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出发
收钱办事天经地义，杀手可以不讲道义，做买卖却不能不讲些信用。
中原一点红听出姬冰花的潜台词，将视线对上了面前新雇主的眼睛。
姬冰花猛的呼吸一滞，不着痕迹的偏开头不去看中原一点红。刚才那瞬间她仿佛看到露出獠牙的野兽，尖锐牙齿上的光芒让人浑身发寒。
她平复着受惊的心跳。
“训练。”
“什么？”姬冰花一下被冰凉的声音唤回心神。中原一点红的话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带她训练！”中原一点红重复一遍。一个连装人头的盒子都交给别人去洗的柒号，根本不是柒号。或许看在她是小尘雇主关心小尘的份上，又多说一句。“你知道她的身份，剑废了人也就死了。”
此时中原一点红已经退了回去，恢复如初来的模样。
“你可以去找小尘了。”知道小尘无事，姬冰花对他的要求没有再阻拦。
看着中原一点红离开，姬冰花就近坐拉过来身边的一把椅子，坐上呼出了口气慢慢冷静下来。脑子也从乱七八糟到重新运转。
她闭眼吐气，明白了刚才中原一点红和小尘进来时的那幕，小尘的低气压是在表明对武功后退的低落。难怪说完那句照顾的很好，小尘的情绪又低落起来，竟是生活安逸的锅。
过了一会，关奇脚下生风般上来客房。
这会儿中原一点红刚带着小尘出客栈门没多久。关奇进门脚下步子踩得重。靠着桌子正调节心情的姬冰花，食指弯曲一下一下有规律的敲在桌面，敲出了实木声。
“那个中原一点红是怎么回事，他带走了尘护卫。”关奇进了房门快步走到姬冰花的圆桌前。
姬冰花敲桌子的手停下。空气因为这一问一停似乎陷入静止。“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猜的是对的。”
“她的师门真是个杀手组织。”关奇一时间似乎想到很多。武功的强弱，排名对应着的金钱，同样是杀手的师兄妹。“那就不该让他带走尘护卫。”
“你别惹他。”见关奇要说话，姬冰花拒绝道：“也先别问。”
提心吊胆半天就得到这么一个答案，关奇压了压情绪道：“可以。”他已经隐约知晓了整件事情不简单。但没想到对方会得到姬冰花的认可和维护。
“不要多想。”姬冰花说道。她抬头便注意到关奇身上的衣服褶皱明显。虽然有意控制呼吸，却还是有些气息不稳，“你和他动手了？”
“小小切磋一下。”
事实上在两人刚交手时，尘护卫就出剑分开了他们。不过在那几息间，关奇已知道自己的武功压不住对方。
关奇这时听姬冰花道：“没受伤就好。”
关奇没说话。他的武功和那人是两种路子，比起对手为杀人而练的招式，他的招式是有些束手束脚。只是姬冰花和小尘一样的态度，使得一般不舒服，变成很不舒服。心里如同强坠一块石头，让人有掀了它的冲动。
姬冰花看关奇黑了脸，没打算去劝解他的好胜心。“我累了，你先出去了。”
关奇虽气临走前还知道关好了门离开。
姬冰花揉揉额头回床上睡觉。没有什么心情是睡一觉不能缓解的，如果有，只能是睡不着。但睡不着就去想办法睡，这不是个难事。
来了这个世界，她每天都在让以前的世界观和现在世界观碰撞。最怕的不是自己的世界观影响别人，而是自己的世界观会要了别人的命。
那句剑废人死让她的心有些乱了。原本打算一字一句斟酌着跟关奇解释，现在脑子没有东西怕是应付不了他。
单是那笔雇佣小尘的游戏金币。她都没法说出合理的托词。而小尘是怎么来到她身边，和小尘的师门的事都绕不来这笔钱。
干脆单刀直入打发了关奇。
清早，姬冰花醒来洗漱后独自一人下楼。
福运楼的早餐一般是包子、生煎、甜沫、稀饭、混沌之类。豆浆和油条因离这不远有家陈记老字号，便和人家签了订单每日去取。
姬冰花走过去坐下，端起碗豆浆喝下，一丝丝甜味伴着醇厚浓郁的口感入喉，胃部开始变暖有了空腹感。喝了几口豆浆，她把油条就着豆浆吃了一根。
关奇也从楼上走下来。他坐好拣着吃了四个包子又尝了三个生煎，吃完用公筷给姬冰花夹了一个。
姬冰花不喜肥肉，没动过生煎这些。她看关奇给了自己，便轻咬尝了口，一股肥油味瞬间充满味蕾，喉咙自然反应抗拒下咽。她拿过手帕捂嘴吐出，就近拿起豆浆漱嘴。
咻的一利刃破空的声音，一把匕首从姬冰花眼前飞过。旁边传来椅子倒地撞击。
姬冰花不看也知道，关奇和小尘打起来了。
小尘是姬冰花的贴身护卫，因为她师父训练的方式，小尘是个思维单一的好战分子。有了姬冰花作为主顾，小尘出手的机会都变成了被动回击，一般她不会错过任何出手的机会。
“关奇！！！”正在和关奇对战的小尘听到对面人用姬冰花的声音喊了这两个字，手下的动作慢了一瞬。关奇自然趁着这个破绽，脱身而出。
报复成功，关奇站在危险距离外恢复原声。“兵不厌诈。主子，尘护卫。”说完就运起轻功跳出客栈窗户。
