睡了很久了。

        欧珈睿伸出手帮我把额头前的碎发小心地整理到了耳后：“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什么东西？”

        “这样啊，我有点口渴，你帮我倒杯水好不好？”欧珈睿依然倒了一杯温水，自己亲自试了一下温度才把我从床上扶着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喝着白开水。恢复了清明之后，前天晚上的事情一幕幕地涌进了脑海里。

        我的声音突然开始颤抖：“欧珈睿，我问你，我的宝宝怎么样，他有没有事啊，我总感觉他变得好老实啊，我都感觉不到他在动了，我是不是动了胎气了，要在医院里住多久啊？”

        欧珈睿接过我喝光的水杯的手明显顿住了，片刻之后他又倒了一杯水：“一杯够吗，你还要再喝一点吗？你看你的嘴唇都干了。”

        我拼命摇着头，“你快点告诉我，宝宝怎么样了？”

        “瑶瑶，你听我说，你还年轻，今后还有的是机会，这是第一个孩子，但是不会是你最后一个孩子。”欧珈睿扶着我的肩膀，认真地注视着我的眼睛，似乎想要确认我有没有在听他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宝宝没有了的消息，我没有像欧珈睿或者是我自己想象中的那样，既没有歇斯底里的大哭，也没有失魂落魄的大受刺激，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觉得心里好像空了一块。

        欧珈睿坐到了病床的一侧，伸出手把我拉到他的怀里，我没有反抗，也没有回应，只是任由着他把我抱在怀里，感受着这个世界能够给我的仅剩的一丝温暖。

        时间仿佛静止了下来，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只有墙上的挂钟，秒针一边走一边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提醒着我时间的流逝。

        过了很久，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欧珈睿的拥抱依然没有送下来的意思，甚至手臂还渐渐收紧，我的肩膀都被这强大的力度勒得有些痛。

        “周芯瑶。”欧珈睿突然闷闷地叫我的名字。

        “嗯？”我用鼻子哼出了一点声音，当做是对他叫我的回应。

        “你还有我，真的。”

        我没有在说话，本来我留在欧家的原因之一，就是想要把宝宝平安健康的生下来，可是目前，唯一支撑着我照顾好自己的理由已经不在了，我不知道自己努力生活的意义是什么了。

        欧珈睿见我没有任何反应，又说道：“你为什么不流眼泪呢，在我的概念里，你虽然是那种一眼看过去坚强又独立的姑娘，可是你其实很脆弱，很需要保护的，我知道，我都知道。现在这里没有别人，你没有必要强撑着。”

        “嗯？”我还是那个回应。

        “哭出来吧，哭出来心里就会好受一点。”我摇摇头，挣脱了欧珈睿的怀抱，不是我在强撑，而是在欧珈睿面前，我真的一点都不想哭。

        这时，在门外已经等待了好久的护士终于走了进来，想必这种痛失孩子的伤心夫妻的事情她也早就见怪不怪了，只是一直贴心地等在门口，没有打扰我们。

        “周小姐，你身体现在还有点弱，要注意休息，还有你后背和腿上的伤需要换药了，我来给腻处理一下。”护士尽量避免提及那个还没有看到这个世界就已经离开了的孩子。

        我点点头，侧过身要护士小姐为我换药，“欧珈睿，我有点饿了。”

        看到我还愿意吃东西，欧珈睿自然是十分乐意：“好，你先换药，我出去给你买点吃的。”临走时还嘱咐了护士手上的动作轻一点。

        本来感觉不到，可是换药过程中，后背上的伤口却传来了钻心的疼痛，护士小姐一边换药一边和我聊天，试图分散我的注意力：“虽然你的伤口只是皮外伤，但是因为创面比较大，所以还是要注意，最近一定不要碰水哦。”

        平时烫到手指都要痛呼的我，这次却倔强地咬紧了牙关不出声，等护士换完药的时候，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

        “欧夫人，我第一次见到你这么坚强的女孩子，平时的女孩子受到一点小伤都要大呼小叫好久呢？”

        我有些惨淡地笑了：“因为就算是我大呼小叫，也不会改变什么啊，所有的痛苦最终都还是要自己一个人熬过去啊。”

        “欧先生对你真的很好呢，听说欧先生的母亲也生病了，他就在你从手术室里出来睡熟的时候出去到外科病房里看了她十分钟，就寸步不离地来陪着你了，二十四小时了，都没有吃一口饭，合一下眼”可能这种帅气多金又温柔体贴的男人是所有女孩子的理想型。

        护士一夸起欧珈睿来就停不下来了。

        换好药之后，病房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刚刚那份被麻木了的痛感，一瞬间便被孤独感唤醒，心脏突然开始剧烈地疼痛。

        我扶着栏杆从床上站起来，走到了镜子前面，病房里有一面镜子，用来给陪护的家属整理仪容，我看着自己平坦空荡荡的小腹，汹涌的悲伤攫住了我。

        眼泪不期然地落下来，视线瞬间变得模糊了，我站在窗前看着窗外医院里熙熙攘攘的人群，来来往往的都是为生老病死奔走，至少除了我，每一个在这里住着的人，都成了别人心里的牵挂。

        想走进卫生间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顺便洗一下自己哭花了的脸，可是脸上的水却越洗越多。

        我坐在医院的马桶上，把头埋在自己的膝盖里，嚎啕大哭，仿佛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童。

        门外似乎是欧珈睿回来了，我懒得理会，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不能自拔。

        果然，卫生间外面传来了敲门声：“瑶瑶，我买饭回来了，你在里面吗，你就算哭也出来好不好？”

        “瑶瑶，求求你给我开一下门，你在里面不要做什么傻事？”

        “瑶瑶，瑶瑶，你在听吗？”

        门外持续了很久的敲门声终于停止了，过了一会欧珈睿从呼市那里拿来了卫生间的钥匙，打开了门。

        “你吓死我了。”弯腰把我抱在怀里放到床上的时候，欧珈睿这么对我说。

        我依然没什么反应，似乎是哭得太久了，诶呦什么力气了，我的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是眼泪依然像断线的珠子一样顺着瘦削的脸颊滑落。

        欧珈睿也不劝我，只是一边替我擦眼泪一边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

        整间病房里被一种沉默的悲伤所笼罩。

        想到这个和我一起存在了四个月的孩子，还没有来得及感受一下我的爱，就化成了一滩血水，真是世事难料，好像几天前欧珈睿还开玩笑的说孩子以后小名可以叫我“班班”，因为他的母亲是一个热爱上班的工作狂。

        虽然孩子的父亲是林谦，但是我和欧珈睿都对他的到来充满期待。别管他的诞生是如何的荒唐，可是一旦他作为生命存在于世界上的时候，就应该被尊重和爱护。

        可是我作为孩子的母亲，竟然亲手了解了无辜的孩子的短暂的一生，此时我的心里除了悲痛，更多的是悔恨。

        一直哭到眼泪都要流干的时候，欧珈睿才打了一盆热水，细心地替我擦脸洗手，“吃点东西吧，孩子虽然不在了，但是你自己的身体也要保重。”

        坐在床上，任由着欧珈睿把一勺勺的汤喂到嘴里。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并没有比我的好多少。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还是会去救欧夫人，我最后悔的事情是，不该为了自己心里那点小小的私欲，轻易地相信了欧夫人会接受我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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