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女主
燕如碧梳洗一番，又换了身得体的衣裳。
院外再度传来叩门声，她一手拉开院门，无奈道：“二哥放心，我会去看望嫂嫂的……”
可当她抬起头看清来人是谁后，剩下的半句话哽在喉头，转而成了略带惊讶的低呼：“齐公子！”
齐云合靠近几步，面色是前所未有的肃然，即便克制地压低了声音，可还是掩不住心中的愠怒：“为什么我和秦廷玉提起要带小桑去书院的事，他却说阿音没有与他提过这件事，让我不要自作主张？”
“阿音究竟怎么了，你们为什么不让我见她？”
燕如碧却没有被他吓到，讥诮道：“你这么横，怎么不直接去找秦廷玉，反而在我这里无能狂怒？”
真以为她是软柿子，这么好捏吗？
“对不起——”
齐云合深吸一口气，之前质问她时的气势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近乎祈求的询问：“我实在太过担心，这才有些失了态，还请你多见谅。只是阿音不可能不提起这件事的，她来信时那样焦急，怎么到了现在反而不在意了呢？”
真是深情得很，可惜并没有感动到燕如碧。
她轻笑起来，不咸不淡道：“这与我有什么干系？”
若真要论起来，她还没去讨伐女主这个母亲是怎么当的呢，怎么可能顺着他的请求，去关心女主有无大碍？
这种有悖良心的事，她可做不出来。
“这当然与你有关。你不想让小桑出去读书，只能一辈子待在这里，忍受着母亲的漠不关心和叔父的敌视吗？”
“我知道，你因为阿音的失责，心中对她有着埋怨，但我也希望你能为小桑想一想。”
燕如碧别过头，绕开杵在自己面前的齐云合，埋头往苏音的院子中去，听到身后人仍在不依不饶地劝说，也只是头也不回地抛下一句：“我知道了。”
这人实在诡计多端，专挑她的痛处去扎。
有赖于原主骄横的名声在外，因此她到了苏音的门前时，竟无一人敢出来阻拦，而是如同吓傻的鹌鹑一般立在旁边，眼睁睁地看着她长驱直入进了屋里。
对于这样的待遇，燕如碧敬谢不敏。
她实在搞不懂，男主既然知道原主的性子，又怎会容许府内这样传她的风言风语？
主角的心思真是难猜。
进了门，拐到卧房中，便见一清丽佳人倚靠在小榻上，可谓是仙姿玉色，宛若一枝凝着哀愁的玉兰花，在微风中摇曳着。
本还有些动气的燕如碧，一见到此情此景，心中再多的不忿也消散了去，尽数化为怜爱之情。
她不自觉放柔了声音，低声问道：“嫂嫂，可还记得我是谁吗？”
原本正闭眼小憩的苏音，闻声睁开眼看了过来。
见到是她，瞳孔骤然收缩，连忙向后躲开。
一旁站着的婢女连忙伸手去扶，在她耳边温声安抚着：“夫人不记得了么，您之前见过王妃的。”
记得，她当然记得。
苏音怔怔地由婢女扶着坐回原处，半晌后才开口道：“我记得你，燕思。”
提到这个名字时，她说得极为缓慢用力，似是第一次这样唤出声来，还不太习惯。
燕如碧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目光依旧凝在苏音身上，不愿离开分毫。
她总觉得女主身上有种莫名的违和感，似乎并不是失去了记忆，而是另一个很熟悉的人，在她的身体里活了过来。
心中的胡乱猜测，并没有让她忘记此行的真正目的。
“既然嫂嫂一切安好，我也就不用再担忧了。”
燕如碧推拒开婢女送上来的茶水，直言道：“到咱们府上做客的齐公子说了，您之前给他递过一封信，委托他将小桑带去析津书院读书。可当他与王爷谈起时，王爷却矢口否认，说您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
“齐公子说，您寄给他的信在路上不慎遗失了。拿不出证据来，王爷也不愿相信他。因此希望嫂嫂能再仔细想想，看能不能找出您与齐公子通信的信件来，毕竟此事对小桑意义重大……”
说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才继续道：“拜托您了。”
苏音仍是低垂着头，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
直到她有些等不及，才呐呐道：“我会与王爷提的，定然不让小桑失望，你放心。”
但愿如此吧，她深深望过去一眼。
燕如碧短暂道过别后，继续往厨房去。
可走到半路她才反应过来——男女主从江南回来，身边服侍的人也都该回来才对，可都过去这么久了，她连宿雨的影子都没见过。
她调转方向回去，却没有再进去打扰苏音，而是随手拉过一个小婢女来，低声询问道：“我记得宿雨也跟着去了江南，怎么这次回来却没见她呢？”
小婢女缩着脖子，颤颤巍巍道：“夫人说宿雨姐姐不适合回王府中服侍，就把她连同她姐姐一起留在了江南，吩咐她们照看好那边新买的宅子。”