一个小小的假音就让曾经的杀手迟疑。小尘空手站在原地，脸上的阴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
“训练对你来说已经不够了。”中原一点红的声音突然出现。
小尘转身朝后抬头看向二楼。
中原一点红手搭在栏杆上，俯视道：“你需要从头来过。”
姬冰花旁若无人的喝着豆浆，去嘴里的油腻味。心平气和的想姬家老宅的方玉最近有些孤单，找个时间把关奇送回去给她作伴。脑子里有了两人相处的画面，早起的不快感消散了个干净。
中原一点红交代了这句话，之后不见了踪影，不知藏在哪里。小尘跟在姬冰花身边，一起等来邀请姬冰花的南宫灵出发去尼山。
不久南宫灵独自一人骑马而来，他的衣服还是之前姬冰花见过的款式，藏青色，腰间系了一块圆润有光泽的玉石，配的络子花样繁琐，大气而美。
尼山离济南城有段不短的路程，考虑到姬冰花不会轻功，他们只能借助交通工具。南宫灵帮姬冰花准备了一匹高大矫健的马儿，被她给了小尘。
姬冰花的马术一般，学习骑马是因为不想做马车。马儿她自己有，是一匹温顺的小母马，四岁多，姬冰花自己养的。
前往曲阜县的官道，南宫灵和姬冰花骑马并行，小尘跟在两人后面，保持着一个合适的距离。
路上姬冰花时不时盯着南宫灵的玉石，南宫灵问道：“姬妹子喜欢？”
姬冰花道：“玉佩很好看。”从今早见面开始南宫灵就这么称呼她。姬冰花自然的接受。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便人心里有什么，舒服的氛围也让人愉悦。“这种花纹很复杂，很有品味。”
女人对于漂亮的东西，不自觉会多些关注。这种天性让姬冰花更像个女子，而非姬家的掌权人。南宫灵看她和邻家小妹妹一般。两人也顺着这个话题自然聊起来。
南宫灵道：“玉石乃我一长者所赠，你若喜欢我可询问他为你寻一条来。”
姬冰花道：“多谢南宫帮主。”
南宫灵换右手拉马缰绳，小腿碰碰马腹部等了等落后的姬冰花。“这么叫也太客气了。若不嫌弃就叫我南宫大哥。”
“恐怕不行。”
南宫灵转头看向姬冰花，不解道：“为何？”
姬冰花道：“我有一朋友，比任帮主年纪略长。他与我平辈论交。今日我认下你这个大哥，他日见你恐怕该找我麻烦了。”
南宫灵第一次被这种实际的推脱之词拒绝。或许这是他听过最无法反驳的借口，南宫灵既不尴尬也不生气，道：“那便叫我南宫。”
清脆的马蹄声伴随着这一声应承，带着吹来的风拂过额边的碎发，把南宫灵定格在一个开朗大度的青年这面。
姬冰花眼神闪了闪。
两人结束了这段关于称呼的讨论，南宫灵开始说起周边的风景和关于风景的传说，姬冰花听着。
其实打听南宫灵腰间的玉石，是姬冰花看出这块玉石上的络子来历不普通。
姬家的生路虽为土地，可姑婆喜欢经营米粮，生意做久了商路也会广。非本朝的异族有些和姑婆也都有交易，特别是周边几个异域小国，姬家都保持着好的合作关系。
几年前姬冰花曾和姬姑婆与他们的一些高位阶级接触过，这些人每批身上都带有浓重的本土风情。
有一群沙漠中的人，他们的服饰饰品上就有南宫灵玉石络子勾勒的花纹。是哪个国家姬冰花没有记住，却是非权即贵者才有。
一个丐帮的代任帮主，与别国的权贵层有交集……
“怎么不见你的另一个下属？”南宫灵问道。
姬冰花道：“你是说关奇？早上与我有些争执，跟小尘打了一架不知去了哪里。”
南宫灵惊讶道：“你的下属不服从你还跑了？”
姬冰花道：“他不在更好。”要是关奇在场并且认出花纹，不出一日就会朝廷的人暗中来丐帮探查。
朝廷对江湖的监管不多，却不代表没有部门去管。她恰好知道一个，而关奇就是从那里面出来的。
姬冰花和南宫灵边走边说。他们完全不像其中一个人心理活动频繁。
只不过有时单看外在的话，谁能说谁是认真。有可能这两个人都不是认真。就如同他们的语气和谈话未有一丝停顿和突兀，都那么正常。
“尼山脚下到了。”勒紧马缰绳，南宫灵用手指着茂密树林的一条坡道。
登过山的人都知道往往听说到了山脚下，实际离真正进山上坡还有一段距离。不过姬冰花看了看南宫灵带她来的地方，的确是真正的山脚下。
尼山的险峻，通过福老板的信姬冰花已经领教过。真正身临其境才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大约宽成人一手臂的岩石道路在绿草树干中若隐若现，远不见头。青苔和细细的流水从夹缝里出来，过路人不小心就被滑倒。
这不算最难，最难的是路程走了一半，登顶山头姬冰花才看到他们要去的那座更高的山峰。那是由小道悬崖绝壁组成的唯一去路。姬冰花除了喘气外，对着脚下的深渊也有阵头脑眩晕。
她难得有了一丝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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