怎么可能会这样？
燕如碧靠近几步，继续追问道：“你是不是记错了？宿雨自小在夫人身边服侍，对夫人可谓是忠心耿耿，怎么可能说留在江南就留下了呢？”
“奴婢所言千真万确，夫人前段时间受了伤后，不仅性情大变，还非说宿雨姐姐她们不是好性子，不想再看见她们。”
她怔怔松开小婢女的手臂，回头看向苏音的卧房，之前被按下去的猜疑再度浮出水面，愈演愈烈。
如果是换了人的话，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燕如碧魂不守舍地向厨房走去，正欲抬脚跨过门槛，便被人从身后拦了下来。
转头看去，正是满面春风的姜厨娘。
“如碧，你来得正巧，我有个好消息要同你讲！”
姜厨娘拽着她绕过厨房的正门，直至来到侧面的一扇小门前，才停下了脚步。
她一头雾水地看过去，不解道：“姜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话音未落，姜厨娘便一脸自豪地拉开了这扇小门。
原本积满的灰尘被擦拭干净，窗明几净。灶台边是齐全的调味品与食材，墙边是堆成小山状的劈好的木柴与垒在一起的木炭。
燕如碧惊讶起来，进去四处张望一番，发问道：“这件屋子不是空置了许久吗？怎么打扫得这样干净，是有人要继续用了吗？”
“可不是嘛。”姜厨娘也跟在她后面进去，爱惜地摸了摸崭新的厨具，满心欢喜道：“秦管家禀告了王爷，说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我做的饭让王妃很满意，连一次错处都没有挑过。因而王爷一时高兴，便吩咐将这间小厨房收拾出来给我用，此后由我专为王妃准备饭食。”
“真是天大的喜事，我本以为这次厨房的大师傅们回来，我就只能继续做个打下手的小厨娘，没想到竟有挑大梁的一天……”
一边说笑着，她一边在小桌上摆开准备好的饭菜：“你不用担心不习惯，以后还如同往常一样来我这里吃饭，然后再去送饭就是，不过换了个地方而已。”
燕如碧轻轻别过头，心中竟有些诡异的愧疚感。
可对方没有发现破绽，她也不好直接揭穿自己的马甲，只得将错就错。
简单用过饭后，她提过姜厨娘准备好的两个食盒，再次踏上了征程。
推门进到少年的屋子里，她一时间竟有些恍惚，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屋内的陈设与之前并无二致，只是墙边原本垒起的简陋木炭，尽数被换成了精贵的银丝碳，床上的被褥也焕然如新，比她睡的还要好上几分。
她只是离开了一上午而已，秦桑的房间怎么直接脱贫致富奔小康了？
少年坐在书桌边，见她愣在原地久久不动，出言提醒道：“如碧，你怎么不过来？”
燕如碧恍然惊醒过来，走到他身边低声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明明早上我过来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呀？”
该不会是男女主突然良心发现，觉得自己之前做的事太过丧心病狂，现在想要补偿吧？
果不其然，对面的少年一边从她手中接过食盒，一边漫不经心道：“你走后不久，不少人便带着这些东西来了，说是母亲吩咐他们为我准备这些的。”
燕如碧面色愈发古怪，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她之前这样关心过你吗？”
难道是她之前误会了女主，其实女主心中一直默默关爱着这个儿子，只是担心被男主发现，才不敢把自己的母爱放在明面上？
那现在为什么又如此大张旗鼓，生怕别人不知道吗？
她着实有点心累，深觉自己追不上虐恋文主角清奇的脑回路，真不知道是谁比较不正常。
秦桑眨了眨眼，沉默良久才否认道：“从来没有过这样，可我一时间也无法辨别母亲的用意，就这样吧。”
他不想去深究了。
可此时的燕如碧却无法与他感同身受。
她控制不住地向着阴暗面去想，猜测苏音是不是别有居心，才这般无缘无故地示好。再加上之前对她的猜忌，只觉这其中必有蹊跷。
“不能就这样……”她攥住少年的手腕，喃喃低语道：“绝对不能就这样，要查清楚的。”
她绝不容许任何不确定的因素，对她现在的生活造成不良影响，即便她师出无名，即便对方才是少年的亲生母亲。
苏音如何，秦廷玉如何，齐云合又如何？
她燕如碧才是他永远的同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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